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先生在繼續著講述。


    “直徑還好說,為什麽會有半徑?就因為車軲轆,車的輪子。”


    “隻看太陽月亮,隻看樹,隻看人的眸子等等,是無法建立起半徑這個概念的。”


    “應用之於數學,便是如此。”


    “換句話,也可以說,是應用開辟了數學,也是應用,在不斷地開拓和發展著數學。時代無止境,應用無止境,則數學也無止境。”


    許廣陵點頭。


    他的大宗師之路,是不是也無止境呢?


    應該是的。


    但太遠的無須論,論之也無意義。


    當下而言,他的身心始終是鎖定在“識竅”的成就。別說太遠了,就連“識竅”之後的“天地竅”,許廣陵暫時都不會暢想其一絲一毫。


    識竅沒有成就,天地竅便是空中樓閣。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


    古人以腳踏出一步為“跬”,左右腳各一步為一個完整的“步”,許廣陵現在要做的,現在想做的,就是由跬而步,一步一步穩定前行。


    慢不怕,隻要身心並用。


    慢不怕,隻要全力以赴。


    慢不怕,隻要始終都在這條路上行走著。


    “有人說,宇宙中的通用語言隻有兩種,一種是數學,一種是藝術。”


    “數學是‘真’,藝術是‘美’。”


    “真中含有美。”


    “當我們看夜晚的星空,不論是那燦爛的銀河,還是那勺子紡錘等等,都是很美很美的。天地未必有心藝術,但它確實是用真的方式,在呈現著美。”


    “天地為畫卷,大道為椽筆。”


    “在這間天地博物館中,從那一件件藝術作品上,人們先是感受到了其美,然後俯仰天地間,一點一點地深入其真。”


    “美中含有真。”


    “以我們的古典詩詞而論,由先秦詩經的四言,而至漢樂府的五言,然後魏晉的六言,然後唐宋的七言。”


    “其後,沒有八言了,到七為止。”


    “而在五七言中,又出現了律詩,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律詩不是誰規定的,也不是誰發明的。人們把以往毫無講究的詩拿過來看,發現很多詩,尤其是有名的、大詩人的詩,它們居然就符合著這樣的一種規律。”


    “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人,不同的水平,在不同的心境下,寫著不同的詩。然後這些詩的裏麵,在統計學中,卻能找到這樣的一種共同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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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規律是什麽?”


    “就是真理,就是真。”


    “為什麽止於七言,八九十言不行嗎?”


    “為什麽平仄相間,然後在平仄相間的大框架下還有很多複雜的講究?”


    “哪怕直到今天,其實,我們都是不知道的。”


    “我們隻知道,這是一種‘真’,一種還未被破解的真。”


    “但不管知不知道,不管破沒破解,都並不妨礙我們去欣賞和感受其中的美。”


    “這是東方。”


    “而在西方,拙言你想必也知道數學上那非常著名的一個數字,0.618。”


    許廣陵點頭。


    “黃金分割,貫穿著數學,也貫穿著藝術,不論是天地的藝術創作,還是人類的藝術創作,很多地方,都滲透著這樣的一種‘真’和‘美’。”


    “我們可以作這樣的一種推定,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源於真,追求美,然後在追求美的過程中,無意識或者有意識地,走向了更高層次的真。”


    “凡大藝術家之創作,真中必呈現出美,美中必蘊含著真。”


    許廣陵若有所思。


    所以以後,在涉獵上,在某個天平的兩端,他要一端放著數學,另一端放著詩詞、音樂、繪畫等?以至於不排除某些時候,用數學的方式來研究藝術,用藝術的方式來研究數學。


    思緒略動,許廣陵第一時間,想到了巴赫的《十二平均律》。


    “我們還是來說圓。”


    頓了頓之後,陳老先生緩緩說道。


    “月亮是圓的,地球是圓的,太陽是圓的,樹是圓的。”


    “但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些圓,都不是正圓。”


