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連名稱都沒有,隻用數字標注著的實驗室之中。


    一位帶著眼鏡、身穿白色大褂的中年女性,緊了緊手上的橡皮手套,揚了揚手中捏著的蟾蜍。


    “今天的實驗是期前收縮和代償間歇。這次實驗的目的是學習在體蛙心心跳曲線的記錄方法,通過在心髒活動的不同時期給予刺激,觀察期前收縮與代償間歇,了解心肌興奮性的特點,驗證心肌有效不應期特別長的特征。


    實驗原理、所需器材、實驗步驟教材裏都有,根據我的要求預習過的同學應該都清楚。接下來我來實地操作,大家聚過來看一下。”


    隨著她的一聲呼喚,坐在各自實驗台的年輕男女們蜂擁而至,瞬間就將她圍了起來。


    而此時實驗室靠窗的角落之中,扶著下巴出神的望著窗外的大男孩,終於戀戀不舍的移回了視線,慢悠悠的起身向那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實驗台走去。


    大男孩黑發黑眸,標準的亞洲人麵孔,正是前世身死前的鄭鳴。在這盡是亞洲人的實驗室裏並不起眼。唯一比較顯眼的就是蓋過眉眼的較長碎發。


    多次試圖墊腳觀看無果之後,鄭鳴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前方的人牆就像是銅牆鐵壁一般,讓他束手無策的同時又讓他望而生畏。


    瞥了眼身旁因為沒能擠進去,站到圓凳上伸長脖子張望的同學,鄭鳴苦笑了一聲後轉身望向窗外。


    “好了。大致操作就是如此。如果實驗途中有疑問你們可以問我。現在每個小組去水池旁拿兩個蟾蜍。蟾蜍數量有限希望大家不要做無謂的浪費。”


    就在鄭鳴神遊天外的時候,講解示範已經完成。隨著身披白大褂的中年女性拍手示意,圍成一團的青年男女們紛紛散開走向了水池旁。


    瓷質的水池裏一條條生氣全無的蟾蜍懶洋洋的趴在底部,偶爾有一兩個有點活力的蟾蜍,踩在其餘蟾蜍身上努力蹦躂著。卻怎麽也跳不出那圍住他們的水池。


    鄭鳴所在的小組有五人,因為班裏不完整人數,比別的四人小組多出了一人。然而很不幸,他們的進度卻沒能等比例的超越別的小組。


    眼見別的小組已經開始了實驗。而自己小組都還站在水池旁看著堆疊在一起的蟾蜍猶豫。小組中平日裏頗為積極的男生咬了咬牙推了推厚框眼鏡,拿起了蟾蜍,也變相的接過了處死蟾蜍的重任。


    很明顯他剛才幸運的擠進了人群,並且認真的聽了講。從他把蟾蜍背部向上的用左手捏住,並且用手指固定住蟾蜍四肢的同時,用食指壓住其頭部的動作就能看出。


    隨後他深吸口氣,右手握著的細長針狀毀髓針從蟾蜍的頭頂劃過。


    不知何時小組的成員們已經圍到了他的身旁,望著從蟾蜍背上緩緩劃下的長針,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當長針滑到蟾蜍的三角頭部底端,兩條前臂伸延處稍微往上的位置的時候,他的右手猛然用力狠狠地紮了進去。


    突然被長針刺進身體,他左手上固定著的蟾蜍,原本輕微的肢體動作,陡然劇烈了起來。


    他神情有些驚慌的將右手上的長針偏轉隨後按向了蟾蜍大腦的位置。


    “怎麽回事?阻力好大。沒有老師說得突破屏障後變得輕鬆的感覺。”


    “你是不是插錯了?它四肢還在動。”


    此時的他顧不得理會耳邊傳來的嬌柔提醒聲,平日裏讓他心癢不已的聲音,此時卻像是淩晨鬧鈴的響聲一般讓他心煩不已。


    他胡亂的把長針拔出了一點,將針頭再度偏轉,向下方紮入之後,再度攪動了起來。


    長針上的阻力和蟾蜍不斷掙紮的四肢都在向他表明著他的錯誤。但是心中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安慰著他。


    “萬一是我多想了呢?萬一我做的對呢?”


    終於,蟾蜍的四肢停止了擺動,他也得以鬆了一口氣。然而等他鬆開了左手後,卻發現此時的蟾蜍身體已經被他捏的扭曲不堪。


    “還是讓我來吧。”


    就在其餘四人望著麵前蟾蜍的慘狀不知所措的時候,之前一直遊離在外的鄭鳴走近。用他一貫以來的慢條斯理的聲音道了一聲之後拿起了拿起了實驗台上的長針。


    還不等其餘人阻止,鄭鳴用同樣的姿勢固定住了蟾蜍。


    隨著長針在蟾蜍皮膚上遊走,鄭鳴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頓感。右手微微發力垂直的按了下去。長針停頓了一瞬後輕而易舉的插了進去,緊接著就是分別按進腦髓和脊柱輕微攪動,搗毀其中的神經。


    隨著鄭鳴的動作,蟾蜍短暫的掙紮了一番之後,就停下了動作。一切看起來輕而易舉,稀鬆平常。


    這是鄭鳴第一次主動的殺生,第一次主動剝奪其餘生物的生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心中一片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左手上還殘留著蟾蜍錘死掙紮時的觸感,但卻無法撼動鄭鳴的心弦。


    哪怕明知自己從來沒有過什麽尊重其他物種生命的想法,他還是為自己平淡的反應嚇了一跳。


    “這就好了?”


