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悠在把自己的快遞收起來之後,又找了個本子出來,隨意地畫著這兩隻頭頂大包的小妖。


    寥寥幾筆,簡潔而傳神,這種惟妙惟肖的畫技在兩隻妖怪眼裏簡直就是神跡。


    它們倒不是沒見過畫,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別人作畫,作為一個沒法被相機捕捉到的存在,看著自己被這麽一筆一畫勾勒出來,有種莫名的震撼。


    就是這鼻青臉腫的實在是有些影響形象……


    “大人,您能畫一個不這麽狼狽的嗎?”


    “不這麽狼狽?”聞言想了想,林悠悠將那本妖怪圖錄拿了出來,翻到它們倆的那一頁:“這樣的?”


    鏡花掃了一眼,呼吸一滯:“大人,這是您什麽時候畫的?”


    “早就畫了。”林悠悠筆觸不停,繼續畫著它們的青腫眼圈。


    “大人,這個我可以帶走嗎?”


    “不可以。”


    “哦……”鏡花悻悻點頭,又盯著看了一會兒,像是要將它記在腦子裏。


    以前甄天師在的時候,也做過一個類似的小冊子,裏頭也記錄了京海不少妖怪的名字,不過也僅此而已,和這位悠天師的畫冊簡直不能比。


    不僅有它們的肖像,還記錄著能力與習性,甚至連它喜歡什麽顏色、愛吃什麽東西都有記載,巨細無遺。


    如果有一天,李哲發現有個人記錄著自己的詳細檔桉,他可能會有些恐慌,但這幫妖怪好像截然不同,看它們那樣子,甚至有一些……感動?


    不能理解。


    鏡花盯著看了好久,突然顫悠悠地抬手,幹瘦的指尖落在紙麵上,寫下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


    李哲不懂它是怎麽用手指頭將字寫出來的,看起來和小悠施術時候差不多,但似乎又有著很大差別。


    一旁專心畫畫的林悠悠也突然停下望了過來,目光有些迷惑。


    她感覺體內隱約有著什麽變化,與那種奔湧的力量感不同,她沒感覺自己有多麽爆炸的力量,但就是有種“變強了”的錯覺。


    就像是突然弄懂了某個定理或者公式,突然找到了做菜翻車的原因,突然掌握了一個新英雄亂鯊的訣竅,突然……


    靈性,一瞬而逝的靈性,有種通透的明悟感。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李哲立馬發問:“怎麽了?”


    林悠悠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鏡花自行解釋起來:“命紙,大人,這是我的命紙。”


    “名字?”李哲麵露迷惑,這怎麽說話還帶口音呢?


    “不是名字,是命紙。”


    鏡花在解釋的同時,傻燈也戳著手指頭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相比鏡花那歪歪扭扭的字跡,這大傻個的字倒是異常漂亮,與它的外形著實不太相符。


    “這是我與大人的一紙靈契,托付了我的姓名,若是大人召喚,凡我在,必所往。”


    林悠悠愣了愣,下意識的想要推脫,李哲撇嘴道:“召喚你們幹什麽?喊你們來蹭飯嗎?”


    “義不容辭!”


    傻燈跟著振臂高呼:“義……義不容辭!”


    不理會它們的亢奮,李哲摩挲著下巴:“那如果這張紙沒有了,你們會怎麽樣?”


    “紙在我在,大人。”


    聽它這麽一說,林悠悠更覺得不妥了,然而咕都也在這時候挑了過來,在屬於它的那一頁上一屁股做出個印來,跟蓋章似的。


    “那你們跟甄天師簽過這個東西麽?”


    “簽過,永安域半數的小妖都曾將自己的名與命托付給了甄大人,但是甄大人並未將命紙隨身攜帶,直到最後也沒召喚過我們。”鏡花神色暗然,配合著它這一臉的傷腫,就更暗然了。


    “你們這些命紙……是可以隨便給的嗎?”


