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打擾桃主你練劍了。”


    葉桃淩收劍走到了白舒和紙鳶身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舒覺得葉桃淩帶著一身的寒氣。


    “葉姐姐,你吃早飯了麽?”紙鳶問道。


    葉桃淩明顯一愣,搖了搖頭,除了白舒自家以外,其他人一天都隻吃兩餐,紙鳶也是在跟了白舒之後,才習慣於吃早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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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鳶拉了拉葉桃淩的袖子道:“我做早飯給你吃啊,少爺說了,不吃早飯對胃不好。”


    葉桃淩有些不知所措的被紙鳶拉了過去。


    廚房裏麵,白舒看見自己月餘前給葉桃淩準備的食材,基本上沒怎麽被動過,心裏忽然生出了一陣恐懼。


    桌子上還擺著一頓冷餐,飯菜很少,硬邦邦的凍在一起。


    “這是?”白舒指了指那冷餐,問葉桃淩道。


    葉桃淩麵無表情道:“這是我中午要吃的。”


    白舒冷哼了一身,端起那涼透了的飯菜,就要倒掉,可就在白舒動手的一瞬間,葉桃淩飛快的抓住了白舒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能浪費!”


    白舒隻感覺手腕之上包裹了一層寒冰,他挑眉看了葉桃淩的眼睛一眼,卻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緒。


    白舒默然放下了盤子,開始生火開灶,白舒背對著葉桃淩,手下忙個不停,嘴裏問道:“你不是說你會做飯麽?”


    葉桃淩沒有回應白舒,白舒則繼續道:“這樣的飯菜也能吃麽?”


    葉桃淩動了動嘴唇,艱難的道:“當然能吃。”


    白舒嘴角發苦,吩咐紙鳶去打水,然後才說道:“你胃本來就不好,還吃這種冷透的東西麽?看你這些木柴和食材的用量,莫不是你和我師姐一樣,境界高了,辟穀不食?”


    葉桃淩沒有說話,但白舒知道她沒有羅詩蘭辟穀的本事。


    這間臨時搭建起來的廚房空間不大,白舒和紙鳶忙和起來,葉桃淩就隻能靠著牆站著,她身子繃直,一動不動。


    白舒能清楚的感覺到,這一刻葉桃淩的茫然,可不管白舒說什麽,葉桃淩也都不會真的放在心上。


    她甚至離了人伺候,就會像大雪封山這段時間一樣,被寒風吹成冰塊,窩在這陰暗的房間裏,吃著殘羹冷飯。


    其餘時候,她多半駐足在看自己桌子上的那枝桃吧,或者是在看,遙遠天空之中那一片海。


    這也難怪了,為什麽宗主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白舒,葉桃淩胃不好,畏寒而怕吵,宗主也知道,這些話她不告訴白舒,白舒就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因為葉桃淩不是一個喜歡把自身苦難說給別人聽的人,她喜歡獨自一個人,不管自身境遇如何。


    一片霧氣升騰之中,三碗熱乎乎的湯麵出了鍋,被分別盛在三個碗裏麵,兩個大碗,一個小碗。


    碗裏飄著青菜和肉絲,甚至,每碗麵裏麵還有兩個雞蛋,這一瞬間的香氣撲鼻,讓葉桃淩恍惚想起了自己還有家的時候。


    白舒和紙鳶一人端著一碗麵,望著葉桃淩。


    白舒催促道:“別愣著啊,端回屋子裏麵去吃。”


    葉桃淩這才哦了一聲,學著白舒的樣子端起了這碗湯麵。


    “小心燙啊。”白舒還在提醒她。


    葉桃淩點了點頭沒說話,跟著白舒和紙鳶出了廚房。


    路上白舒問葉桃淩道:“你這段日子不會都在廚房吃飯吧?”


    葉桃淩不覺得有什麽奇怪,自顧自點了點頭,白舒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直到三人進了屋子坐下,白舒把爐火弄旺盛之後,他才發現,葉桃淩還茫然的坐在桌子邊上,沒有開始吃麵,而她身邊的紙鳶,早已經大口的吃起了麵來。


    白舒輕歎一聲坐下,敲了敲桌子,葉桃淩這才把不知道失神去何處的目光落在了白舒的臉上。


    白舒歉意道:“這段日子是我疏忽了,我真沒想到你吃的這麽差?”


    葉桃淩微微搖頭,說道:“和你沒什麽關係。”


    白舒心中微微有些生氣,片刻之後那情緒卻又煙消雲散,他語重心長道:“宗主托我照顧你,自然和我有關係,你以後每天三頓飯,一定要按時吃,還要吃熱的,你明白了麽?”


    葉桃淩冷冷的看著白舒,沒有說話。


    白舒知道葉桃淩並不準備按自己說的來,於是白舒就問她道:“你知道開陽宮天一峰怎麽走麽?”


