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聽傻眼了,竟然弄錯喝酒的基本禮節,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花一鳴在一旁眉飛色舞地吆喝起來:“文哥說了,你們剛才做的不對,所以該罰,必須幹了杯中酒。”古池為難地看著手裏的酒杯,後悔不該倉促站起來。女子甜甜地笑道:“花哥,不知者無罪嘛,兩位帥哥畢竟剛上班。”花一鳴搶話道:“此言差矣,就是因為剛上班,所以才要受罰,這樣才會長記性,以後他們陪領導們吃飯的場合少不了,這麽做也是為他們自己好。”甄子賢二話沒說,仰頭把餘酒倒入口中。古池眼瞅著,隻好仿效此法,皺眉飲下潤泉酒。


    花一鳴拍手叫好,眾人哄然而笑,院子裏充滿快活的空氣。古池感覺到腔內一股灼熱,仿佛一團烈火驟然升起,令人難以忍受,急忙夾了口菜,忽亂吞咽下去。李唯一要過來斟酒,雒海文伸手擋住了,要年輕人自行動手,二人接過酒壺倒滿自己的杯子。眾人你一杯我一杯,漸漸地,互相也就喝開了。古池一杯酒下肚,腦袋裏嗡嗡作響,整個人感覺有些飄飄然,依次給桌上人敬酒。女子坐在最右邊,中間隔著甄子賢,古池準備端酒敬她,嘴裏本想喊姐,可人家長得俊秀,模樣怎麽看也比自己小,生怕喊得罪了人,於是站直鞠躬道:“我叫古池,初次見麵,請多關照。”女子弱手扶腰,語笑嫣然,白玉般的手指捏著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呦,別這麽嚴肅啊,弄得我都有些緊張了。”古池頗感羞澀,把酒杯舉向前,女子也舉杯迎過來。他方才一直不敢正眼瞧她,現在才看得仔細。短褲落至膝蓋上方,雙腿膚如凝脂,蠻腰不盈一握。伸手舉杯間,短衫高高擎起,下麵不經意間露出一截光潔平坦的小腹。正可謂:


    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芙蓉不及美人妝,水華難掩嫩膚香。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嫻靜如水,行若扶柳。顧盼生輝,撩人生懷。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借問漢宮誰相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古池沒有想過,更不曾見過,一個女人眼睛竟然會說話。再一窺睨,女人鬢角滾落一行汗水,滑進微敞開的衣領深處。他心頭一亂,咕咚一聲,一口咽下杯中酒。心裏琢磨著女子美麗的名字,情不自禁又樂起來。伊芾,這個名字好聽且新穎,和夏娃的英文單詞發音相同,這個小女子真是個誘人的角兒。自古紅顏禍水,真不知往後她會揭起哪門子風浪。


    “啪啪!”李唯一望著古池,擊掌笑道:“老弟,好酒量!我看你氣宇不凡,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方才你隨口吟出那首詩,實在讓我頗為驚訝。”古池酒過三巡,心裏陌生感已經消失殆盡,笑說:“李老師,您太過講了,我哪裏會有那般能耐,那詩誰都可以吟得來。”李唯一道:“重點不在那首詩,而在由景觸發的胸懷。我之所以要把該院子命名‘半方園’,自詡為‘半方居士’,就出自該詩。”古池想起門前石頭上刻的字,還有書房裏畫上的印章,恍然大悟。


    花一鳴吃驚道:“李老師還會算命嗎?”李唯一放緩語氣道:“隻是略讀一些占卜書冊,前段時間看了《三命通會》《四柱命理》《子平真詮》後,方領悟天地日月山河草木蟲魚沙石等萬物都相生相息,若能參透其中內在聯係,即可卜前世今生。最近正在潛心研修《神峰通考》《窮通寶鑒》。”花一鳴臉上現出幾分興奮,道:“李老師,那你幫忙看一看,今年我能賺多少錢?”李唯一搖搖頭說:“占卜是中國五千年流傳下來的文化瑰寶,拿握一定的命理知識,可以推測算命,但依我現在水平僅限於方向上的預測,推不出具體能賺多少錢的盤麵。”


    程乙放下手裏的茶杯,滿臉嚴肅地盯著花一鳴,道:“我倒可以幫你算算,要不要聽?”花一鳴一怔,道:“程老,你也會算命麽?”程乙字字清晰道:“你最近是否經常感到心慌,眼睛幹澀,口幹唇躁,小便清淡,臉上總是出痘痘,膝關節嘎嘎作響,並總是伴隨失眠?”花一鳴滿臉陷入迷惘,不自覺地摸摸臉,頻頻點頭道:“對對,你說得太對了。這段時間,我總覺得渾身不得勁,你說的症狀全都有,這是為何?”程乙呡了一口茶,緩緩道:“此乃陰虛生內熱,陰不製浮陽,浮陽上升,發為虛火。你上火了!”眾人聽完,止不住哄笑起來。花一鳴滿臉尬色,清了清嗓子,道:“諱疾不忌醫,明天我就買些去火的藥來吃。”程乙挑了挑眉梢,處之泰然地啜著茶水。