    “自然不是。”小妖怪連連搖頭:“哪有那麽多的命,這可是唯一的。”


    “那甄天師那兒……”


    “甄大人離開後,他的靈契便自行消散作廢了。”


    畫筆在指尖打轉,林悠悠蹙著眉頭,還是覺得不妥,這三張所謂的‘命紙’給了她一種無形而又莫大的壓力:“我可不想要你們的命……紙,你們把名字擦了吧,我這本隻是用來記錄的,不想弄得這麽沉重。”


    “大人,命紙一交,就沒有回頭路了,望大人日後能在域內主持公道。”


    “……”


    林悠悠眉頭一皺,愈發焦慮起來,她不喜歡這種肩上扛擔的感覺,就像她打遊戲都不想被輔助全程跟著,隻想做一隻小鹹魚。


    李哲伸手在其背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沒事,有我在呢。”


    “那這命紙到底有什麽用?我是說,對你們有什麽好處?總不能單純就是想要將自己的命脈拱手相送吧?”


    “沒有好處,我們就是佩服悠大人的……”


    在李哲的注視下,小妖怪說話的聲音愈來愈輕,後麵直接就聽不清了。


    客廳安靜了一會兒,鏡花最終還是選擇老實交代:“命紙在大人這兒,我們也能稍微汲取一點靈域之力……隻有一點點!但是天師大人會實打實地獲得信仰之力!”


    李哲將信將疑的冷哼一聲:“你這說起來倒是個雙贏的買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妖訕笑不停。


    “信仰之力,難道不是發自內心的信仰嗎?”林悠悠拿回本子翻了翻,有些疑惑:“為什麽還要簽個名字?”


    明明是看不見的信仰,卻弄得跟個合同似的,好生奇怪。


    “嗯,必須要交出自己的姓名。”鏡花點著頭,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就算心裏毫無敬意,隻要在靈契裏簽上姓名,都會奏效。”


    “怎樣才算靈契?”李哲突發奇想:“那是不是以後碰到惡妖,隻要騙著它寫下自己姓名,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其製服了?”


    “天師大人親筆即為靈契,天師大人親筆寫下對方的姓名,對方也交出自己的姓名,靈契便算是定下了,妖界從不會隨意交出自己的姓名,騙不到的,大人。”


    “你們妖怪都知道這件事?”


    “反正永安域的妖怪大抵都知道。”鏡花頓了頓,開始吹起彩虹屁:“但隻要悠大人振臂一呼,我相信域內小妖們都是願意交出自己姓名的,畢竟兩位大人如此開明……”


    “天師在域內已是無敵,要你們的命紙有何用?”


    話落,李哲自己也是一愣,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信仰之力,是不是出了靈域也能動用?”


    鏡花眼巴巴的望著桌上剩下的包子,在得到李哲的首肯後,接連塞了兩個大肉包進傻燈的嘴裏:“是的大人,可不要小看了這點點信仰,萬涓成水凝聚一塊,甚至足以媲美靈域之力。”


    “走!”李哲拍了拍身側之人,大手一揮:“咱們帶領大悠的鐵騎,去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把它們的命紙全都騙過來。”


    “神經病。”


    翻了個白眼,林悠悠起身去拿圍裙,一邊係一邊問:“你們幾個,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要的大人!”


    “咕都!”


    兩隻小妖歡呼雀躍,留下來蹭了一頓飯,咕都倒是不吃飯,隻是一直在喝可樂,也不知道它跟著“咕都咕都”的,在亢奮個什麽。


    ……


    “大人,您一定要給我們主持公道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個季離是吧?”


    “對!它一肚子壞水,大人可得小……”


    ‘砰’,話還沒說完,大門就直接被關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被打開,一個手忙腳亂的杯子被丟了出來,在地上滾兩圈,又重新關上。


    在“咕都咕都”的吵鬧聲中,門又開了一條縫兒,這次丟出來的是一把雨傘,隔了一會兒又丟出來一把更大的傘,‘砰’的一下重新關上。


    三隻小妖麵麵相覷,撿起雨傘,又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商量著什麽時候再來蹭一頓飯。


    “還是天師大人的手藝好,不像那個毒王。”


    “咕都!”


    “你又沒吃,你咕都個什麽?”


    “咕都?咕都咕都!


    ”


    ……


    廚房裏,水聲淅瀝。


    “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家裏都要沒菜了。”


    林悠悠在冰箱裏翻了翻,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李哲在她身後不遠處洗著碗:“真的全吃完了?”


