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百分百的相信雲靛兒的直覺。他下意識的將那女孩子往自己身後一扯,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在哪兒?”


    “這邊,”好像每一縷空氣的流動都成為了雲靛兒的指向標一般,她果斷的伸出手指指著一個方向。雲飛將赤水斷一到左耳上,隻能聽見踏草的“刷刷”聲,並不能分辨出方向來。


    “你是怎麽聽出來的?”對於雲靛兒敏銳的感覺雲飛感到很奇怪,照常理來說他的聽覺如今是極致的極致,是堪比魂獸的存在,不過竟然還是比那女孩子差了一大截。


    “爸爸,聽不出來方向的,要用眼睛。”雲靛兒被雲飛嚴嚴實實的擋在身後,一點兒也不害怕的露出半個腦袋來。


    雲飛半信半疑的將那滴紅色的血液調到一隻眼睛上來,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間充血一般的血紅,他朝雲靛兒指的方向看去,卻隻是失望的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在飛快移動著。如果不是雲靛兒說那是花湛,他根本看不出來。


    “看不清啊……”他眯起眼睛,使勁兒的盯著那人影。


    “爸爸看不清嗎?靛兒看的很清楚,也許因為靛兒的本體是鳥兒吧。”雲靛兒眨巴著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著前方。“那爸爸也看不清他手中拿的東西嘍?”


    雲飛苦笑一聲,他是連那人的形狀都看的影影綽綽,哪還能看到其手中的“東西”?


    “你能看到?他拿的是什麽?”眼看著花湛虛晃的身影越來越大,雲飛反問雲靛兒道。


    “是頭發呢,”那丫頭緊緊貼在他身後,將頭夾在他肋骨和胳膊之間。“爸爸的頭發。”


    “頭發?”雲飛摸了摸後腦勺,不解其意的苦笑一聲。“或者是我們都會錯了意呢,說不定這位花師兄是來還我掉落的一根頭發的呢。”


    這麽說著,花湛已經衝出叢林,站在雲飛麵前了,他的呼吸有些紊亂,似乎在這麽長距離的奔跑中消耗了不少的體力。他既然能站在這裏,就說明已經甩掉了玉念奴,或者說是用什麽辦法暫時困住了那人。


    “小師弟,你可是害得我不淺啊,小念看樣子是半個月都不會再跟我說一句話了,這責任可得歸在你身上。”花湛放低雙肩,一起一伏的喘息著,兩個嘴角一扯,露出燦爛和善的笑意。


    不過雲飛這次可不會被這種表像所迷惑了,花湛這個人他不熟悉,也看不透,但是目前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這人好戰,而且……善妒。


    知道他大概不會讓自己輕輕鬆鬆的離開了,雲飛也不再避免什麽,扯了扯快被雲靛兒扯下來的衣領,“嗬嗬”的笑了兩聲。


    “師兄一直很在乎玉念奴嗎,當然不要誤會,我的‘在乎’可不是那種尋常意義上的‘在乎’。”雲飛故意將“在乎”兩個字


    咬得很重,他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花湛對於玉念奴懷著一種特別的情感——超越師兄弟關係的特別情感。


    “當然,”沒想到花湛竟並不避諱,承認的相當爽快。“我喜歡他,隻不過很不幸,比聞人還晚來一步罷了。”


    雲飛無聲的點了點頭,他不是此類感情的支持者,但也不會視如瘟疫而避之不及,二十幾年中,他不曾喜歡過什麽人,也大概未曾被人喜歡。從前的他覺得,這種喜歡、愛之類的,莫不是男女之間的微妙感情,但是自從化為男子,他感覺的些許的不同,先是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卻不願議論的葉闌與宋不逾,之後又是花湛信誓旦旦的宣稱他“喜歡玉念奴”,他不太明白自己應該怎樣看待這種非正途的“愛情”。


    說是“愛情”,應該不為過吧?雲飛心中這樣想著。


    “分神了啊,你還真是大意。”花湛揚手,一根晶瑩的發絲被拋到空中,在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我的……頭發?”就在雲飛依舊不解之時,花湛忽然動了,他伸出紅光瑩瑩的兩根手指,輕輕的往那根頭發上一夾。


    瞬間,一股痛徹心扉的疼痛感從身體兩側傳來,雲飛覺得有巨大的壓力,像是兩隻手掌重重的合攏一般,碾壓這手心中的無名小蟲。


    “嗬……”他輕聲呻吟,頭上有冰冷的汗珠漸漸沉了出來,順著繃起是血管和瘦削的下巴流入領口之中。


    “法決……嗎……”雲飛費力掙紮,但是花湛的修為可是在四五境界,簡單困住個極致小圓滿的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牽一發動全身。”花湛用兩隻手指輕輕的夾著那根細軟的近乎微不可見的發絲,微皺眉頭,眯起眼睛,認真的審視著它,語氣變得有些懷念起來。“這還是和小念一起在靈修老師那裏學到的同門法決呢,說是辰字頭的,厲害的嚇人呢,隻是可惜,老師並不把我們當回事兒,小念覺得無所謂,他整個人的心思都撲在聞人還身上,可是我不一樣啊。”


