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範賓告訴蘇清風,他升為三星天師了。


    蘇清風道:“不應該是二星嗎,怎麽跳了一星?”


    範賓笑道:“升星是按任務難度判斷的,你前兩次任務難度很高,都是四星以上天師才接得了的單子,隻是我特意派給你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蘇清風實力不凡,因此也對他更看好一些。


    蘇清風“哦”了一聲,難怪他之前接的任務怎麽看都不像一星天師能接的,他還以為新手天師就是這樣水深火熱。


    “天師局有專門的論壇,所有正式天師的任務檔案都在上麵,你在短時間內連升兩星,已經小有名氣了。”範賓拍拍蘇清風肩膀,頗為欣慰,“小夥子加油幹,我可等著你升為七星天師的那天。”


    蘇清風心說七星天師估計不太可能,麵上還是道:“謝謝主任。”


    範賓又道:“對了,這周六八點在機場集合,記得別遲到。”


    半個月前他們就說要組織一場旅遊,討論了幾周才定下地點,確定了正式的時間。


    蘇清風點點頭,想到還要和家裏的小野鬼交代,揉了揉額角。


    回到家中,蘇槐正在廚房裏切菜,因為蘇清風之前答應了晚上和他一起睡,所以蘇槐最近也沒有特意變成少年體。


    他一開始覺得蘇清風加入天師局後會認識更多人,離自己更遠,不安之下才會想著變成少年向道長撒嬌,想要從道長那裏得到更多關注。但現在他發現了,不管他是什麽樣,道長是什麽樣,他在道長那裏都是最重要的,誰也無法奪走道長分給他的目光。


    外麵響起了開門聲,蘇槐洗手,過去抱住了剛回來的蘇清風。


    “道長。”


    蘇清風微微仰頭,看著比他還高半個頭的蘇槐道:“有件事要和你說。”


    蘇槐抱著他不撒手,“嗯”了一聲:“道長說。”


    蘇清風道:“這周六天師局組織旅遊,去青城,在那裏待一周再回來。”


    蘇槐:“……”


    蘇槐一聲不吭地盯著蘇清風。


    他明明是麵無表情,蘇清風卻莫名看出了點幽怨,不由得笑了起來,揉蘇槐臉。


    蘇槐由著他揉,微涼的手掌覆上蘇清風手背,眼眸深深,道:“想把道長關起來。”


    這本該是一句危險的低語,蘇清風卻很淡定,熟練地給這隻凶獸順毛:“到時候找個時間不和他們在一起,和你一塊出去。”


    蘇槐被這一句話安撫住了,道:“說好了,道長答應我了的。”


    “嗯,答應你了。”蘇清風道,“小醋精。”


    蘇槐便把蘇清風的手貼在自己臉側,眷戀地蹭了蹭。


    他不喜歡蘇清風和其他人走太近,也不喜歡蘇清風融入別人的世界,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蘇清風身邊隻有自己一個人――但這是不可能的,蘇槐心知肚明,也隻是嘴上說說。


    他畢竟是惡鬼,繼承了鬼界最低劣與肮髒的血液,狹隘與貪婪是刻在他骨子裏的東西,生來即不容任何人染指他的私有物。


    蘇清風在多年的相處裏柔化了他滿身的戾氣,將那些肮髒與躁動的貪念平息,也隻有在蘇清風麵前,他才願意俯首,願意收斂自己見不到光的占有欲。


    不過,僅僅靠這些還是不夠,他早已學會得寸進尺,學會不斷從蘇清風那裏索取更多……遲早有一天他會控製不住自己,到那個時候,他的道長還會縱容他嗎?


