“如果本命鏡有假,兩隻靈物應該比我們察覺得更早。這會兒它們受益匪淺,顯然是受到了本命鏡的催化,所以更不會有問題。”韓遂見夕霜彎身將金瑤重新抱在懷中,金瑤原先是小小的一團,這會兒夕霜雙手環起差點抱不過來,他笑著喝道,“這麽大隻的靈物,已經不是幼獸,不用這樣抱來抱去。”


    金瑤分明是聽懂了他的話,把腦袋貼在夕霜的臂膀上蹭了又蹭,模樣別提有多乖巧。夕霜哪裏還舍得把它放下來,抱得更緊,口中連聲道:“金瑤還小呢,它又不重,抱著就抱著。”


    “靈物的大小和尋常的牲畜可不是一樣計算的。”韓遂走到夕霜跟前,金瑤感受到他強大的氣場,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兩隻前爪緊緊抱住夕霜的手臂,分明是對他有所忌憚。韓遂的手掌抵住了金瑤的腦門,垂眼看著它:“它比常人更加聰明,知道該如何來討得飼主的歡心。以前它雖然認你為主,你的修為不高,它與你是平等的關係。眼下,你今非昔比,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它主動討好,便是要求食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水魄的存在明顯要對夕霜更為有利一些,維係的堅固程度也更強幾分。韓遂把手掌抽離開,金瑤方才敢再次抬起頭來。


    “不要耍小心思,也別以為她會縱容你,她不會的。”韓遂曲起手指,在金瑤的腦門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道,“你要記住是你自己選擇了她,沒得後悔的。”


    夕霜不知道韓遂從謝家把金瑤帶回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她飛快地轉頭去看謝安在,當時他也在場,想必知道的要多些。隻見謝安在臉色發白,笑容倒是柔和,衝著她搖了搖頭。夕霜立刻明白過來,有些細節還是不要追問得好。


    “嚐到了甜頭,金瑤會不會一直要來找吃的,我要是供給不足,會發生什麽?”夕霜可是很清楚,那兩隻成年的影獸因為無法獲取需要的靈力,在離馭圃做下多麽傷天害理的事兒。隻為了填飽肚子,殺死不少修靈者,包括謝安在的娘親,秦雲行在內。謝安在能夠對金瑤不計前嫌,應該算是十分寬容大度。若是性格上有稍許的偏激,怕是早就趁著金瑤羽翼未滿之時,直接將其殺死,根本不會留給它任何的活路。


    “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在謝家遇到了什麽?”韓遂壓低了嗓子,用隻有夕霜能夠聽到的聲音問了一句。反而是夕霜肩上的水魄,聽得清楚,翅膀稍微動了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夕霜很清楚,韓遂帶著謝安在回到謝家,絕對不是一段什麽令人愉快的回憶。謝懷宇已經走到了絕路,鑽進了牛角尖,發妻慘死,親生兒子罔顧。他走出的每一步,就沒有打算給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我相信到了合適的時候,你會告訴我的。”夕霜把體內的本命鏡安置妥當,突然多了這樣一件心心念念的東西,她忍不住一直去關注它。要知道修靈者的本命鏡沒有禦敵或者危險之時,就是安靜的潛伏在體內,和水魄這樣的靈物沒有差別。夕霜卻生怕本命鏡,是一種幻象,在她不察覺的時候,說不定就消失了。所以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查看,她的心思太明顯全寫在了臉上。


    韓遂看著好笑,再次低聲道:“不用一直去看它,它總在那裏跑不掉,你看看誰的本命鏡不是跟著生老病死的?”


    “我娘就沒有。”夕霜這句話一出口,站在不遠處的謝安在臉色更白。白衡齊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這件事他原先是不知道的。在他心裏,家主是高高在上,毫無缺點的存在。偏偏謝安在闡述的這個事實,家主沒有否認。也就是說家主曾經把親妹妹的本命鏡從身體裏挖出來,再沒有歸還。


    修靈者的本命鏡會隨著生命隕落而自然消散,落入鏡川之底。那麽甘望竹臨死之前的這段日子,她的本命鏡又在哪裏呢?有些想法,如同火苗一般,不能點著。否則很快會燒成熊熊大火無法撲滅,甘家的這一段往事,便是如此,夕霜努力地想要改變甘望梅在自己印象中的形象,至少在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發現甘望梅沒有那麽不堪。雖然個性蠻橫強硬,那也是為了統籌甘家的根基,甘家可是掌握著整個離馭圃的命脈。


    謝安在才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被白衡齊的咳嗽兩聲給阻止了。這個時候,夕霜要的不是安撫,更不是解釋,有些話不如等到家主清醒過來,親自和她說明,比外頭人胡亂猜測,妄自菲博要強得多。白衡齊又暗暗慶幸,夕霜是個顧大局的人,絕對不會因為心中的這一點疑問,在關鍵時候拋下整個甘家不管,無論家主曾經做了什麽對不起她們母女的事兒,夕霜看的是眼前,守的是甘家弟子。


    夕霜勉強笑道:“我這也算因禍得福,以後若是誰的本命鏡出了問題,交予我來修補,一定包君滿意。”說完這句話,她沒有多看在場的任何人一眼,抱著金瑤轉身離去。有些現實,的確不能多想,否則下一刻她就會選擇背棄甘家,離開離馭圃,回到天秀鎮上去。


    “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她怎麽樣了?”謝安在總是不放心,蹭到韓遂身邊,嘀咕著問道。


    韓遂目不斜視反問道:“你的傷,養好了嗎?”


