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倫看著那魔法陣,血族法術不是蓋的,一整個軍團就這麽從湖麵魔法陣裏麵冒出來了,渾身血淋漓,馬匹鋼盔,騎兵步兵,刀劍長矛,氣勢洶湧。


    看來皇子醒來血族那邊那麽緊張實有原因的,同樣是純皇室血統,血帝的親弟弟,血族裏內亂也多如今聽到這消息早就一鍋粥,他要是帶兵謀反把王朝就這麽給掀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克林爾頓戀人死於人類之手。”


    雅蘭大人一語中的,他要是當血帝,人界沒準兒現狀會更糟。


    看那軍團一出來號聲,四周雪山雪嶺森林震出密密麻麻一條黑河似的蝙蝠。


    原來真有血族潛伏著在,數量還是不小。


    那蝙蝠還原為一隻勘察小隊,血族那邊來的,純粹給皇子當宵夜,後來天空整個地就暗了,黑紅黑紅的,如赤貫星劃過天際,撕裂出一道慘白的口子,蝙蝠大把大把地飛了出來。


    雅蘭本來看戲,一見竟然是歸順於二皇子的血族,不禁感歎血族內亂著實厲害,血帝要是有詹姆十世一半賢明估計自己子民也不會這樣心急火燎去迎接反動派頭目了。


    帶隊的血族首領身材龐大氣勢凜凜,一眼就在亂戰中認出了雅蘭。


    “風隼――!”


    他嘶吼著拔刀而去。


    估計是以前戰場上的仇敵,雅蘭記不清了,歎口氣抽了身旁赫倫鞘中長劍去接招。


    “你召獅子帶她走,劍借我用用。”


    “……”


    “這是命令。”他說了一遍就沒有重複,對方敵人從天而降的一砍天雷滾滾,震得雅蘭腳下冰麵龜裂炸開,湖水濺起凝結成一道道一人多高的冰錐隨著雅蘭推開的步子一路刺了上去。


    赫倫見得不禁皺了眉,本想問問雅蘭家族裏傳下來的劍到哪去了,又沒問,放眼望向遠處岸邊,銀發少女雙手抓著長劍無措地張望。


    果然。


    一隻蝙蝠朝她那邊撲騰過去,發絲都還未觸到,似乎觸及了什麽屏障“m”地一下燒為齏粉。


    加裏弗雷德祖傳的武器“風隼”,本就有守護結界和隱匿氣息的作用。


    這些,那位大人大概也未告訴她吧。


    赫倫喃喃念了幾個音,一聲口哨,雄獅於他身側現形,他抽了中劍一路破開一條路朝少女衝去。


    聽見獅吼,雅蘭微笑起來,手上幾個劍起劍落,迅如掠過的月光,那個帶頭的憤怒麵容就這樣在他視線中切割了。


    “風隼!”


    帶頭的血族憤怒咆哮,血流如注的身體傾了過來猛擊,死前最後一刀力使得極大,雅蘭側身閃過輕巧去接,不料劍身隻聽“劈”一聲細碎,就這麽斷掉。


    他一怔,劍支碎片在他綠色的眼睛前浮動,好似放慢的畫麵。


    而男人的獠牙朝他脖子上狠狠咬下去。


    血獵刀劍染血,殺得雙目鮮紅,直劈了皇子數個法數個陣逼到麵前愣是纏著不放。


    “不愧是傳說中的血獵。”


    克林爾頓歎息,“你要是血族這邊該多好。”


    “人類殺光了都沒有意思,”血獵舔舔嘴唇,“純血種的味道我倒是喜歡得緊。”


    皇子笑起來,很有興致地跟他打,打到一半天空砸下魔法流星亂炸,血獵不得不拉開距離,克林爾頓的勢力趕到,見到他撲通撲通全跪下了,幾個還是三百年前他離開血族時認識的大臣。


    見他又衝過來,克林爾頓側身閃過,聳聳肩,“還打麽?”


    血獵瞧了眼那大把的血族,皺眉半天,啐了一口,“雜碎!真掃人興致!”


    克林爾頓無奈笑笑。


    血獵把刀扛在肩上,四下一望,似乎在尋找什麽,最終收了目光。


    “如果是那位神官的話,已經被他們轉移到安全地帶了。”皇子非常善良地補充。


    他願意隨那位年輕公爵來,也有一方麵這個原因吧。


    血獵眯眯眼,轉過身。


    “我就沒指望他敢再來見我。”


    身影時一瞬間消失了的,皇子望了望天,又看看單膝跪下的血族。


    “你們鬧得也太隆重了。”


    “參見殿下,請殿下與吾輩一起回歸血族。”


    克林爾頓繼續聳肩,“索斯拉怎樣了?”


    “……”


    “你們先把兵撤了,我好好的又沒事。”他擺擺手,湖麵魔法陣消失,那召來的軍團也飛簌成雪粒隨風迸散,轉身一個瞬步,移到遠處一連串屍身旁的男人麵前。


    “殿下,請移步,那人類是――”大臣的臉色立即白了,身後一行士兵握緊刀柄。


    克林爾頓擺擺手表示知道,回首看雅蘭。


    “你又殺這麽多血族,”他掃了一眼,“總有一天你會因這種罪惡崩潰。”


    雅蘭笑起來,“他們很生氣地砍過來了,難道我要等他們砍?”


    克林爾頓沒回話,轉而道。


    “現在這情形,你說我現在殺了你如何?”


    “聖杯在哪裏?”


