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風停雪止,玉宇澄清,層雲朝陽,一色通明,騰霄廣場之上,雲海翻騰,直似飄飄欲仙。


    場上四方位比試台已然建好,太虛觀立觀千年,手筆頗豐,台上遍鋪水沉沁磚,若非通天術法,難動擂台根基,每一方擂台都是用一米見寬的沁磚鋪就,橫豎各有十五塊方磚,四周未設欄護,白舒這兩日都是晚間路過騰霄廣場,匆匆而過,倒是沒有細看,今天一見這陣仗,著實是驚歎了一聲。


    一共四派,四個擂台同時進行四派論道的比試,每個門派頭陣都要派出兩名弟子參戰,白舒趕巧了,正是頭陣,位於玄武台,同時還有一位天權宮的名為顏丹暈的師姐,對陣魔宗弟子,也是頭場。


    白舒來的不算早,他到玄武台的時候,騰霄廣場早已一片鼎沸,玄武台下,更是一幅幅熟悉的麵孔。


    白舒最先見的便是楊孤城和鍾雨微夫婦了,兩人青梅竹馬,從陵武城一路羈絆到了莫淵地界,情絲一纏,如何收煞?


    也隻有於莫淵山上大婚,喜結連理,而白舒與他們二人幾月未見,再次碰麵時,鍾雨微小腹已經微微隆起,她本人更是一副婉柔模樣,冰山美人的稱號,也將將可以摘去了。


    二人笑臉相迎,白舒和楊孤城撞了撞肩笑道:“恭喜二位了,深冬苦寒,倒是真沒必要為我出這一趟門。”


    楊孤城本是個書呆子,聞聽白舒此言,立刻不爽道:“你遠遊歸家,若不是羅師姐阻攔,我早就…”


    鍾雨微拉了楊孤城的胳膊一下,微微搖了搖頭,轉而對白舒道:“我們夫婦二人素來受白大哥恩惠,今日莫說是風停雪止,就是(盛)雪,我們也要來的。”


    從帝師苑那首一剪梅開始,鍾雨微就把白舒認作了媒人。


    “不似鸞鳳,誰似鸞鳳?”這話說的正是她和楊孤城二人,歸根結底,鍾雨微還是因為這一句對白舒產生了無限的好感,更何況楊孤城在觀中無甚朋友,白舒名頭又是如日中天,鍾雨微本是官宦世家,對於人脈關係把握極為得心應手,拋開之前清冷的模樣,此時此刻她以嫁作人婦,不得不為楊孤城考慮,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和楊孤城來看白舒的比試的。


    白舒連聲道不敢,卻想到楊孤城欲言又止的那一句話,他玲瓏心思,片刻就猜到了,一定是楊孤城去荷花塘居看望重傷的自己,卻被羅詩蘭攔下了。


    楊孤城赤子之心,白舒從春試初試之後和楊孤城共處一室就知道了楊孤城的心意,自然不會有任何微詞。


    鍾雨微眼見白舒歡喜,舊友重逢,自己也是喜不自勝,便趁機道:“我家數月後將平添一女娃,還等著白大哥給取個名字呢!”


    白舒下意識的望了鍾雨微的小腹一眼道:“這娃兒還在你肚子裏麵,你就知道是男娃還是女娃了?”


    鍾雨微嗔了白舒一眼,少婦風情盡顯無疑,她道:“請長輩給看過了,確實是女娃兒。”


    白舒點了點頭,微微沉思道:“我曾聽聞兩句詩詞。”


    “其一,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其二,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你二人一人剛強孤毅,一人溫婉淑女,若生出子女,定是天上星辰,人中龍鳳……”


    白舒微微沉吟道:“你二人情起陵武城,情定豐嘉城,我看你們的女兒生出來,不如就叫做靈葭,寓意出塵脫俗,且先待字閨中,等其成婚,我再予她取字。”


    鍾雨微自然歡喜,拍手道好,徐慕靈在一旁看了半晌,此刻也忍不住出言打趣道:“你何不認作小靈葭的幹爹?”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白舒推脫無果,隻好應了,眾人說來說去,又說到娃娃親這件事情上來,白舒尚未婚配,可像他這種青年才俊,又是俠骨柔腸,婚期自然不會太遠,白舒卻含糊其辭輕輕將事情揭了過去。


    白舒和董色就是娃娃親,在自己身上,白舒確實相信緣分,但若是說到子女,以紙鳶為例,白舒肯定不會胡亂給紙鳶做媒,白舒更希望紙鳶能慢慢的遇到屬於自己的緣分,到時候真是紅豆也好,不是紅豆也罷,白舒都不會讓紙鳶受一點欺負,總歸會幫她考量一樁得意姻緣。


    說話間複堂牽著柔嘉的手也來到玄武台前,白舒見狀皺眉,嗬斥複堂道:“你自己看熱鬧就算了,帶你姐姐來做什麽?”