    “嗯。”


    殺得這麽熟練不早點動手,是在看我笑話吧。


    鄭鳴當然不可能聽到眼鏡同學的心聲,不過從對方鐵青的臉色也能猜到一二。都是要強的年紀,有點情緒在所難免。鄭鳴不在意的遞過手中的蟾蜍之後望向了四周。


    周圍大抵都是平生第一次主動殺生,緊張在所難免。所以弄錯位置的、用蠻力強行攪動的頻繁發生。當然也有那些知道自己失敗之後玩耍的。


    “既然死亡不可避免。何必讓他們死的那麽痛苦?”


    看著麵前的慘狀,鄭鳴輕歎了口氣。猶豫了一陣後最終還是走了上去。簡單的交談過後,鄭鳴結果了那些失敗的蟾蜍,幹淨利落的結束了它們的生命。當然也免不了多費些手腳,幫忙處死別的蟾蜍。


    “你看他,在麵無表情的殺蟾蜍。好殘忍。”


    “看樣子他的手法很嫻熟啊。”


    “誰知道呢?可能在留級之前上過機能實驗課吧?”


    身後小聲的議論聲沒能逃過鄭鳴聰敏的耳朵,然而他隻是手上一頓之後再也沒有了絲毫反應。


    在最初鄭鳴提供的幫助之後,小組很順利的完成了實驗。並且得到了用於書寫報告的數據。


    而一旁無所事事的鄭鳴,則是一如既往的發著呆。


    “哈,你們看。”


    嬉鬧聲和炫耀的口吻成功打擾到了鄭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隻見鄰桌同樣無所事事的幾名男同學正在嘻嘻哈哈的玩鬧著。


    他們高舉的木板上,一隻被扒光了外皮和掏空了內髒的蟾蜍,四仰八叉的成大字型釘在了上麵。


    看著他們一臉興奮的炫耀著的蠢相,鄭鳴皺了皺眉頭,移開了視線。


    他們在做什麽?有什麽好驕傲的?這麽做的意義何在?用這種無聊的把戲體現自身的殘忍或者強大嗎?


    鄭鳴心中如是想著,鄙夷更甚。


    ……


    “嗨,萌仔。”


    實驗很快結束,獨自行走在校園街道的鄭鳴被身後的呼喊聲叫住。無需回頭他就知道用這個稱呼喊他的是他的室友。


    回頭一看,果然一個鼻梁高挺,笑容陽光的青年正在朝著他小跑而來。同時一個臉部輪廓分明,身材魁梧如熊一般的身影緊隨其後。


    “嘿嘿,阿萌,跟學弟一起上課的滋味怎麽樣?有沒有好看的學妹啊。”


    對於這個體型太過穩重,性格風騷異常的室友,其口無遮攔的性格鄭鳴早已經習以為常。聞言捶了他一記之後反口嘲諷道:“修煉成人類就是方便呐。可以無時無刻都能發春。你這個熊瞎子精腦子裏除了女人還裝了什麽?學姐不夠你禍害了是嗎?”


    “切,你懂什麽?我這叫魅力。喂,我晚上要去club,一起去不?”


    “看你豎起兩根食指放在胸前,跳熊瞎子舞嗎?免了。”


    “哈?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你這家夥要說多久?”


    “說到再也不能刺痛你為止。”


    “你……算了。爸爸不跟你一般見識。說起來我記得你早上說過要上機能實驗學的課,怎麽樣?”


    “實驗半懂不懂,殺蟾蜍的手法倒是練得很熟。”


    “哈哈,我還跟老妖打賭,你一整節課都會睡覺或者發呆呢。”


    “哈?總比一上午對著手機自拍的熊瞎子強吧?”


    “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腦殼疼。你們之後要幹嗎?下午有課嗎?”


    “沒有。”


    “可以沒有。”


    眼見聽到回答後二人一副眯著眼打量自己的樣子,鄭鳴用同樣的表情回敬了他們。


    “怎麽了?有問題嗎?”


    “沒事。。。”


    “沒問題。。。”


    “我吃完飯後下午要去圖書館,萌仔你也來嗎?”


    “哈?老妖,你是不是秀逗了?他連課都不想上,你拉他去圖書館學習?”


    ……


    吵吵鬧鬧聲中,三人向食堂的方向走去。如果此時有鄭鳴的同學經過一定會吃驚於眼前的景象。


    那個無論何時都安安靜靜,和聲細語的鄭鳴,那個時刻保持著距離感,有些陰沉的家夥。竟然有著那麽燦爛的笑容,竟然也有著在街邊吵吵鬧鬧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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