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手上的桃子掉下來了,萬貞兒一下子接住了差點滾在地上的桃子,剛要說話,腦門上被狠狠的敲了一下,沒等著她抱怨,接著她的臉頰被雨化田雙手扯住使勁的向著兩邊――拉!我不在蠟筆小新!萬貞兒捂著臉叫起來,不就是開個玩笑麽,至於這樣生氣麽。“放手啊,我要毀容了!”萬貞兒掙紮著躲閃著,可是她發現雨化田的魔爪似乎無處不在,她怎麽都掙不脫的。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成了大餅臉了,這個年頭可沒整形醫院可以補救的,萬貞兒隻好服軟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再這樣我真的賴給你了!”萬貞兒含含糊糊的叫出來這句話,雨化田總算是放開了手,他修長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意味不明的光芒,整個人卻是悠閑地靠著車廂的板壁,對著她扔下涼涼的一句話:“哦,你剛才已經說了,我還要想想,娶了你沒準就是個不劃算的買賣。”


    等著雨化田傲嬌的德行,被他陰陽怪氣的話諷刺的心頭火起,萬貞兒捧著自己的臉,正在安撫著她的臉蛋,老娘要是真的成了大餅良,你就死定了!誰知雨化田該火上澆油,萬貞兒吐血三升,沒等著雨化田的話音落下,一個桃子就帶著風聲直奔著他的麵門而來――該死的,老娘那裏虧本了。


    雨化田懶洋洋的一抬手把桃子穩穩當當的接住,親生的笑著,萬貞兒氣的眼睛冒火,撲上去抓著他握著桃子的手狠狠地咬上一口:“我的前途看不見光明,你還有心情拿著我開玩笑呢,怎麽辦啊!”進退維穀是什麽感覺,她深刻體會到了。她不能一輩子在深宮裏麵不出來,可是出來也沒什麽好歸宿。不是被太後隨便嫁給個人,就是回家被隨便處理掉。該怎麽辦呢?萬貞兒對著未來深深地迷茫了。或者幹脆隨波逐流,隨它去了?但是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啊。給人家做便宜媽,從宮鬥轉到宅鬥。一個年老的丈夫,無數的小妾,前妻留下來的孩子,弄不好還有公婆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姑子大姑子!想到這裏萬貞兒真的想著跳車逃走,再也不要回來了。


    雨化田看著萬貞兒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心情越發的愉快,她麽腦子好事心眼很多,可惜沒用在正地方上。若是倍的女人有她這樣的外表和城府和人生際遇,沒準也是個混的風生水起的皇帝寵妃了。“別想著跳車逃走了,你父母也是為了你好的。不過還有好幾年呢,也愁不到眼前不是。沒準等著你出宮了,真的能遇見個和你心意的人。”雨化田說著拿著桃子順著她咬的地方接著咬下去,飽滿的果肉富含著甜蜜的汁液,滿足的感覺頓時彌散在口腔裏麵。


    萬貞兒被雨化田戳穿了心思,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在車子上,她抱著包袱,撅著嘴生悶氣。臉上還在熱辣辣的疼,這個雨化田的手勁越來越大了。的確按著雨化田說的她現在還愁不到那個份上,隻是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蒼茫,叫人心裏全是荒草。雨化田把咬過的桃子送到了萬貞兒的嘴邊,雖然嘴裏的桃子熟透了,是上好的水蜜桃,可是眼前萬貞兒那張紅撲撲的臉(都是你的傑作!),更像是成熟的蜜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真想把這個可愛的桃子摘下來,隻是――還需要等待。“別生悶氣了,我隻是問你一句真心話,你真的不想隨便嫁人麽?”語氣很輕鬆,可是心裏的弦繃得都要斷了。


