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一個月不正是我們發生船難的時間嗎?難道、難道這聖姑是...可,可沒道理她不願見我啊!難道,難道是因為墨爺爺嗎?還是,還是她怪我沒早些來找她呢?但這幻海之森,方圓百裏,生得是一模一樣,就連殷不二這等高手,都難以走出,若不是那黃衣女子,他也不可能脫身,那,那小蝶又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呢?)」


    一時間他竟想得出神,沒注意到腳邊的屋瓦鬆動,一不小心,竟然栽了下去!


    「聖姑?」門外二人聽得殿內有所動靜,紅衣婢女本欲強行闖入,卻被青衣攔了下來。


    「幹什麽!聖姑有危險,還不速速救駕!」


    「小姐?」青衣者又喚了一聲。


    「不礙事,隻是跌了一跤,讓妳和倩紅擔心了」


    蘇沅壓低了嗓子,說道:「怎麽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麽?」


    「噫」於正撫了撫臀部,抬頭一望,隻見一十六、七歲少女,鵝蛋的麵龐、淡施脂粉,眨巴眨巴地眨著那如楊花的長睫,明晃晃的燭光映在那如夜空的眸子,深邃而神秘。


    「妳,妳是誰,呃…不,怎麽不是她?」於正撓了撓,神色間有些失落,她本來以為找著了墨蝶,倒頭來卻是自己魯莽了!但見她怔怔得出神,似有些神傷,怎麽說她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便改口道:「妳,妳就是聖姑,比我想得年輕許多」


    「你…你不識得我?我…」蘇沅話還沒說完,門外的倩紅仍不死心,說道:「聖姑傷勢如何?可否讓奴婢看看?」


    「說了不妨事!」她高聲應答著,轉頭和於正是四目相對,神色甚是焦慮。


    「倩紅,妳反了不成?」青衣婢女高聲嚷道。


    「明兒個便是貢女選拔,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怎麽和田大人交代?」


    「聖姑既然說沒事,那便是沒事,什麽時候聖姑和田大人的事,留得妳我這賤婢置喙?」


    於正半推半就的,還不休地問著為何要躲,然這燃眉之際,蘇沅又怎生和他解釋起?隻聽得門外倆人唇槍舌劍,紅衣者性烈如火,青衣者凜冽刺骨,一時間她竟說得讓倩紅啞口無言,這倩紅也不是省油得燈,她越發阻攔,便覺著裏邊越發古怪,眼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把將她推開。青衣女子正欲出手阻攔,但倩紅卻以推開殿門,一隻腳已跨過了門檻,但偌大的殿內,隻見蘇沅跪於神壇前,


    雙手合十地潛心參拜,待行過拜禮後,倩紅眼瞧著神龕下有些古怪,本欲上前查探,但這時蘇沅便開口道:「青兒,妳說,什麽事吵吵嚷嚷的?」


    青衣女子瞟了倩紅一眼,開口道:「是倩紅執意要…」哪知她話還沒說完,蘇沅便厲聲道:「放肆!女媧娘娘麵前,豈容妳這般無禮?」


    「可,可是倩紅…」


    「沒有可是,田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怪隻怪妳吵吵嚷嚷」她頓了一頓,側頭對倩紅道:「現下瞧也瞧過了,有勞田大人費心了」


    這倩紅神氣地扭了頭,瞪了青兒一眼,這青兒是苦著一張臉,心底滿腹的委屈,她撒足了傲氣,才哼的一聲,將門給帶了上。


    於正此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倆是誰?而田大人又是誰?為什麽他要躲著她們呢?而眼前這女子是賞罰不分,明明的是倩紅錯了事,她卻拿青兒撒氣,於正此刻心中是千百個疑慮,本想開口,卻被蘇沅給製止了。


    蘇沅現下仍是驚魂未定,這倩紅差點便發現神龕下的於正,而於正此刻是半身藏於神龕,上身則仰視著蘇沅,要不是蘇沅靈機一動,佯裝參拜,跪坐擋住了於正,他非要給倩紅發現了不可!此時危機已過,蘇沅和他倆人是四目相對,於正狐疑地望著她,隻見她頰上滲出一兩滴粉汗,麵上欺上一朵紅雲,那粉汗順著頸子上的紅繩,滑向了胸口,胸口裏邊有些反光,似是綴著寶石還是什麽,蘇沅見他望著自己,趕忙將目光撇開,心道:「難道,難道他是認得我了嗎?」


    蘇沅理了理鬢發,怯生生地開口道:「你,你會做夢嗎?」


    「啊?」於正心裏漏了一拍,這才回過神來,雖然他方才視線的停留,並不是出於淫邪,但他不覺得麵上一熱,她畢竟是個女子。


    「我是問…是問,有沒有,有沒有做過奇怪的夢?」


    蘇沅是又羞又急,她怎麽告訴他,這十幾年來,眼前這個男人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裏?


