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眼花了?”夕霜喃喃問道,問身邊的韓遂,“為什麽他的本命鏡中有無凝煙?”


    “你沒有眼花。”韓遂經過這一係列的接觸,已經獲知,無凝煙外表看似一幅可大可小的畫軸,實則是一個結界中另存的空間。無論畫軸的大小,實則並不會影響到結界的大小,這才有了一次一次能夠通過特殊的手法把修靈者圈進去折騰的過程。


    就連影獸這樣強大的靈物,還不是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因此韓遂可以肯定,無凝煙是更高明的修靈者留在謝家的,絕非謝懷宇能夠煉化而出的寶器。


    “要是我沒眼花,那麽我看到的說明什麽?”夕霜問出這個問題時,雙手禁不住發抖,答案呼之欲出,她有些不敢去麵對。


    “說明我們到了謝家找不到謝懷宇,也找不到其餘的三隻影獸,甚至說謝家基本見不到活人了,謝懷宇恐怕是帶著這些直接進駐了無凝煙的結界之中,至於這樣做有什麽好處,隻有他自己知道。而畫軸的下落不明是因為謝懷宇將其藏在了謝安在的本命鏡中。”韓遂的語速越說越快,“大事不好!”


    夕霜的反應能力很強,一下子就知道他說的不好是什麽意思。謝安在的本命鏡盡管屬於寂望平原的三大寶鏡之一,畢竟謝安在本身的修為有限,鏡體快要裝載不下無凝煙的容量,他的身體因此負荷過大,才顯出瀕死的狀況。


    與此同時,韓遂雙手從身後架住了謝安在,來不及給夕霜任何的解釋,兩人同時騰空而起,比平時遁形的速度更快。


    夕霜本能地抬起頭來,隨著韓遂的行進速度往高空眺望。若非她有了日月花枝鏡傍身,這會兒恐怕是什麽也看不見了,有了加持,她眯著眼還能看個大概。突然高空上的那個點,爆發出懾人的光芒,像是有什麽東西無聲地炸開了。


    千萬不要是謝安在的本命鏡炸了,否則他活不長久。夕霜要想上去幫忙,可她沒有飛行的能力,說時遲那時快,水魄驟然現身,不用她多說一個字,身形放大,掠身飛到她的腳底,夕霜隻一步踏上它的後背,水魄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向著那個炸開的光點筆直而衝了上去。


    夕霜來不及收住嘴裏發出的一聲尖叫,水魄的速度太快了,她隻能夠用雙手緊緊抱住了它的羽翎,在耳邊的已經不止是風聲,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失聰了,在受到驚嚇的下一刻,耳朵裏什麽也聽不見了。


    水魄飛得實則很穩,而且目標明確。夕霜很快見到有兩個黑點從更高的位置落了下來,雖然眼睛不能夠捕捉,但是她心裏很清楚,那是韓遂和謝安在兩個人。她要去救人,她必須要去救人!


    水魄與她心意相通,飛行地速度更快,迎著黑點而上。隻短短刹那,已經再次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在這種情況之下,夕霜大致能夠看出人形和麵孔。她猛地意識到,或許可以救人,但是水魄的力量無法承受住三個人,如果二者選其一,她隻能救一個的話,她應該救誰?


    幸好這樣艱難的問題沒有困擾住她太久,金瑤從夕霜身體的另一側飛出,盡管是懸掛在半空中,金瑤四蹄之下仿佛踩著雲彩,看起來不緊不慢的樣子,依然能夠順利跟住了他們的上升速度。


    夕霜命令金瑤去救韓遂,而她使勁全力要護住謝安在。隻有謝安在無事,才能夠搞清楚無凝煙的畫軸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沒有絲毫地懷疑兩人已經遭遇不測,堅定地認準了,她可以救人,她來得及救人,她還有時間!


    金瑤在半空中得到夕霜的指令,自如地轉身,衝著韓遂的方向而去。夕霜仿佛是吃了半顆定心丸,暫且鬆開這一邊,主力營救謝安在而去。


    她的雙手緊緊扣在水魄背上,說不慌張是假的,韓遂那樣的本事,卻沒有回應她,隻能說明是受了傷。受了多重的傷,到什麽程度,她完全不得知,實則所有發生的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當事兒卻感覺到無比地漫長,時間被放大了無數倍,讓她幾乎看不到頭。


    慢也有慢的好處,夕霜不會和謝安在擦身而過,失手救不得。


    近了,近了!夕霜努力地騰出一隻手,向著謝安在掉落的方向伸直。她和水魄的默契完全提現出來,不用說一個字,水魄也知道她要求做到的,俯衝折轉側身。夕霜再一次被懸掛在了半空,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她沒有再大驚小怪地喊叫,心裏頭在計算著兩人相差的距離。


    終於,在刹那間,夕霜碰觸到了謝安在的手指,她不管不顧地又往前撲了半尺,手指精準無比地扣住了謝安在的手腕。他下墜的力道太大,加上身體本身的重量,水魄的承重一下子吃緊。夕霜知道兩人一起又猛地往下直墜,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有鬆開一根手指,咬著牙,等到水魄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速度與角度,形成一個比較平緩的下落姿態。