    柔嘉體弱,甚至算是極弱,先天所致,後天縱使再精心照顧,都難保不會出什麽差錯,她身份尊為公主,這等光景跑不遠的路來騰霄廣場,白舒怎麽可能放心。


    複堂性子剛強,但對於自己的姐姐卻是百般愛護,他聞言頭一轉,心有不忿,卻是一句話沒有反駁。


    眾人多少都知道複堂和柔嘉的身份,眼見白舒毫不留情的嗬斥起複堂來,又想到之前白舒用星隕劍砸林悅竹的屋頂和白舒在燕北大開殺戒的事情,更覺得白舒不守規矩,是一個浪蕩子。


    說起浪蕩,實際上是瀟灑的!


    柔嘉見白舒微慍,連忙解釋道:“先生莫惱,是我想來看先生比試的。”


    柔嘉怯著聲音,弱不禁風的模樣,又說是來看白舒比試,可白舒想到柔嘉目不能視,心中又是莫名一痛,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隻請徐慕靈差人找了件厚實的披風來給柔嘉批上。


    帝師苑楊孤城和鍾雨微也見過柔嘉和複堂二人,幾句話說下來,楊孤城文采斐然,兩個小家夥倒也和他們相談甚歡,複堂說的興起,倒是大有把楊孤城當老師的意思。


    白舒本來來的就不算早,這一番話說下來,也到了四派論道開始的時間,觀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騰霄廣場中間,眾人發現觀主的身影之後,都下意識的噤聲行禮。


    多日不見觀主,觀主一身道袍,風采依舊,隔著很遠,白舒卻依稀間覺得觀主似乎又年輕了幾歲。


    羅詩蘭和白舒想到了一處,低聲對白舒說道:“觀主修為似有精進,怕是不日就要閉關,問鼎天啟之上的浩渺境界了。”


    聽羅詩蘭所言,白舒心馳神往,天道無窮無盡,修煉到了觀主這個地步,難有寸進,但隻要前進一步,就是另一個嶄新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白舒眺望過去,卻驟然看見離著自己最遠的朱雀台之下,有一道紅色身影,盈盈獨立,無人敢與之並肩。


    葉桃淩縱使神龍不見首尾,也終歸是不敢比觀主來的晚的。


    白舒依稀可見觀主容貌,但他無論如何努力,卻都看不清朱雀台下葉桃淩的樣子。


    思慮一轉而逝,觀主見眾人全部安靜下來,悠悠然開口道:“又是一年四派論道,諸位遠道而來,太虛觀老道有禮了。”


    觀主聲音清朗,行了個道家禮,全場太虛觀弟子跟禮,並高念道:“無量天尊。”


    千眾齊吟,聲震九霄,正值此時雲開霧散,旭日高懸,東方天空隱有紫霞。


    天地自然,唯有太虛。


    其他三派弟子深深還禮,身處於莫淵山中,他們身上也不自覺的多了幾分出塵之意。


    在苦海紅塵裏掙紮久了,這一刻的寧靜自然,讓眾人格外貪戀。


    觀主行過禮後,說了幾句場麵話,便繼續道:“諸位比試還請注意分寸,點到即止,今年四派論道的前三名都可以獲得貪狼星君親手煉製的鬥靈丹一顆,頭名的話……可暫寄在我名下,跟著我修煉一年。”


    觀主話音剛落,眾人就忍不住議論了起來,四派論道的前四名都有獎勵,頭名更有寶物獎勵,更何況能做觀主的記名弟子,更是讓人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四派之中,也隻有太虛觀的觀主沒收過徒弟,況且這也不是第一次在太虛觀舉辦四派論道了,往年觀主都是直接展示出獎勵給頭名的寶物,今年卻沒提這件事情,不是因為沒有寶物相贈,而是因為觀主是要私下裏將寶物送給那人。


    白舒不太關心旁的事情,卻問了羅詩蘭一句鬥靈丹的事情,羅詩蘭隻解釋道:“鬥靈丹是極為上乘的靈丹,吃過之後能在短期內增加一個小境界而且靈力大增,全無副作用。”


    見白舒瞪大了眼睛,羅詩蘭又笑道:“你受傷的時候,更珍貴的靈丹妙藥我都喂給你吃過了,你又好奇個什麽,若真想要,我去找來給你。”


    白舒不過是好奇問問,連連說不要,他知道羅詩蘭的性子,白舒若真說要,天上的星辰羅詩蘭也摘下來給他了。


    說話間觀主已經離場,四派論道也正式開始了。


    一直默默站在白舒身邊的官如霜在白舒上台前拍了拍白舒的肩膀道:“你好好加油,我要去陪著我師妹顏丹暈了。”


    白舒點了點頭,心中也是感動,顏丹暈和白舒同一時間比試,顏丹暈和官如霜同出一脈,朝夕相處,論起交情肯定是顏丹暈和官如霜關係更好一些,可官如霜還是在玄武台下站了一整個早上,在最後一刻和白舒說過話之後才離開。


    白舒目送官如霜離去,遠遠的看見朱雀台上站著了一個紅衣女子,遺世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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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舒眯了眯眼睛,也飛身跳上了玄武台,還沒看清楚對手,白舒就發現騰霄廣場邊上站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她身著淺月紡綢夾襖,下身是白綾百褶宮裙,直似一樹梨花。


    蕭雨柔不知道為什麽,來都來了,卻沒有站到玄武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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