    葉桃淩搖頭。


    “那你過了騰霄廣場,就找人去問問開陽宮天一峰怎麽走,我住在天一峰上。”


    葉桃淩用奇怪的目光望著白舒,她不知道白舒什麽意思。


    “以後你這廚房拆了,每天三頓飯都上我那兒吃去。”白舒話說的霸氣,心裏卻沒什麽底氣。


    果然,葉桃淩沒有什麽反應。


    紙鳶卻終於開口說道:“葉姐姐,少爺說的沒錯啊,你真應該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葉桃淩道了聲好,紙鳶才喜笑顏開,又補充了一句道:“而且少爺做飯是真的好吃。”


    白舒見紙鳶說話有效果,連忙拿了一雙筷子塞到了葉桃淩手裏道:“快吃吧。”


    葉桃淩在白舒和紙鳶的注視之下,這才小口的吃起了麵來。


    她一邊吃,白舒一邊說道:“這段日子以來,紙鳶很掛念你呢,雪一停就吵著要來看你。”


    葉桃淩低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繼續小口吃著麵,頭卻越來越低。


    等白舒發現不對的時候,葉桃淩已經哭了出來,一滴淚珠驟然滑落她光滑如玉的麵頰,落進了碗裏麵。


    紙鳶湊到了葉桃淩身邊,拉住了她的手,沒有說話,但那安慰的意味溢於言表。


    白舒也沒有說話,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幕。


    良久葉桃淩才收斂了情緒,說道:“我有一個妹妹,今年應該和紙鳶差不多大了。”


    紙鳶天真的問道:“那你妹妹她人呢,沒有你和在一起麽?”


    葉桃淩沉默了很久,久到白舒以為葉桃淩不會就這個問題而回答紙鳶的時候,葉桃淩艱難的說出了三個字。


    “她死了。”


    隨後葉桃淩自責道:“是我沒用,她若還活著,應該就是紙鳶現在這般年紀。”


    當葉桃淩說出她有一個妹妹的時候,白舒就隱隱想明白了為什麽葉桃淩對紙鳶的態度,和對待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


    紙鳶似乎是被葉桃淩的情緒所感染,她撲進了葉桃淩的懷裏,抱住了葉桃淩。


    紙鳶和白舒說過,她見葉桃淩第一麵,就覺得葉桃淩很可憐,更不要說葉桃淩還給紙鳶出過一口惡氣。


    有時候小孩子的直覺,要遠遠強於成年人。


    葉桃淩抱著紙鳶,又看向白舒道:“還有,我也很多年沒和別人在一起吃過這樣的麵了,更沒有人給我遞過筷子。”


    白舒笑了笑說道:“你在太虛這一年,我保準給你養胖了。”


    其實白舒心裏還有一句話,他想說葉桃淩瘦的跟猴子一樣,誰能知道她這身紅衣之下的身體,究竟是如何輕減呢?


    葉桃淩沒有在意白舒這句話,而是認認真真的問白舒道:“我可以認紙鳶做我的妹妹麽?”


    白舒眉頭一皺,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那不行,紙鳶是我女兒,你和她做姐妹,豈不是成了我侄女兒!”


    白舒這話說完一拍額頭,愁眉苦臉的想到,葉桃淩管淩問兒叫師姐,真論起來,白舒還要喊葉桃淩姑姑。


    於是白舒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說道:“沒事兒,咱們各論各的,你們是姐妹,咱們兩個也還是師兄妹,如何?”


    葉桃淩本來聽白舒拒絕,一臉的凝重,現在白舒話重新說過,葉桃淩頓時喜笑顏開道:“謝謝你,白舒。”


    白舒望著葉桃淩難得一見的笑顏,心中的震撼不亞於他動心那天,初次見到莫淵山上下漫山遍野的天地靈氣。


    曆來白舒隻覺得葉桃淩清冷的樣子美極了,卻不知道葉桃淩笑起來,要比她高冷的時候,更加好看。


    多照顧一張嘴一年,換這一笑也值了,白舒在心裏暗暗想到。


    隻不過吃完飯之後,白舒見葉桃淩和紙鳶熱絡的模樣,才知道他自己根本就是多餘的。


    這段日子以來,白舒在觀中名聲大噪,連帶著紙鳶也被眾人所認識,平日裏紙鳶走在路上,誰都想捏一捏紙鳶可愛的小臉兒,和紙鳶說上幾句話。


    先不說柔嘉和複堂,和紙鳶最玩兒得來的紅豆,三天兩頭就來找紙鳶玩兒,每次紙鳶去開陽宮,唐向婉都把紙鳶寵到了天上去,現在就連葉桃淩都逃不過紙鳶的魅力,要和紙鳶認作姐妹。


    白舒默默的出了屋子,開始清理積雪,半響白舒歎氣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現在董色不在白舒身邊,羅詩蘭也不主動來找白舒,鍾雨微有了身孕,楊孤城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巫少白一門心思撲在修煉上,門都不出,徐慕靈也是忙於觀務,常常和白舒點個頭就走過去了,陳詞離觀找人,到了這光景,白舒身邊就剩下蕭雨柔一個人,偏的這人還是白舒天生的克星,也難怪白舒會發出這樣的感慨,他現在想找個朋友說上幾句話都困難。


    這種時候白舒就想起冬兒來了,曾經不管白舒是講故事,還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冬兒都會安安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問白舒一些問題,被白舒調笑的麵頰緋紅,落荒而逃。


    可有些時光再美好,終究是一去不複返,隻能成為令人難以忘懷的美好記憶,人生總是如此,白舒能力再強,對此也是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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