    黑暗裏,他總是再她身後靜靜地望著她,時而遠、時而近,但當她轉身向他奔去,卻始終拉不近距離,一晃眼,便已是十七年。但蘇沅話才一開口,她就後悔了。


    這於正心底是怦怦亂跳的,他不敢直視著她,現下他腦中全是為自己的魯莽而懊悔,女子身上粉蒸的汗水,如薰香漫在了空氣中,他匆匆一瞥過了她的麵龐,隻見得她那欲拒還迎的羞赧神情,他這才會過意來,難道,她問的夢是…是,春夢嘛?


    「有阿」於正刮了刮麵龐地說道


    「真的?」


    「是人,多少都會有吧?」他尷尬地笑了,似他這正值氣血方剛的男人,若是沒有做過春夢,那才奇怪呢!但他卻沒有想過,從一個女孩子家口中聽見。


    「那,那是怎樣的呢?」蘇沅鼓起勇氣地開口道,她多想知道,她夢裏的那個他,他的夢裏,她又是怎樣的呢?


    「啊?這也要講?」


    「這是當然」蘇沅抿著下唇,本來對上的眼神,卻又飄忽了。


    「就是…就是在房間裏」


    「怎麽樣的房間呢?」


    「嗯…寬敞吧?很明亮」於正胡亂的謅著,畢竟這種夢,誰會注意到場景在哪?而他也不過是顧左右而言他罷了!


    「唔,和我的不同呢」


    於正暗暗好笑,別說夢本就抽象且縹緲難捉,何況是春夢這檔事呢?男人和女人自然有別,若是相同,那才奇怪呢!


    「那,那我是怎樣的呢?」蘇沅捂著胸口,急切切地問道。


    「這我…我怎麽會知道?」於正的雙頰生燙,他從沒和女人談地這般深入。


    「你…你怎會不知道?」


    「不是,聖…不,姑娘,我們才第一天見麵,我怎麽會知道」於正本想喚她聖姑,但她這年紀,比自己還小了幾歲,話到半途,她又收了回去。蘇沅嘀咕了一陣,難道他病傻了!又或者,她並不出現在他的夢中呢?可那這這十餘年來,為何他的一舉一動,在夢中她是這般熟悉,他的一怒一笑,都烙在心底,像是她最至親的那人,若不是他,七年前,她不會苟延殘喘地挨到了今日,隻為了,來日能和他見上一麵。可造化弄人,如今,人是見到了,可他卻不識得他,而眼下於正中了這五跬登仙散,雖說那人去了閻王穀,至今卻仍無消無息,當明日太陽一升起,她便準備遠赴楚國,一時間她是百感交集,說不上的迷惘。


    於正見她時而喜、時而憂,眉宇間又有些神傷,又透著無助,她雖不知這問題為何如此,勞思傷神,弄得他是哭笑不得!但有那麽一瞬,他覺得她是一朵鳶尾花,淡雅、卻令人流連,想將她嗬護備至。


    「對了,對了!多謝你救了我一命,可還沒問妳叫什麽呢!」


    蘇沅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你既不識得我,問與不問,又有何區別呢?」她頓了一頓,說道:「蘇沅」


    「我是於正,不管怎樣,還是先謝謝妳了」


    「…於正…於正」蘇沅默念了幾遍,她第一次知道這十七年來,出現在她夢裏那人的名字,她旋即正色道:「於公子不必多禮,何況,你的命,不是我救的」


    「不是,可王老三說…」


    蘇沅的神色有些哀戚,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她思量了一番,才開口說道:「普天之下,隻有閻王穀能救得了你」


    「那有什麽困難?」於正聳了聳肩,看著她。


    蘇沅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定是聽了村人,穿鑿附會她上閻王穀的故事。


    「於公子不會真相信那些傳言吧?都怪王老三多嘴」


    「我自然是不信的」於正笑了一笑,神色頗為泰然。


    「可那為什麽…」


    於正籲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過了,這條命,我算是撿回來的,如果僥幸,能活下來,不管有多困難,我都要找到她!倘若,真有個萬一,那就當作,當作是緣分盡了吧!」他說得灑脫,可現下連墨蝶的消息都沒有,又要上哪兒去找呢?就是真有什麽消息,時至今日,她也未必願意見他,否則,她為什麽不和他相會呢?想著想著,他竟有些紅了眼圈。


    「(她?)」蘇沅想著,方才他好像將她誤認成什麽人,會是那個她嗎?她本想開口詢問,可卻有些忸怩,一來這未免太過私密,二來,若是他要找的這個人,是個女子,那又怎生是好?少女的心思總是百轉千回,因此話雖哽在了喉頭,卻始終沒有開這個口。


    「聖姑,該歇息了」門外的倩紅嚷著。


    蘇沅應了聲後,心中一凜,沒有時間再任她猶豫,她便轉頭對於正說道:「在這兒待著,哪兒也別去,明日天明,聽得鑼鼓聲響,我自會派青兒來接你」


    「上閻王穀嗎?」


    「不,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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