    抓著雨化田的手狠狠的啃一口桃子,萬貞兒正色的說:“我隻是不想盲婚啞嫁,都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的是門當戶對,其實這樣的婚姻也不是一無是處。隻是雖然兩家門第相合,可是一個人和一個人是不一樣的。龍生九子種種不同,一家人還有脾氣合得來合不來的,何況是兩家人,一男一女的。若是兩個人脾氣不和,豈不是一輩子的怨偶?人生苦短,何苦和自己過不去,整天的慪氣傷心,不是妻子憋屈死了,就是丈夫一家家宅不安。隻是嫁人還是結仇呢。再者,我怎麽就成了殘次品了,想著心煩罷了。”


    她要求的很簡單,隻想找一個三關相和,脾氣相投的人,又不是非富翁不嫁,官二代不理的,這個世界上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找到合適的另一半真的那樣難麽?想她上輩子感情之路走的磕磕絆絆,頂著無數的壓力撐到了35歲的高齡才找到了另一半,誰知――還沒走上婚姻的紅毯就穿來這個鬼地方,她是造了什麽孽了。


    “你的要求不高麽,沒聽說過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多大的人了,還吃的臉上都是。”雨化田微微的歎口氣,伸出手輕輕地抹掉了沾在萬貞兒嘴邊上的果汁。“因此,我認真的想過了,看來這輩子我是注定要孤老一生了。等著我出宮已經沒力氣和一個陌生人磨合著過日子了。等等我自己來就好了。”


    嘴角一抹溫熱輕輕地劃過,好像是羽毛輕微的拂過心髒,萬貞兒忽然感到違和,雨化田在做什麽,他們的舉止是不是有過了?萬貞兒感覺前所未有的尷尬,下意識的躲閃著。雨化田卻是已經把沾著她嘴角上果汁的手指放在自己嘴裏吸吮一下。這個好像有點太曖昧了。萬貞兒想說什麽,雨化田倒是沒什麽在意的,依舊是靠著車窗:“你想的倒是簡單,隻是不覺得有些虛妄了。你的話說出去人家還以為你腦子糊塗了,這樣的話對著我說說也罷了。隻是剛才你說的是真的麽?其實仔細想想,能忍著你這些離經叛道想法的人隻有我了。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腦子翁的一聲,萬貞兒徹底傻眼了,她一下子明白了雨化田的意思,這叫個什麽事兒啊,怎麽和她表白的全是太監!萬貞兒不知道自己是該得意洋洋表示老娘的魅力無窮,連公公們都拜倒在石榴裙下。還是該惱羞成怒,這個算是侮辱麽?


    車廂裏麵的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逐漸的變成膠著的狀態,車廂裏麵仿佛載著個超級低氣壓,能把人窒息而死。雨化田靠在車廂的後邊,陽光斜斜的從窗子照射進來,在他的麵前形成個方形的光柱,而他就隱藏在光柱的後麵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可是萬貞兒卻能感覺到盯著她身上灼灼的眼神。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她得摘個安靜的空間,仔細的把事情從頭到尾整理一遍。她的腦子都亂了。


    看著萬貞兒半晌不說話,雨化田心裏的那根弦繃得都要斷了,其實他心裏清楚,自己沒什麽立場和條件叫她選擇自己。就是他堆出來金山銀山,就是他坐在王振的位子上,可以把持朝政,可以嗬斥大臣如同役使牛馬,他依舊是個不完整的男人。根本無法給萬貞兒一個女人應該有的幸福。即使她拒絕自己,這也不怪她。沒有那個正常的女人會選一個宦官做丈夫的。


    就在氣氛到了引爆的極限的時候,萬貞兒似剛剛張開嘴要說話,雨化田卻是先一步出聲阻止了她的話。“我知道你剛才隻是有口無心,但是你整天為這個無解的事情煩心不如換個眼界看過去。我們兩個人倒是知根知底,你以後一個人無依無靠的,雖然你的家人都在,可是你也不能和父母生活一輩子。你的那個弟弟資平常,他以後成家立業,總也不能全心的照顧你。你弟弟的妻子是不是能容下你也還未知。不如我們互相照應著也好。”他不想聽見拒絕,因此趕在萬貞兒出發聲之前趕著把這些話說出來,即便是被拒絕,他還能保存著最後一點可憐的尊嚴在。


