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紀煙白的箭也終究落下。


    那白色的箭羽在最佳的時機穿透了凝滯的空間。


    最佳的時機,才不是孟卿衣和蔣啟雲交錯的當下,而在交錯之前。


    其間的時差,大概隻有一下。


    風吹過沙那一下,雨滴土壤那一下,眼皮輕眨那一下,響指脆鳴那一下。


    短短的一下,卻能徹底變化一個人的戒防。


    誰都認為交錯時是最好的機會,事實上卻是最差的機會;誰都想不到有人在交錯前出手,通常恰恰容易得手。


    世上大多事都是這樣,真實往往和人們認同的是兩張模樣。


    紀煙白不過是那一種抓住真實而不跟認同計較,因為其向來話少,也讓箭矢有些一錘定音、直接了當的力量。


    能射透錦鱗甲的箭,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材質,裏麵混著打磨了三十三天的白石岩粉末,在每一支箭身、箭頭上,都有所摻雜,天上地下,這樣的箭矢也隻有十九支,一向被情寡的紀煙白悉心收藏。


    現在這樣的一支箭,正指在他的後心房,正因為二人要交換、錯過,他的一副心思都在防範眼前的佘毓香突然發難上,畢竟架在孟卿衣脖上的,是一把隨時可切分人類軀體的快刀;對於自己的背後,他實在管不了。


    紀煙白更是看準的他的眼眸縮緊!


    不但意味著他全神貫注在這次交換上,更說明其餘的周遭都成了他的盲區。


    紀煙白出手。果斷出手。不留餘地地出手。


    隻見紀煙白扶弓的右手動也不動,那是絕對的穩定,除非是撼山的巨力,才能打破屬於紀煙白的絕對平衡。


    碎花的白隨意鋪在箭矢上,有一點,正在箭鋒的中央。


    隨後,這一點白擊潰了所有看在前麵的阻擋,直向著他躲不開的後心房。


    於是黑暗中隻聽到一聲利落的響。


    唯一的破綻,就是漆黑裏的這一聲響,在偌大的空間裏麵,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是到了這狹窄的地下甬道,聽來便稍略有些刺耳了。


    可每一個人都對這一箭抱有著信念,因為眼見過的人,都知道這一箭的快。有時候眼光還未到,箭已釘在了目標的身上。


    所以連這個小小的缺漏,恐怕也算不上了。


    那箭從陰影中而來,不著絲毫的光華,如果真正的璀璨一樣,本質裏都是樸實無華。


    除了那箭鋒上的一點白,再默默地、逐漸地放大。


    箭鋒上有八條銳利的槽口,刺入皮肉之時,血不是潺潺地流,而是爆破一樣噴湧。


    後來卓青和陶濁願意搶著和紀煙白一塊行動,這樣的畫麵從來都是不小的理由。


    紀煙白的眼睛驀地閃動出了一絲光,陡然間,已讓其和方才孤離於眾人手足無措的形象不一樣。


    挽弓的少年,如若橫刀立馬的大將,仿佛寸土不讓,任是千軍萬馬,都有信心可以射殺在馬下。而現在,將軍也宣布衝鋒,率先,就要把敵方的將首殺於馬下。


    這一刻,到處都是漆黑,隻有好快的箭風拂皺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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