    蘇槐黏在蘇清風身上,道長腰肢纖細,他汲取著蘇清風身上的體溫,眯起了眼睛。


    就算那時他的道長不再縱容他,也沒用了。


    惡鬼就是惡鬼,他不會放手的。


    夜晚,溫暖的橘黃燈光灑落,蘇清風靠在床頭,在手機上敲下今天的日記。


    他有記日記的習慣,不過不是每天都寫。最近任務頻繁,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寫日記了。


    浴室水聲停息,有人從裏麵出來了。


    蘇槐剛剛洗完澡,雖然身上帶著沐浴的熱氣,皮膚卻依然是冰涼的。他在床邊坐下,看了看大床上兩個枕頭和兩床被子,拖長了聲調:“道――長――”


    蘇清風:“睡覺,別吵。”


    蘇槐:“我冷,想和道長一起睡。”


    蘇清風拍拍大床一側,示意自己給他騰出了位置:“喏。”


    蘇槐:“還隔著一床被子呢。”他變成少年體的時候還可以和道長鑽一個被窩,挨著道長一塊睡,現在卻不行了。


    蘇槐眼巴巴看著蘇清風,他本來就生得好看,雖然有惡鬼的陰冷,但那雙漆黑眼眸一眨不眨注視人時,幾乎可以讓任何人迷失在那深淵裏。


    然而蘇清風不為所動,異常冷酷:“要麽睡床,要麽睡地板。”


    為了不讓自己被趕到冰冷地板上,蘇槐隻好偃旗息鼓。


    雖然不能和蘇清風在一個被窩裏,不過蘇槐還是和蘇清風挨得緊緊的。他喜歡道長身上的溫度――當然,除了道長以外,誰也不行。


    一夜就這麽過去,周六很快到了。


    當天早上,蘇清風懷抱一隻黑貓到達機場,隨便給天師以外的人施了個障眼法,就讓蘇槐順利地和他一起上了飛機。


    這次同行的有七八個天師,剩下要麽有任務在身,要麽就是要守著分部來不了。他們運氣不太好,飛機晚點,下午才能起飛,不過這並不影響眾人興致。洛語坐在蘇清風旁邊,一路上嘰嘰喳喳頗為興奮,隻是她總感覺有股視線盯著自己,讓她後背一陣發毛。


    “我不會遇鬼了吧,”洛語道,“飛機上也有鬼嗎?我怎麽這麽倒黴。”


    蘇清風道:“沒有,你別多想。”


    一邊默默在黑貓腦袋上薅了一把,擋住了它的眼睛。


    黑貓小小聲地“喵”了一下,舔了舔蘇清風掌心。


    之後洛語再找蘇清風聊天時就沒了那股令人發毛的視線,數小時後,飛機降落青城,一群人先到訂好的酒店放下行李,休息了一陣,又商量著要去哪裏吃晚飯。


    因為飛機晚點,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他們商量了一會,最後由洛語拍板決定去吃火鍋。


    火鍋店裏熱氣騰騰,黑貓趴在蘇清風膝間,懶洋洋地抱著他的手。


    “清風,你家貓不吃東西嗎?”同行一個叫喬誠的天師道,“要不要喂它點什麽?”


    蘇清風搖搖頭,道:“它現在不餓。”


    喬誠“哦”了一聲,伸手想去逗逗黑貓,笑道:“你家貓叫什麽名字呀,還挺可愛的。”


    蘇清風默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怎麽對外人說他家黑貓的名字,於是低頭和蘇槐對視。


    蘇槐默默看著他。


    蘇清風便有了名字:“二狗。”


    蘇槐:“???”


    “哈哈哈!”喬誠大笑,“這也太難聽了。”


    蘇槐麵無表情地:“……”


    這裏都是天師,還是蘇清風的同事,他當然不能表現出什麽異樣,不然也是給蘇清風添麻煩。


    於是黑貓就這麽一聲不吭,被蘇清風的同事們一個個慈愛(?)地摸了摸貓頭。


    回到酒店,蘇清風才剛把外衣披在衣架上,就被一隻惡鬼撲倒在了床上。


    冰冷的吐息灑落臉側,蘇清風被惡鬼壓著算賬,卻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怎麽了,忽然鬧脾氣?”