    “哪有這麽快,我這傷至少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湊合,要謝謝前輩搭救,否則我就栽在自己家裏頭了。”謝安在的動作幅度不大。生怕傷勢明顯會被夕霜看出來。他和韓遂這一行,看起來毫發無傷地回歸,實則心驚膽戰,差些丟了性命。


    謝懷宇沒有守著謝家也是奇怪,謝家幾乎沒有活人了。韓遂有些不明白這些,在有限的時間裏,他和謝安在幾乎翻遍了整個謝家,幾次闖過機關,卻沒有找到那一副繪著無凝煙的畫軸。謝懷玉和影獸連帶著畫軸一並消失了,這讓韓遂的感覺非常不好。他寧願謝懷宇招兵買馬,大刀闊斧地與甘家做對為敵,也不要這樣,有種敵在暗我在明的危機感。


    “你感覺到了嗎?謝家雖然沒有明麵上見到人,暗處又像是藏著無數雙的眼睛,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那些是什麽?”韓遂想了很久,沒有答案、


    “我不知道。”謝安在的感覺雖然不如韓遂敏銳,畢竟幾次三番經曆了生死,哪裏會體會不出來。他和韓遂走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別人的監控之下,對方沒有出手,也能讓他們時不時遊走在生死之間。謝家幾乎變成了一個修羅場,裏麵不知填進了多少人的性命。要不是有韓遂,謝安在簡直不敢細想,他掙紮了一下才道:“我們連邱家家主都沒有再見到,哪怕是個贗品。”


    “或許是你爹修為再次暴漲,把所有能夠帶走的全部帶進了那幅畫軸之中。而畫軸放在了結界裏,我們看不見,哪怕就在身邊也看不見。”韓遂抬手在謝安在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有些事兒,不用那麽老實都告訴夕霜。讓她安心,她才得了本命鏡心緒不寧,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還有在她的麵前不要提當年的事,哪怕你親眼所見我也知道你沒有撒謊,但是你不要提。”


    謝安在頓時明白韓遂警告的是什麽:“可我親眼見到,她要是來問我,我不能對她撒謊。”


    “她不會來問你的。”白衡齊有些恨謝安在這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她心中早就有數,怎麽會來問你。要是問了你,知道了實情,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再待下去。善意的謊言,你懂不懂!”


    “那我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總可以了吧,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謝安在忍著傷痛,憋著口氣,又不見夕霜的身影,索性拂袖而去。


    留下白衡齊憤憤然地站在原地幹瞪眼道:“你不相信他的話,哪怕知道他不會撒謊,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是騙人的。”


    韓遂是沒有見到當年的真相,一切都是從謝安在的嘴裏說出來。現在甘望梅依然沉睡不醒,沒有辦法來對峙。白衡齊的態度很明確,不能刺激夕霜,不能讓她那個心結越來越大。要知道夕霜現在有了自己的本命鏡,一旦心結超過了承受的範圍,就會變成心魔,到時候心魔一旦映入本命鏡,再想洗刷幹淨,就是難上加難。


    “甘家家主遲早會醒過來,她的傷並非致命,隻是損耗太大,身體需要調養。我再去看看,看看她是否恢複了些。”韓遂邊說著話也離開了。


    最終這院子裏隻剩下白衡齊一個人,那些甘家弟子再也沒有顧忌地隱藏身形,呼啦啦全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不知道要問什麽。白衡齊耳朵邊聽到嗡嗡作響,猛地一揚手,四周徹底安靜了:“我說得很清楚,家主現在不能主持大局,由夕霜姑娘擔任甘家家主之職。他的本事,你們剛才也都看到了。日月花枝鏡可以算是稀少的寶鏡之一,她又是鏡師的體質,從此以後甘家弟子的本命鏡沒有後顧之憂,夕霜比誰都更加適合來繼任這個位子。”


    白衡齊雖然驅逐甘家弟子,不讓他們接近,卻沒有把人趕得更遠。他也是藏了私心,想讓那些人看清楚,夕霜的進階程度。沒有本命鏡的家主是不能服眾的,而現在每個甘家弟子的眼中,都充滿了期冀。眼下的局麵,由鏡師來擔任家主,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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