    萬貞兒冷靜下來,她低著頭想想,竟然發現自己真的和雨化田狼狽為奸竟然是最輕鬆的。內心苦笑一下,她一抬頭忽然對上了一雙神色痛苦的眼神,到今天她才發現自己一直一廂情願的把雨化田當成了閨蜜甚至是gay蜜 ,其實他是個男人,一個被傷害的男人。那些拒絕的話根本沒法張嘴,萬貞兒被雨化田眼睛裏麵一閃而過的哀傷給一擊中的。她伸出手拍拍雨化田的肩膀:“多謝你出來做接盤俠,等著我真的沒人要了,你可要記著今天的話,一定要收留我。”


    雨化田正要說話,這個時候車子停頓一下,原來是已經到了東華門了,眼看著車子進了皇城,萬貞兒的宮外一日遊就要結束了。雨化田神色恢複了往常懶洋洋的常態,他摸著下巴想想,嫌棄的說:“你可要快點想清楚,這幾天已經有人給我暗示要送美人了。若是你拖延的久了,怎麽安置你的位子呢?是做二房呢還是做小妾呢――”


    他的話沒說完,萬貞兒氣的撲上去狠狠地掐住了雨化田的臉,學著他的樣子向著兩邊使勁的拉!敢消遣老娘反了你了!


    “你別不相信,你不知道王振在外麵的宅子裏可是收了不少的美人呢。我雖然在司禮監算不上是聲勢顯赫的人物,可是總也是有人巴結的。”雨化田也不知道怎麽一翻手腕,輕鬆地掙脫了萬貞兒的魔爪,他輕鬆地把萬貞兒壓在身下,兩個人鼻尖相對呼吸之聲近在咫尺。


    “既然這樣我也不擋著你的桃花運了,我一輩子不嫁人還能把我怎麽樣!”萬貞兒氣嘟嘟的哼一聲,轉過臉不看那雙深邃的黑眼珠子。叫你得意,人家能看上你麽?不過是因為權勢罷了。等著你老的不能動了,手上沒權利了,你的這些美人還有誰在你身邊呢。男人果真都是視覺動物,美人就行了,活該你們被人耍了!


    雨化田的呼吸一下下的打在萬貞兒的臉上,溫熱的氣息節奏沉穩,一下下的攪動著她的內心。萬貞兒心裏掠過一陣異樣的感覺,她臉上不由得熱起來,就在雨化田就要吻上她臉頰的一瞬間,外麵傳來那個小內侍的說話聲:“已經到了,萬姐姐下車仔細著凳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車廂裏麵曖昧的魔咒一下子被打亂了,萬貞兒好像是被嚇著的兔子猛的蹦起來,兩人猝不及防緊緊地撞在一起。好疼啊,萬貞兒捂著自己的嘴,可能被牙齒給磕破了。


    雨化田無奈的歎口氣,不耐煩的咳嗽一聲,外麵的小內侍立刻不吭聲了。等著萬貞兒回到寧壽宮,她仿佛還在做夢似地。


    太後正逗著小皇子玩呢,皇後現在幾乎是每天下午都來太後這裏坐坐,以前是請教太後宮裏的事情,後來小皇子出生之後,皇後幾乎是恨不得把孩子抱來自己養著。她經常借口著太後喜歡小皇子,叫奶娘抱著孩子過來給太後請安。周賢妃生產之後需要修養身體,自然不能隨行的。雖然她對著皇後對自己兒子太熱情,背地裏頗有些怨言 ,可是她也不是個傻子,自己的兒子到底是嫡出的,以後皇後生了兒子,太子就沒她的兒子什麽事情了。