    “星體為什麽是圓的,又為什麽不是正圓,這些很複雜,我們現在還無法深入它的根源和本質,但樹幹為什麽不是正圓,卻有一個最大的原因。”


    許廣陵點頭,然後道:“太陽。”


    “對的,太陽。”陳老先生微笑著,“以樹作為參照物,或者說以一棵樹的立場來看,太陽總是從東到西,而不是從南到北。”


    “所以不論季節怎麽變換,也不論太陽怎麽升降,這棵樹受光照的程度,總是不均等的,然後其生長,也呈現出不均等的趨勢。”


    “自然狀態下,生長越快、質地越疏的‘樹’,會越扁。”


    “因此,在光照充分的情況下,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樹的圓度,來判斷它的質地。同樣,我們也可以通過樹的圓度,來確定它在地球上的緯度。”


    “南北不同緯度的樹,因其所受光照條件的不同,所以它單向擴張或者說膨脹的係數,是不同的。”


    “單顆的樹或許會有較大的偏差,但如果是好多棵樹一起,是完全可以把緯度精確定位的。”


    許廣陵點頭。


    “一個圓的東西,受壓迫,受牽製,都會讓它不那麽圓,以至完全不圓。”


    “月亮地球太陽是如此,龐大的星係是如此,小到一棵樹,也是如此。”


    “人心,也是如此。”


    “人的心性,是什麽形狀?它是無形的,但如果形容的話,赤子之心,當是正圓。”


    “隨著其漸漸長大,這正圓,也漸漸地發生著改變。我們的語言裏,用一些詞語來形容人的性格,如溫和,如堅毅,如偏激,這些等等,其實都在表述著圓度的不同。”


    許廣陵沉思著。


    “在路上走著,看到一百塊錢。”


    “撿還是不撿?”


    “錢是好東西,想撿。這是‘本心’。”


    “錢是好東西,但這個錢不是我的,不應該撿。這是‘道德’。”


    “我不撿,也會被別人撿了,所以便宜別人,不如便宜我。”


    “我不撿,就會被別人撿了,所以我撿起來,等著失主、交給管理處等等,但考慮到實際情況,……”


    “這是‘現實’。”


    “我很有錢,根本看不上這一點,所以很淡然很無視地走過。”


    “還可以列出很多。”


    “人從出生開始,自小到大,幾乎每一刻,人心都在麵臨著類似的狀況,然後左右搖擺、前後不定,在點點滴滴中,承受著外界的壓迫或者牽引。”


    “孔子有一句話,‘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隨心所欲不逾矩。’”


    “隨心所欲不逾矩,這其實是兩個內容。”


    “先是隨心所欲。”


    “然後才是不逾矩。”


    “隨心所欲,是在內部,讓心舒展,呈現出最自然的最接近‘圓’的狀態。”


    “不逾矩,是在外部,入鄉而隨俗,遵循著時代的、社會的、集體的等等的對人的各種要求。”


    “把一顆心活成最接近圓,這既需要修養,也需要資格。”


    “這是一個很高的要求。”


    許廣陵點頭。


    接下來,課程繼續。


    這一課上了大概兩個小時。


    從圓到六邊形,蜂窩的形狀,以及一堆肥皂泡的形狀,然後從六邊形到三角形,再到正方形,陳老先生一路旁征博引,再一次地為許廣陵展示了其大宗的高度以及學富五車的廣度。


    兩個小時的課後,如這段時間許廣陵為兩位老人布置功課一般,陳老先生也為許廣陵布置了大量的功課,用某句網絡流行語來說正是,“來啊,互相傷害啊!”


    從《周髀算經》到《九章算術》,從畢達哥拉斯,到斐波那契數列,從勾股定理,到歐拉公式……


    林林總總,洋洋大觀。


    兩個小時的體係講解後,陳老先生給許廣陵布置的,是需要可能兩百個小時都不止的,大量的方方麵麵的內容填充。


    第二天,諸多的數學書籍被送上山來。


    而許廣陵的讀書內容,在聖賢書、道藏、農耕之書這三類之外,又多了一個大類,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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