    “我為道長犧牲了色相,”蘇槐道,“道長怎麽賠我?”


    他按著蘇清風手腕,姿勢居高臨下,隻要蘇清風不給他補償,就不讓蘇清風起來了。


    蘇清風想到剛才黑貓憋屈地被其他人摸頭的模樣,一沒忍住,偏頭輕笑了出來。


    蘇槐更不高興了:“道長欺負我。”


    蘇清風笑夠了,這才看著他道:“是,欺負你了,對不起。”


    他的墨色眼眸中蒙著一層淡淡水霧,還有漣漪般的笑意,美麗如夜色中的星辰。蘇槐也被那星光吸引,俯首,額頭與他相抵,安靜地看著自己道長的眼睛。


    蘇清風一無所覺,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別生氣了,安慰你一下。”


    蘇槐盯著那雙漂亮的、隻倒映出他一個人的眼睛,點了點頭。


    隨即理直氣壯道:“那我要和道長睡一起。”


    他說的睡一起,當然是和蘇清風睡一個被窩裏。


    蘇清風道:“這裏隻有一張床,一條被子。”言下之意,似乎很好懂。


    蘇槐便“嗯”了一聲,唇角微微勾起。


    ――結果蘇清風第二句就是:“我讓酒店多加一床被子。”


    蘇槐:“……”


    嘖。


    第二天清晨,眾人一大早起來,去爬山。


    山是青城有名的山,風景秀美,空氣十分清新,因為是周末,還有不少外地遊客。


    山高路陡,不少遊客還沒爬到半山腰就氣喘籲籲,洛語叉腰喘氣,抬頭看見蘇清風還神色自如,抱著他家黑貓氣都不帶喘,頓時羨慕不已:“蘇哥你也太厲害了,平時經常鍛煉嗎?”


    蘇清風仰頭望了望山頂,道:“還好。”


    他少年時在道觀修行,經常一天就要來回走好幾趟山路,這點距離對他來說,其實不是很夠看。


    喬誠慢吞吞追了上來,見洛語那模樣不由得嘲笑:“虧你,還是個天師,這點運動量,算,算什麽。”


    洛語:“說歸說,有本事別喘得這麽厲害。”


    喬誠不屑地冷笑一聲,然後癱在地上走不動了。


    一群人在半山腰間休息,期間蘇清風還遇到一個女生的搭訕,道:“小哥哥,可以和你拍張照嗎?”


    蘇清風回頭,那是個渾身洋溢著青春氣的女生,馬尾紮在腦後,笑著對蘇清風抬了抬手中的相機。


    黑貓哼哼,輕咬蘇清風手指,蘇清風便婉拒了:“抱歉。”


    女生“啊”了一聲,有點遺憾,不過還是笑道:“好吧,打擾你啦。”


    然後她繼續往前走,相機拍下沿途風景,不過走著走著就被什麽人撞了一下,她差點沒抓穩手中相機,嘴上還是道:“對不起,撞到你了。”


    沒有人理她,女生回頭,剛才撞到她的人已經走遠,卻掉了一個東西,是個男式皮夾。


    “先生,你的錢包掉了!”


    女生立刻撿起皮夾,往前追了幾步,但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快到根本不像是走路,反而像是飄開的。


    女生沒追上,隻能停下了腳步,她翻翻皮夾,想從裏麵翻到失主的信息,卻發現皮夾裏還夾著什麽東西。


    那是一個鮮紅如血的紅包。


    眾人在山裏待了大半天,又在山腳下的農家樂吃了晚飯,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蘇清風和眾人分開,在街上逛了會,買了點小零食,回到酒店再看時間,剛好是晚上十點半。