    日落西山,外麵光影逐漸暗淡下來。荷葉在清風裏互相摩擦著,呼啦呼啦地,偶而傳來青蛙落水的聲音。聞風亭頂上掛著一盞日光燈,已經打開,發著白熾的光線。酒過三巡,桌上菜也下去一半。雒海文高聲道:“伊芾是咱們薊雲縣電視台台花,今晚就讓她大展身手,為咱們現場表演一個節目,大家覺得怎樣?”眾人紛紛鼓掌表示歡迎。


    女子倒十分大方,也不扭捏作態,把凳子掖到一邊,站在亭中間,用風鈴般的嗓音說道:“既然大家不嫌棄,那我就獻醜了。我給大家唱首歌吧,鄧麗君的《我隻在乎你》。”花一鳴一邊拍手,一邊高聲喝道:“好!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女主播為大家現場演唱!”於是,在座掌聲四起。女子傲然挺立,顯得整個人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緊接著,天籟般的嗓音從喉嚨裏迸發出來:


    如果沒有遇見,我將會是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麽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遇見某一人,過著平凡得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任時光匆匆流走,我隻在乎你……


    夜幕初降,燈影交錯,一彎月兒當空朗照。靜謐的荷塘月色裏,女子眉目顧盼生輝,歌聲悠揚,如癡如醉。古池終於明白,為何前人愛說“月下觀美人,馬上看壯士”,皎潔月色下女人的柔美仿佛纖塵不染。一曲作罷,餘音嫋嫋。大家馳懷暢飲,無拘無束,酒喝到興奮處,人的情緒亦愈發得高昂。原先入喉頗辣的潤泉酒,如今已如無味的白水。古池覺得自己喝多了,但又覺得很慶幸,因為自己正在慢慢融入一個圈子,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麽,現在尚且無法知道,隻是模糊覺得起碼不會是一件壞事。一行人愉快喝著,坐聊著,直至深夜方罷休。伊芾搭程乙的車走,花一鳴載著其他人回了縣政府大院。


    古池睜開眼時,已是上午九時。今日並非周末,他預感上班要遲到了,急忙翻身下床,衝進四樓的公共洗手間,將就著在水龍頭下洗了一把臉。折身回屋時,聽到隔壁傳來的呼嚕聲,原來甄子賢還在酣眠。他重拳擂門,把夢中人叫醒,兩人賊溜溜地鑽進警衛室。稍作平息後,古池試圖回憶昨天的事,結果發現徒勞,腦袋裏一片空白,才意識到昨晚酒宴竟喝得斷片了。


    須臾,盛明從外麵沒精打采地進來,臉頰上多出幾道血痕。古池關切問發生了什麽事,盛明倒也直快,恨恨地說道:“唉,別提了。昨夜約好跟幾個好哥們兒聚會喝酒。酒足飯飽後,朋友提議到足療會所按摩解乏。沒想到我當時喝昏了腦子,忘記把足浴店裏的褲衩給脫了,迷迷糊糊穿衣回到家。結果被你們嫂子看見,還以為我在外麵做了啥見不得光的事,死活要問個明白,最後我倆就撕扯起來。好男不跟女鬥,我是處處讓著她,這才受了傷。”兩人聽完都樂了,卻又不便笑出來,隻好忍住未作聲,佯裝同情道:“嫂子打得不應該。”盛明悶悶不樂地獨自坐在一邊,吧嗒吧嗒地抽著煙。古池有些愣神,回想昨天見過的人,腦海中浮現那名叫伊芾的女子,嗓眼裏尚存留潤泉酒濃烈的嗆味兒。令古池倍感意外的是,竟然沒有絲毫頭痛的感覺,說明此酒還不錯,起碼喝完不上頭。


    古池仍然時不時上網瀏覽薊雲貼吧,查看人民關注的新聞熱點。果然,新聞炒得快,消失也一樣快。自那篇貼子被人刪除後,打人事件逐漸地淡出人們視野,沒人再發貼討論。轉眼間,又過去兩周。一日,辦公室打來電話,讓二人去趟郗文錄那裏。兩人開始有些忐忑,到了才知曉,領導是要給自己調整崗位,原來不知不覺中在門口已經待了兩個多月。郗文錄打算讓古池去督查室幫忙,甄子賢分到文書室,十分客氣地問兩人有無意見。二人對兩個不同的科室不甚了解,隻是點頭稱同意安排。郗文錄看起來慈眉善目,說了些年輕人要沉下心來好好鍛煉之類的話,便讓他們去了。


    二樓是主要領導們所在地方,依次排列著綜合股、文書室等。方格平正在辦公室低頭打材料,看到二人路過,俏皮道:“嗨,二位帥哥!”古池止住腳步,笑著回應:“忙呐!”格平從座前起身,問:“接訪工作怎樣?”甄子賢答話道:“接訪今日起就做不成了,領導剛分配了任務,我到文書室,古池去督查室。”格平有些意外:“咦,乍沒分到我們這兒?”轉口又道:“不管怎樣,瞧這焰焰日頭,在屋裏總比站在外頭強得多,以後就是鄰居啦。”兩人笑臉寒暄離開。走到文書室,一個女人正坐在裏麵清閑地嗑瓜子,身體頎長而白皙,發卷如波浪。兩人認得她是宋月仙,之前曾見過幾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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