    現在叫孩子在太後跟前有了眼緣,混個臉熟的,將來冊封的時候也能占便宜。藩王們的封地大小不一,豐腴程度也不一樣啊。她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封到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將來自己也要跟著一起過去挨日子的。於是盡管內心有些不舍得,她還是對著皇後帶著她的兒子去太後跟前買好表示很感激。而且眼看著自己懷孕生產的時候萬順娘得了皇帝的喜歡,周賢妃越來越領悟到了合縱連橫的精髓了。


    見著萬貞兒換上宮裝進來,太後笑著說:“家裏的人都還好?”萬貞兒收斂了心神,跪下來謝了太後的恩典:“家裏都好,奴婢的父母叫奴婢不要惦記著家裏,要盡心侍奉太後。”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太後笑著道:“你盡心服侍,哀家自然是看的眼裏的。你累了一天今天不用當值了。”萬貞兒謝了太後,才告退出去。


    看著萬貞兒離開的背影皇後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門口,愣一會神笑著叫奶娘把孩子先抱走:“母後喜歡小皇子,臣妾經常帶著他來給母後請安就是了。小皇子現在分量頗沉,母後一直抱著太累了。再者小皇子也到了要吃奶的時候了,還是叫給奶娘抱著去喂奶吧。你們仔細著不要教孩子戧風了,回頭他又鬧肚子了。”


    太後把孩子交給了奶娘,意外的看看皇後:“皇後倒是想的仔細周全,你雖然還沒生育可是知道到多。做皇後就是要把賢德兩個字放在前麵,後宮這幾天如何呢?皇上經常去誰的宮裏。”這個媳婦太皇太後沒選錯,當得起賢良淑德,隻是成親這些日子,太後發現自己的兒子對著皇後倒是很尊敬的,可惜尊敬不是寵愛。皇帝對著後宮的嬪妃們更感興趣。


    不過太後隻皇帝的親媽,自己的兒子身為皇帝,身邊女人多不算什麽。可是太後隱隱的擔心,皇帝和皇後之間不鹹不淡的,什麽時候能生出來嫡子啊!


    “皇上倒是經常去賢妃和萬選侍兩處。想是賢妃生了皇子,皇上也該多到承乾宮走動的。皇家總是要子嗣興旺才是福氣 。萬選侍當初是――”皇後腰板挺得筆直,麵無表情平鋪直敘的說下去。


    “你未免是太賢良了,雖然皇家崇尚的是子嗣興旺,可是嫡子和庶出的兒子能一樣麽?你們小夫妻剛成親應該是正在如膠似漆的時候,怎麽生分起來了?是不是有人持寵而嬌,爭風吃醋,依仗著自己得寵拿捏皇上,離間了皇帝和皇後的感情了!你還這裏裝著沒事人似地。哀家雖然老了可是心裏還是清楚地。”太後生氣的打斷了皇後的話,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皇後自欺欺人的假象。


    皇後沉默著低下頭擰著手上的絹子,她沉默半晌,哀傷的低聲道:“臣妾身為中宮,要有容人的雅量。再者皇上的心在別人身上,我也不能強拉著皇上啊。再者周賢妃有宜男相,萬選侍也是有福相的,後宮子嗣繁盛也是皇後的職責。”這幾天萬順娘和周賢妃兩個各顯神通,朱祁鎮倒是很享受美人爭風吃醋的感覺。皇後雖然內心有些失落,可是她還是拿著中宮的派頭,盡力的把後宮關係協調好。


    ……太後看一眼皇後溫柔沉靜的側臉,無力吐槽,這個丫頭太賢良淑德了。太後噎一下,她無奈的說:“你倒是個好的,隻是後宮不能獨寵,你也該想個法子分分寵愛才是。雨露均沾方能長久。”皇帝獨寵不是好事,太後看不慣那個妃子獨占自己的兒子。而且皇帝必須不能獨寵!這是不僅是感情問題,更是政治問題。


    皇後似乎就等著太後的話呢,她眼前一亮對著太後道:“臣妾想求母後身邊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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