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殘風,都撫在這張賭桌前。


    兩具賭盅已停蓋在賭桌上。


    這才是骰子的第八把,這已簡直是最後一把。


    每一把,俱是隻差一點,卻足夠讓人輸得灰頭土臉。實在是耿魚兒極力在第五把中搖出一個六點,才勉強和莫五九打平。


    如果這一把耿魚兒無法抓緊,便要在三番戰中落入下風來。


    所以耿魚兒憋足了一股勁。


    那是一股寧為玉碎的勁。


    這一把比大。


    六顆骰子,如何能比三十六點更要大?


    那便惟有將一顆骰子震裂。


    倘若還是嶄新的骰子,耿魚兒當然沒有信心可以將骰子碎裂,但經過了此前七次在賭盅裏的蕩滾,再嚴謹的骰子都開始會有縫缺。


    一瞬之間,耿魚兒已清明了所有的識覺,賭盅擺蕩之間,每一個點數的凹麵與盅壁碰撞,甚至都能在腦筋裏產生出畫麵。


    仿佛是親眼看見骰子在賭盅裏徘旋,五個飛轉的骰子都是六點是朝麵。


    耿魚兒的手驀地一頓,一顆骰子從中間斷裂,形成了兩個朝麵,一個是三點,一個是四點。再和著那悠悠停滯下來的五個六點,赫然擲出了一個三十七點。


    有一絲努力的汗珠從耿魚兒的臉頰滑落下,即便是渺無勝利的希望,都要竭盡全力去拚搏一把。


    莫五九的一雙眼眸都藏在黑墨色的眼鏡下,隻有一張嘴,永遠掛著壞笑。


    實在可恨,卻絕不可笑。


    在場專研賭術的人數不勝數,卻至多隻有十二人能做到賭大時能擲三十六點、賭小時便投出六個一來。而如此十二人中,恐怕沒有一個把把都如莫五九這般毫無失誤。


    如果你仔細觀察莫五九搖骰子,甚至能發現那隻手臂上的肌肉的每一寸動彈,竟然都沒有半分的更改。


    這就像舞者的舞、劍客的劍一般,曆經千萬次錘煉磨難,才能被拿上台。


    莫五九看著耿魚兒。


    眼前的女人,五顏六色般,奪走了整個世界的光彩。


    如果是平時,莫五九一定會癡狂地將這個女人壓在身下,用盡渾身的氣力去把玩;可是一旦坐上了桌台,心中的所有念欲都能了斷。


    唯有做到這一點,才不愧馳名三十餘年賭壇。


    隻見莫五九稍略坐直身,左手在右肘上有一個支撐,將賭盅剝開一半,露出的六個骰子整齊地並做一排。


    一點是最為鮮明的紅。


    六點就有六抹紅。


    然後整個鐵畫賭坊都要轟動。


    在比大的一把上,莫五九居然隻擲了六點。自然便會有人琢磨,莫五九究竟是放水,還是犯錯。


    耿魚兒的手一直扣著賭盅。


    等到一邊露出了六點,耿魚兒都沒有放手。


    耿魚兒神色依然如常,依然清靜不動,隻是向一旁的侍從看來,美眸伴著點頭眨了眨,道。


    “接下來賭麻將。”


    一句話說過,人便向著內房走。


    莫五九也起身,徘徊到窗口,點了一隻煙鬥,仔仔細細地抽上一兩口。


    也是趁著這時候,賭徒們才能夠靠近牌桌。


    有人求換麻將的侍從將賭盅打開,好讓所有人都瞅一瞅;侍從沒有一絲為難,侍從的心底當然也全是疑惑,侍從將賭盅揭曉,以賭為生的人簡直都撐直了舌頭。


    原來非但有賭盅外鮮紅的六個一點,賭盅裏還有殷紅的六個六點。


    六顆骰子,統共三十六點,竟足足被莫五九搖出來一個四十二點。


    耿魚兒無言無聲地走,再想不服,也隻有佩服。


    莫五九非但擲出了四十二點,更讓每個麵都是一和六,神乎其神的對骰子的控製,再給耿魚兒十年苦練,或許都不能做。


    耿魚兒已再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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