    他住的房間在十二層,電梯裏沒有其他人,蘇清風按下關門鍵,已經緩緩關上的電梯門忽然一頓,又自動打開了。


    從外麵走進一個白衣女人,低著頭,黑發遮住了她的麵容。她足尖點地,進來時甚至沒有腳步聲。


    蘇清風:“……”


    這也太會挑電梯了。


    白衣女人縮到了電梯的角落裏,背對著蘇清風,鏡子裏卻沒有她的身影。


    任誰都能看出她是個女鬼,蘇清風卻很淡定地按下了“12”的按鈕。


    電梯門關上,封閉空間裏氣氛沉默,片刻後,女鬼一動不動,骨骼卻發出了“咯吱咯吱”的扭曲聲。


    伴隨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她緩緩抬起頭,黑色長發下是一張慘白如紙的臉,嘴角卻殷紅嫣紅地勾起,血一般刺人。


    蘇清風沒有反應,女鬼便抬起白森森的手,慢慢伸向他的肩膀――


    也就在這時,蘇清風身後多了一個人。


    蘇槐把下巴擱在蘇清風肩上,姿態放鬆,他沒有回頭,隻是透過電梯的鏡子與女鬼對上了目光。


    女鬼悚然,手僵在了半空。


    蘇槐勾唇,漆黑眼眸比夜還深邃恐怖,他的修長手指落在唇間,對女鬼比了個“噓”的手勢。


    女鬼:“!!!”


    “有鬼啊!!!”


    一聲尖叫,女鬼煙消雲散。


    蘇槐輕嗤一聲:“真膽小。”


    蘇清風:“看來你比她還嚇人。”


    蘇槐:“才沒有,道長說這話是不是又嫌棄我了?”


    他偏頭去看蘇清風,又拉著蘇清風衣角輕晃,要個說法。


    蘇清風便笑道:“手給我。”


    蘇槐乖乖攤開掌心。


    蘇清風就把零食袋給他提了。


    “……”蘇槐挑眉,“還以為道長要牽我的手。”


    蘇清風道:“你要想牽自己就可以牽,現在幫我提著。”


    蘇槐“哦”了一聲,提著那袋零食,又十分自然地牽起了蘇清風另一隻手。


    電梯在這時到了十二層,電梯門打開,外麵正巧站著一個人。


    洛語原本想下樓買夜宵,猝不及防看見電梯裏的景象,當即“臥槽”了一聲。


    蘇清風沒想到這麽晚洛語還會外出,洛語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電梯裏碰到蘇清風,還有一個和他姿態親密的男人。


    一時間沒人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咳,”幾秒後,洛語像模像樣咳嗽一聲,先開了口,“蘇哥,這麽巧。”


    蘇清風:“是很巧。”


    洛語:“你要出去啊?”


    “不是,我剛回來。”


    “哦哦,”洛語道,“我要出去買夜宵。”


    蘇清風點點頭,給她讓開了路。


    洛語趕緊進去,抬頭發現那男人居然還和蘇清風親親昵昵的,完全沒受到影響!


    這,這還光天化日的呢!


    她沒忍住,視線在兩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蘇清風察覺了,道:“怎麽了?”


    洛語:“沒什麽沒什麽,今晚天氣真好,哈哈!”


    蘇清風默了一秒,道:“如果你想問什麽,可以直接問出來。”不在這裏把人糊弄過去的話,之後就更難糊弄了。


    洛語:“啊,啊?我可以問嗎?”


    蘇清風點頭。


    洛語憋了一會,終於沒憋住自己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道:“蘇哥,這是你的……?”


    蘇清風:“我弟弟。”


    蘇槐:“他男朋友。”


    洛語:“?”


    蘇清風與蘇槐對視一眼。


    蘇清風:“我弟弟。”


    蘇槐:“他男朋友。”


    洛語:“??”


    蘇清風無奈地看著蘇槐。


    蘇槐無辜地看著蘇清風。


    片刻後,蘇清風道:“好吧。”


    “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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