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你我這麽多年的交情,你就看著這個小丫頭對我冷嘲熱諷,也不加以勸阻。小韓,你當真讓我寒心。”蘇盞茶狠狠地瞪了韓遂一眼,“你早就不是我認識那個韓遂了,你變了,你徹底變了。”


    夕霜的手指,在旁邊的案幾上敲動了幾下:“蘇前輩說這話前,可以好好地考慮清楚,到底是誰有所改變,不顧及當年的交情。還有蘇前輩和肅鳶之間到底又是什麽關係?他剛才千方百計要把你帶走,可我們遵從了你的心意,把你留在甘家,沒讓他靠近你一步,你說你是不是應該對我們表示一下感謝?”


    蘇盞茶的臉色再次變了,這個丫頭是怎麽揣測到自己的心裏,明明她一直表現出現沉睡的狀態,無論是誰,也應該看出她和肅鳶才是走在一起的人。可夕霜把她真實的心意說得分毫不差,讓她頓時加重了戒備心,夕霜到底知道了多少真相!


    夕霜突然湊近過來,就差和蘇盞茶麵對麵了。蘇盞茶一個不察覺,被驚到了,這丫頭到底要做什麽!夕霜的動作很快,又恢複到原來的位置,眼底有些玩味,她先前就有類似的感覺,蘇盞茶對她的態度時好時壞,重傷前的那個對她還算不錯,而這時明顯就是一臉嫌棄了。


    “你既然不想跟肅鳶走,就老老實實待在甘家,我們不會加害你。”夕霜拔腿就走,韓遂毫無留戀地跟著出來,“你看出來沒有,她藏著太多事沒有說。”


    “她知道關於鏡川的秘密。”韓遂很肯定地分析道,“她去天秀鎮的目的就是找那些線索,把我們騙過去也是因為需要我們來轉移掉一部分的注意力。可天秀鎮中,我細細盤查了一遍,真沒有其他的發現了。”


    “鏡川之心。”夕霜眯了眯眼,站在原地沒有再往前走,“那個傳說,鏡川之心在甘家。蘇盞茶失蹤了數百年,忽然又出現,不偏不倚被甘望梅遇到,帶回甘家,難道說隻是一個巧合嗎?”


    有些細節,要回過頭來才能看得更加清楚。蘇盞茶出現在離馭圃本身很可疑,當時夕霜一心防著她帶走韓遂,沒有往更深一層去想。一旦念頭成形,越想越是心驚。


    “到了這個時候,甘家家主若還有隱瞞,我們當真是吃力不討好了。”韓遂轉過頭去,甘望梅正匆匆從另一頭疾步而來,“除非她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說服我。”


    “你們去見過蘇盞茶了?”甘望梅要從兩人臉上看出點端倪,發現沒有一點蛛絲馬跡。韓遂的閱曆老道,藏得住心事也就罷了,怎麽一向喜怒於色的夕霜也變得難以琢磨。她略有些尷尬地追問道:“她雖然不能脫身,應該也知道肅鳶要來帶走她的消息,沒有要強行掙破結界的意圖嗎?”


    “她留在甘家是為了避開肅鳶,又可以不讓肅鳶察覺到。”韓遂把夕霜的發現給甘望梅一說,對方顯然不能理解。看肅鳶那副拚了老命要把人帶走的勁頭,說蘇盞茶是故意留下來,兩人這是貌合神離了?


    “兩人目前的心思不在一條線上。”夕霜素來不和甘望梅客氣,“蘇盞茶留在甘家,更大的原因是為了得到鏡川之心。”


    “鏡川因為某些原因要提前現身,最近的蠢蠢欲動基本都是與其有關。我們的關注點全部放在了謝懷宇身上,不知道他是個擋箭牌,混淆了我們的耳目,掩藏了更大的陰謀。“韓遂連珠炮一般銜接夕霜的話,不給甘望梅過多考慮的時間,就是要查看她最真實的反應。


    甘望梅一臉的震驚,往後退了幾步,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反駁他的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鏡川現身還有數十年,怎麽可能提前,它怎麽可能提前出現!”


    “形勢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了。我要甘家家主給我一句話,鏡川之心到底是不是在甘家?”韓遂沒有再給甘望梅任何敷衍,躲閃的機會,甚至攔住了她要退走的方向,“說完這一句,我還有其他的發現要告知。”


    甘望梅的精神氣仿佛一下子被抽離,麵容看起來何止老了十歲:“鏡川之心,鏡川之心,曾經屬於甘家,後來就沒有了。”


    “把話說清楚,什麽是沒有了,被人偷了盜了,還是消失不見了!”韓遂沒有這樣咄咄逼人過,甘望梅的答案顯而易見是被他逼到了死角才肯說的實話。想一想,曾經她一臉信誓旦旦表示鏡川之心的去向全部是謠言,把他們騙得團團轉。韓遂不禁冷笑了一下道:“家主瞞我們瞞的真好,原來一直就是把我們當成了外人。”