    夕霜這才敢去看手中拉扯著的謝安在,見他半邊臉出現焦黑色,應該是剛才那個光斑爆裂被灼傷的。謝安在雙眸緊緊閉著,夕霜沒有辦法開口去喊,她手中碰觸到的謝安在,皮膚是冰涼冰涼的。


    一直到水魄最終還算平穩地落地,兩隻爪子沒有力氣抓牢地麵,身子一側,夕霜連帶著謝安在一起,幾乎在地上滾出老長一段,才停了下來。


    夕霜來不及喘口氣,翻身而起,立刻去檢查謝安在的傷勢。謝安在還活著,呼吸微弱,至少性命無憂。夕霜抬起頭來,再去看金瑤有沒有把韓遂帶下來。她愣在原地,無論是抬頭看,還是放眼平視,她的視線中哪裏有金瑤,哪裏有韓遂。


    這一人一獸就仿佛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不見了!


    “金瑤呢!韓遂呢!”夕霜聲音嘶啞地喊道,在場的除了水魄跌跌撞撞站起來,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她連滾帶爬地撲向水魄身邊,“你有沒有看到韓遂,有沒有看到他們!”


    水魄抖了抖翅膀上淩亂的羽翎,扭頭四下張望。夕霜看不到的,它沒有道理能夠看到,脖子挺了挺,它預備再次飛起來,從高空查看行蹤。然而水魄撲閃著翅膀,雙腳剛剛離地,又因為脫力,再次掉落下來,要不是它本身沒有高飛,肯定摔得不輕。


    夕霜不能再要求水魄飛行,它剛才已經使出了全部的氣力,需要一定的時間休養,這種時候逼迫靈物,隻會造成無法逆轉的損傷。


    “水魄,你別動,別飛,先休息一下。你幫我照看一下他。”夕霜分了一縷鏡勢出來,罩在謝安在的身上,他的樣子固然看起來有些浪費,在她用最快手法的檢查後發現,他受的傷不重,隻有些皮外傷,昏迷不醒的原因多半是受到了震蕩衝擊,稍微調養一下無恙。


    謝安在尚且安好,為什麽韓遂反而不見了!


    夕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頭暈目眩的,暫時有些分辨不清楚方向,哪裏是東西,哪裏是南北。就算分得清楚又如何,她該往哪個方向去尋找韓遂的下落。


    經過剛才半空中特別放慢的速度,夕霜反應過來,她能夠順利救下謝安在是因為水魄在她的身邊,水魄給予她眼睛加持,讓她在急速下墜的速度中,能夠看清楚謝安在的位置,而並非是時間當真變得慢了。


    如果,這隻是水魄的本事,那麽金瑤未必可以。沒有減速的金瑤,是沒有救到韓遂嗎!不對不對,就算沒有救到韓遂,金瑤自身沒有遇到危險,它又去了哪裏!


    夕霜才往前走了幾步,水鋪上來用嘴巴叼住了她的衣角,不讓她再繼續往前行。夕霜側轉過頭來,疲憊而虛弱地笑了笑道:“我沒事的,我總要去找韓遂的,對不對?他這麽厲害,不會出事的。”


    水魄還是緊咬住衣角不放,夕霜想和它交流,發現水魄靈力損耗過大,沒有辦法說出人言,她知道水魄肯定是想提醒她什麽,而且是很關鍵的,她並未曾發現的點。於是,她耐下性子來再次問道:“或許韓遂就在我們身邊,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們卻看不見。”


    話說到這裏,夕霜想起韓遂說過的,謝懷宇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其他三隻影獸藏匿了身形,哪怕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卻什麽也看不到。這是謝安在的本事,也是她著恨的地方。


    說完話,水魄鬆開了嘴,一雙眼先是盯著夕霜看了會兒,又把視線轉移,停留在了仰麵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謝安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說,韓遂和金瑤的下落與他有關?”夕霜的腦子動得快,水魄一貫聰明,不會做毫無根據的事,每一個動作都是線索。


    水魄再次往後退了幾步,沒有要阻攔她進行下一步的意思,可見是夕霜的猜測準確了。韓遂和金瑤的下落與謝安在有關。


    可是,謝安在從她把人救到之前,已經昏迷不醒了,她不相信謝安在會當著她的麵做什麽手腳,她卻視而不見。更何況謝安在本身值得信任,她沒有懷疑的必要。


    等一下,等一下!夕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再次向著謝安在撲了過去,把他的身體翻轉過來,在出事之前,她看到了無凝煙的畫軸,她明明看到了那幅該死的畫軸。怎麽韓遂不見了,金瑤不見了,連帶著畫軸也不見了!


    謝安在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被她很輕易地翻轉過身,露出被燒焦的半邊衣衫,露出的肩膀,還有一個印記,一個夕霜不曾見到過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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