    “你覺得我會說?”


    “會。”


    “憑什麽。”


    “她。”


    “……”皇子定定地看他,淺灰長發下血紅的瞳色很深,與菲特和她的哥哥都不一樣。


    那是一種情感被歲月洗盡得磨礪不出任何顏色的眼神。空空的,淡淡的,隨意的,好像什麽都沒有,風一樣,又好像埋了太多,死了很多次,血肉重生已經麻木似的。


    這個男人到底經曆了多少呢。


    他說:“哪個她?”


    “殿下想的那個。”


    他沉默了。


    身後一批血族放向雅蘭的目光,殺意又謹慎。


    半晌,皇子開口。


    “你想怎樣?”


    “她是個很好的女人,現在在帝都也一直活得很好,至少表麵上是。”


    “……”


    “聖杯在哪裏?”


    皇子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知道。”目光悠悠的,“……就在你身邊。”


    青年的肩膀一時僵硬。


    皇子朝那報廢的教團建築望了一眼,黑煙淡淡嫋嫋,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其實你一直知道罷,隻不過心存僥幸想確認而已。”他對空氣喚了一聲,“阿染。”


    一縷藍煙幽現,少年成型單膝跪地,“殿下。”


    “我們走罷。”


    天空暈回灰白。


    湖麵風大,雅蘭先是站著,目光遼遠,毫無焦點。


    不知他在想些什麽,風抖動他的黑大衣似鴉撲騰的羽翼。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彎下身子喘了一聲。有什麽像赤色的蛇在身體裏流竄,胃裏一陣翻滾。


    他放下捂在脖子上的手攤開手掌,一灘黑血,像撕裂的墨液,拉扯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赫倫趕回來時就是這個光景,一個怔忪後,表情整個地沉下來。青年脖子上兩個赫然的牙洞,他對他竟然還笑了笑,臉上的顏色時光飛逝般褪去。


    ***


    回到了那個路途經過的被白雪覆蓋的小鎮。


    旅館。


    “呦,小哥你這是怎麽啦,臉白成這樣?”老板娘大呼小叫的。


    雅蘭是被赫倫架進屋的,他衝老板娘露出了一個笑容。


    菲特站在他身後,十指蒼白地絞緊。


    回房後神官把門掩實了給他看傷口,關門前朝門外走廊望了一眼,少女站在走廊盡頭,畏畏縮縮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身子嬌嬌小小一團,被約瑟夫撞見了目光後臉迅速地低了下去。


    “你跟她怎麽說的?”他把門關了問雅蘭。


    “沒說。”


    “那你不是把她擱在那兒自個兒瞎想?那小公主喜歡你瞎子都看得出來。”


    白天雅蘭去和他們匯合時約瑟夫神官一眼看出了問題,絕對是被血族傷了的,要命的是他自己竟然不識時務問出聲來了,身邊的小公主臉色立即蒼白了,猛地抬頭直呆呆看著雅蘭,看見他脖子上牙洞時小身子都釘住了。


    可最後她就是一句話都沒有問出來,整個路程中一直是安靜的。


    明明擔心成那樣了。


    “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麽重話了?”現在小公主在他麵前就是一副驚惶小心的模樣。


    約瑟夫白他一眼,將從帝都帶來的醫藥箱打開清理傷口,雅蘭坐在床上,脖子上那兩個牙洞四周皮膚開始浮腫發青,血管在肌膚下越來越清楚,紅的紫的突兀浮出如枯樹張開的枝椏。


    神官用聖經咒治療到一半時停下了,發現了不對勁,站起來。


    “等一下,這是……”


    先開始他想的還是血族一般的咬傷發炎。


    雅蘭去看他,這多年沒心沒肺的好友臉色死灰,滿眼震驚,眼眶竟然微微在顫。


    神官的眼中,年輕公爵的血管以一種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變得烏黑。


    菲特抬起頭望向天花板。


    神官和公爵在樓上已經呆了幾個小時了。


    “菲特小姐,請用餐。”對麵赫倫打斷她的思緒。


    “啊……好。”


    她雖然應了,也隻是望著眼前一桌子菜發呆而已。


    赫倫沒有再言,握著刀叉的手指寸寸發白。


    renaissance。


    這種病毒教皇這樣命名。


    赫倫在幾年前的戰爭中依稀見過中這種病毒的傷員,當時從前線拉回來,全身血管烏青隱約可見,肌膚蒼白失去力氣,雖說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不適,但當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陽光落向他的病床,在那麽個瞬間,血肉在光芒下焚燒潰爛。


    赫倫趕去時隻剩一冉購詰耐粒諮┌椎拇駁ド稀


    這件事當時驚動了教皇,迅速進行了情報屏蔽處理把信息攔了下來,但在教團內部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身體失去整個造血功能,血細胞全部壞死的毒素,至今無藥可解。


    當天晚上症狀不甚明顯,而第二天黎明來臨太陽升起時,如同千年前真正的吸血鬼一樣,陽光下燃燒成灰燼。


    當然也出現過光天化日之下被吸血鬼咬傷後直接齏粉化的情況。


    關於來源,暫時的說法是經過特殊實驗的高階血族死前身體機能崩潰血液裏分泌而出,由於這種例子太少又太慘,教團裏許多人不願去過多思慮。


    赫倫抬頭望向碗裏的粥,天空灰白發紅,接近傍晚。感覺身體沉甸甸的,浸在寒水裏一樣。


    那個人到底想幹什麽。


    他還記不記得他答應過他們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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