    雲飛此時已經腳尖離地了,身體被扯到半空中,雲靛兒繞著他焦急的打轉。


    “他從不往靈修峰收弟子的,二十年來也隻有我花湛一個人,不過呢,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懷著無比的希望進入此地,這邊被聞人還先搶了小念,另一邊老師又對我若即若離、不理不睬,根本不當人是弟子,真是讓人……嘖嘖,很生不爽呢。”


    “你不爽,額啊,去找他們啊,關我甚事。”身體被巨力擠壓,雲飛先是覺得疼痛,後來則覺如鯁在喉,呼吸不暢,整張臉漲得通紅,頭腦中一陣陣的眩暈。


    “因為我慫啊,這兩個人一個不敢動,一個不舍得動,最後竟成了壓在這裏最重的石頭。”花湛指了指心


    口,手指一鬆,將他放了下來,雲飛腿一軟,伏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


    “你不是想切磋,也不是單純來跟我抱怨的……你到底想幹什麽?”雲飛掙紮著抬起頭,眼白的外圈因強烈的擠壓而變得通紅。


    花湛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那動作就像是鄰家大哥哥一樣溫和友善,但卻使雲飛下意識的感到脊背冒涼風。


    “璿靈魂體應該是生下來就能使用各種魂術的吧,你若是不想受傷或是受苦,就幹脆用魂術打敗我好了。”他笑眯眯的說,膚色略深卻模樣俊朗。


    “我和靈修老師約定過,一年之中不可以使用魂術。”雲飛踉蹌的想站起來,但斜眼瞟到花湛的手中竟然還緊緊地抓著那根頭發。


    “這我當然知道了,小師弟。”一副讚揚的表情讓雲飛的心如墜冰窟,那時他才明白了花湛的本意,“切磋”是假的,“不爽”卻是真的,作為同門師兄弟他沒有理由傷害他,但是卻可以用非法的手段,逼迫他違背諾言,退出靈修峰!


    這樣一來靈修峰就隻剩三個人了,花湛最珍視的老師和他最喜歡的男人。雲飛緊皺眉頭想道,假如拜入靈修門下的不是他,而是女子文欣欣,花湛還會這樣做嗎?甚至他想,聞人還的身子不良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就是說在幾年前入玉峰的弟子都是會在靈修峰上晚課的,而那些人卻放著成為長老峰弟子的機會不用,成了玉念奴口中的“白眼狼”,這件事難道也與這位“大師兄”有關嗎?


    “嗬,嗬嗬嗬……師兄打的,一手好算盤嗎……”想罷,雲飛啞著嗓子笑了起來,他不會用“好”與“壞”去評價花湛,隻能說這人的做法,讓他覺得很生討厭。


    “不要用這種眼神嗎小師弟,不然我這個做師兄的,可是會很受傷的啊。”花湛伸手按住了他的頭,不過這次可不似之前輕輕的拍打,如同鋼筋箍成的大手重重的按住他的後腦,用力往下壓去。一個呼吸間,雲飛便覺得溫熱的臉接觸到了冰冷的泥土,塵埃與草屑紛紛擠入嘴角、鼻孔之中。


    “這世上厭惡璿靈魂體的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隻不過我的理由與他們不同罷了。”抓住雲飛的頭發,花湛將他扯了起來,湊近其耳邊小聲說。“別人常常暗中議論說,玉家的家主竟然不是璿靈魂體,甚至連伴生物都沒有,對這一點,小念可是很在意的啊。”


    他驀然間鬆手,雲飛的身體從他掌中軟綿綿的滑落下來。他如今的樣子相當狼狽,臉上沾滿了泥土,連眼角、嘴唇、鼻孔中都是,正在隨著他緩慢的移動紛紛掉落下來。


    “被人用這麽無法反駁的理由波及,還真是讓我無以言說啊……”他勉


    強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緩緩後移,手掌與土地的交界處,偶爾閃露出白玉色的微光來,極細、極軟,如同植物的藤蔓或根係。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花湛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中,那根細軟的頭發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趁著他用那種“無法反駁”的理由說教雲飛的時候不翼而飛。


    “這就告訴了我,以後一定要妥善保管好自己掉落的頭發,或者幹脆剃個光頭,不能讓某些掌握‘牽一發動全身’的人有機可乘。”雲飛自嘲,將那跟害他不淺的頭發塞入到手腕上帶著的綠底雜色芥子鐲中。


    借著玉靈芝根係在土中的蔓延,他飛快的退到一個安全距離,與花湛瞪著眼睛對峙。


    “師兄覺得,如果不借助魂術的話,我便百無一用,隻能任人宰割了?”雲飛兩下抹幹淨臉上的泥土,忽然嘴角一動,微笑起來。“那你未免是太小看璿靈魂體,太小看你靈修老師擇徒的眼光了吧,你這個——混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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