    “沒有,但也差不多了。”將冰箱關上,悠大廚解開圍裙,挨在他邊上跟著一起洗碗:“下次不能再留它們吃飯了,簡直像是餓了三天之後,跑過來吃自助的。”


    “三天少了,傻燈至少餓了一周。”


    “……”


    要不是有鏡花攔著,那大個頭幾乎能一口一盤菜,三口一頭豬。


    林悠悠又歎一口氣,隻能慶幸咕都不怎麽吃飯,不然再添一張嘴,怕是真的一頓飯就能把冰箱吃空了。


    這下雨天的,她實在是不想踩著水到處跑。


    兩人一起洗好碗,在瀝水架上排排放好後,又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硬要說這下雨天有什麽好,那或許就是讓天氣暫時涼爽了下來,讓他們能重新回到沙發上癱著。


    雖然電視機正在勤奮工作,但是李哲玩著手機,壓根不在乎它到底播放些什麽——對於他而言,電視機早就成了一個帶畫麵版的收音機,主要用途就是聽個響,當個bgm,並不是真的要看它。


    林悠悠盤坐在一旁,手裏拿著遙控器,在一個又一個電視台裏輾轉,試圖找到一個好看的節目。


    結果一輪找完,都已經重新回到001號頻道了,也沒找到什麽心儀的,於是又開始了第二輪的尋找,最後挑了個重播n次的經典老劇。


    然後把它當個bgm。


    李哲玩著手機,抬眼瞥了一眼:“你說你又不看,調半天有啥用?”


    “那不管,當背景板也得是個好看的背景板,我偶爾還是會看兩眼的。”林悠悠哼了哼,嘴上這麽說,眼睛卻是半點也沒挪開過,沉迷她的換裝小遊戲無法自拔。


    對於她這個抽卡換裝小手遊,李哲一直都無法理解這種遊戲的樂趣在哪裏,收集癖?


    就算他去競技類遊戲買個皮膚,好歹還有能有個特效、換個手感,成為一個花裏胡哨的垃圾桶。


    但這換裝遊戲,一套接一套的抽衣服抽飾品,然後就隻能看看,那還不如在現實裏買點裙子實在,放在自家衣櫃裏,想看就看、想穿就穿。


    對此,林悠悠的回答是:“那你小時候為什麽要玩qq秀?”


    “……”


    一句話,給李哲問的啞口無言,甚至開始懷疑起年少時的自己。


    他原以為這妮子會回答他什麽“因為現實裏的衣服沒有遊戲裏的好看啊。”、“現實裏自己穿不出這樣的感覺啊。”……諸如此類的回答,結果她直接問自己以前為什麽要捯飭qq秀。


    “你記錯了,那不是我。”


    林悠悠哼哼兩聲,懶得暴露他的年齡,也不知道當年是誰整天蹭她的辣條吃,就為了攢著去充哭哭幣。


    ……


    晚上,夜幕已黑,暴雨未停。


    連綿了一天的細雨,在天黑之際又大了起來,不僅雨勢漸大,還開始打起閃雷,時不時撕破天空,亮如白晝。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李哲站在陽台上衝著外頭大喊,身後傳來林悠悠嫌棄的聲音:“叫你收衣服,在那兒鬼叫什麽呢?”


    “這全是濕的呀,這毛巾也是濕的,一個也沒幹。”


    “沒幹那也得用啊,總不能不洗澡了吧?”接過半幹不幹的毛巾,林悠悠趿拉著拖鞋,朝浴室走去:“天氣預報還說今天雨會停,簡直是在瞎講。”


    “我剛才刷到熱搜,說是雨神來京海開演唱會了。”


    小妮子腳步一頓,恍然大悟:“那看來倒是我冤枉天氣預報了。”


    ……


    雨天,兩人作息差異很大。


    窗外電閃雷鳴,林悠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李哲借著台燈坐在桌前,鍵帽起落不停。


    等他打著哈欠收工的時候,小妮子縮著身子似乎已經睡著了,眉頭微蹙,鼻息平穩,那隻被當做三八線的大笨熊,今天則是被她抱在懷裏,沒能堅守崗位。


    李哲熄了燈,在她身側躺下,雖然沒有毛茸茸的大熊擋著,但還是很自覺地隔了一點距離。


    然後也不睡覺,就閉著眼睛在那兒想大綱。


    過了不多久多久,窗外白光一閃,而後是轟隆隆的悶雷,李哲閉著眼睛,聽到身旁響起細微的翻身動靜,又過了一會兒,一個暖呼呼的身子擠了過來,抓著他手臂不放開。


    唔,有人十幾年了還怕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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