    甘望梅更加焦急,張著嘴要解釋來龍去脈,可掩飾了這麽久的東西,哪裏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她的嘴巴張了合,合了張,用力跺了跺腳道:“不管我說什麽,韓前輩總以為我是刻意隱瞞了,但是鏡川之心的確從甘家遺失,被誰拿走的,至今是個迷。如果甘家對外承認了這一點的後果是什麽,不用我多費口舌,前輩也能猜測得出來。”


    “這不是一個好理由。”韓遂故意要甘望梅心焦,故意做出一派不理解的態度,“我留在這裏,一心隻求援助你們渡過難關。要是得不到應有的信任,就不用白白浪費了力氣還不討好。不如直接離開,省心省力。”


    甘望梅詞窮地隻會拚命給夕霜使眼色,韓遂能夠留下來,一多半是為了夕霜,這時候夕霜要是肯站出來說兩句話,比她說一籮筐更管用。可惜夕霜早就和韓遂產生了默契,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到底,她雙手往胸前一抱,非但沒有對韓遂的離開加以阻止,反而臉上寫著他走我也走的字樣。


    “韓前輩,這個時候,你怎麽能夠說走就走。甘家弟子命懸一線,離馭圃四分五裂,要是前輩一走,失去主心骨的支撐,我們必敗了。”甘望梅雙手捂麵,說不下去,幾乎要在崩潰的邊緣,“我死不足惜,這些無辜的孩子,我不忍心,我真的不忍心啊。”


    甘望梅上次身受重傷,沒有親自應戰,醒轉後得知甘家弟子死傷半數,心痛不已。早就萌生了一旦解決謝懷宇後,引咎隱退,將家主之位徹底交付給夕霜。現在聽到韓遂動氣要抽身離開的消息,恨不得把心肺掏出來給對方查看,表示她絕對沒有隱瞞之意。


    她的傷勢本來就沒有好得徹底,眼下心緒波動過大,張口吐出鮮血,身形更是搖搖欲墜,依然苦苦哀求道:“韓前輩要是願意聽一聽鏡川之心的來龍去脈,我現在就說,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夕霜見甘望梅的狼狽樣子,終究是不忍心,快步走到她身邊:“家主不要逞強,我先替你治療。”


    甘望梅的手勁很大,用力推開夕霜的攙扶:“不要管我傷不傷的,拖住韓前輩,不要讓他負氣而去。”


    “他不會走的!”夕霜真想把甘望梅的腦袋撬開,看看這個老頑固到底在想什麽,“家主既然已經答應把鏡川之心的事告訴他,他就不會走。”


    韓遂背轉過身,明顯是避嫌才離開再遠一些。得到了夕霜的確認,甘望梅才能鬆一口氣,不再拒絕她的治療。剛才一口鬱氣壓在心口,雙眼發黑,要不是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怕是這會兒已經昏迷過去。夕霜很快著手替她治療舊傷,要是她的本命鏡能煉化得更早,當初甘望梅受傷就不用休養這麽多時間,更不會死了這麽多甘家弟子。


    夕霜不敢多想這些,隻叮囑道:“家主積勞成疾,眼下形勢嚴峻,家主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甘家這些弟子是死是活都仰仗著家主的安排,並非一個韓遂就能替代。”


    甘望梅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說話,聽到外頭謝安在邊跑過來邊高聲在喊:“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我爹的下落!”所有人精神一振。不知這突如其來的,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可必有一戰,甘望梅倒是期待這麵對麵的交鋒,能夠來得更早些。


    夕霜攔住了謝安在,追問道:“你怎麽確定你爹的下落,和你說的那個法子一樣嗎?”


    謝安在點了點頭道:“是,我察覺到一絲我爹的氣息加上寧思劍從來沒有放棄過的追蹤,合二為一,我們確定了他的位置。”


    看著謝安在越來越凝重的臉色,夕霜知道說出來的這個答案,可能會出乎意料之外。謝懷宇並不在離馭圃,不在謝家,他在哪裏?


    謝安在露出一絲苦笑:“說出來,我自己也不相信,他在我們剛剛離開的地方。他在天秀鎮,他的位置,就在天秀鎮。”


    又是天秀鎮,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謝懷宇絕對不會離得太遠,他已經呈現出放棄謝家的態度,可他的根基在這裏。絕對不會隨意拋棄掉所有。天秀鎮,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她抬頭看了謝安在一眼:“有沒有告訴韓遂,他怎麽說?”


    “我沒有遇到喊前輩,沒有告訴他,先找到了你們。”謝安在似乎還沒有察覺到問題出在哪裏,“我以為他和你在一起。”


    夕霜臉色微變,韓遂不見了,剛才他就在眼前,而且明明是向著謝安在來的那個方向離開,這個時候連一聲招呼也沒打,離開了甘家。她眯了眯眼,那個方向還不止有謝安在,她意識到什麽,轉過身衝著甘望梅喊道:“先去蘇盞茶那裏看一看,他們兩個不會一起離開了吧!”


    甘望梅沒想到被夕霜說中了,她事先留在蘇盞茶身邊,防止她逃脫的那二十幾名弟子全部倒在地上。三層防護圈被破後,她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價殺死蘇盞茶,絕對不能讓其活著離開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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