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癸離開之後,葉桃淩才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白舒身邊,望著麵若死灰的白舒,葉桃淩隻說了一句話:“跟我回劍宗吧,我照顧你。”


    白舒還沒有從沉痛的打擊之中回過神來,可當他聽到葉桃淩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苦笑著回答道:“不用了,隻不過是沒有了修為而已,又不是殘廢了,哪裏需要別人照顧。”


    白舒掙紮著站了起來,葉桃淩連忙攙著白舒的胳膊,白舒卻掙脫了開來,堅持自己走路。


    看著白舒落寞的背影,葉桃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白舒,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麽?”


    白舒身子一頓道:“什麽話?”


    葉桃淩咬唇沉默,最終還是開口道:“你說師父同意了咱們的親事,以後太虛和劍宗都是你的……”葉桃淩頓了一頓,有些難以啟齒道:“我也是你的。”


    白舒沒有回頭,一邊離開一邊說道:“假的。”


    葉桃淩身子一晃,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苦澀笑容。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喊道:“等我天啟了,我給你報仇!”


    白舒依舊沒有回頭,隻是用微弱的聲音回答道:“不用了,講理的話,這次是我理虧。”


    葉桃淩真的動了拋下白舒不管,回劍宗的心思,但現在是白舒最難熬的時刻,葉桃淩絕不可能留白舒一個人在陵武城,至少,也要先等綠萼瑾到手之後,再把白舒送回太虛觀才可以。


    一轉眼已經到了七月初七,陵武城為華國都城,太平盛世已久,城中鮮有趣事,七夕這種盛大的節日,就成為了人們最為期待的消遣。


    從清早開始,人們就開始用心裝扮著自己的院落。尤其是紅色的燈籠,簡直是掛滿了大街小巷。


    太平湖湖麵之上,漂浮著很多條小船,船上空無一人,卻滿載著花朵,花香聚集在一起,順著寬廣的湖麵,飄出去了好遠好遠。


    今天不止是七夕節,也是春鏡樓的商日,將要在樓中展示拍賣數件商品,白舒早早的等在了之前曾坐過的老位置。


    葉桃淩給白舒斟了一杯茶水,開始怔怔的望著窗外出神。


    白舒忽然問葉桃淩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葉桃淩點了點頭道:“是你需要的靈藥拍賣的日子。”


    白舒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緩道:“今天距離我第一次離開燕京,已經過去整整一年又多七個月了。”


    葉桃淩不明所以,白舒最近常常會說一些奇怪的話,她聽不懂,也沒有問過。


    就好比現在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普天之下除了白舒以外,就隻有董色聽的懂,白舒也絕不會去解釋,他迫切的需要待在一個可以聽懂自己說話的人身邊。


    所以又是七夕,白舒又想起了去年七夕他和董色定情時的場景,不可控製的,白舒思念泛濫,發了瘋似的想著董色。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想到那個給過自己最多溫暖的人。不管是千燈湖那一晚的相擁而眠,還是寒雨夜兩人不分彼此的熱吻,都讓白舒覺得心火熱的像是要燃燒了起來一般。


    隨後白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放在桌子邊的星隕劍上,白舒下意識的摩挲著星隕劍的鍛麵,冰冰涼涼的觸感傳了過來,卻因為白舒失去了所有的靈氣,而再也沒有了那種和星隕心意相通的感覺。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故事最初的原點,白舒還是那個未入修行的少年,現在的他,還有保護董色的能力麽?


    倘若白舒現在去找董色,甚至都有可能死在路上。因為當年白舒默默無聞,無人與白舒為難,而現在白舒名滿天下,倘若別人知道太虛觀那個不可一世的道法天才變成了一個廢人,那麽誰不願意上前去踩上一腳呢!


    更何況白舒現在也有了仇人,隻要遇到李月溪薛冬亦這樣的舊敵,白舒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隻能引頸待戮。


    白舒答應過董色要成為四派第一高手,風風光光的娶她,白舒也想過的親手殺死蕭半山,為昔日恩怨做個了斷,還有那吃人的古塔,水裏的神木,白舒都沒有機會觸及到了。


    倘若你叫一個人一開始就一無所有,他不會有多麽難過,甚至還有可能樂得清白。但倘若你給予了他很多別人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東西,又給了他獲得一切的希望。


    這個時候你再去收回那些東西,這種落差,可以活生生的把一個人壓死。


    但白舒不會死於這種落差,因為對於白舒而言,失去殺伐的能力並不是最令他痛苦的事情。


    最令白舒痛苦的一件事情,是他永遠的失去了淩問兒。


    兩相比較之下,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麽,但不可否認的是,白舒永遠都沒辦法親手殺掉蕭半山了。


    一念及此,白舒破碎的氣海又開始隱隱做痛起來,疼的白舒彎下了腰,抱緊了自己的小腹。


    葉桃淩手忙腳亂,見不得白舒痛苦,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到最後她隻能把白舒摟在了自己的懷裏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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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這時候,丁念之帶著一身白裙的木辛走了過來坐下。丁念之見狀不解的問道:“白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白舒抬起頭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吃壞了肚子,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木辛卻調笑道:“吃壞了肚子為什麽要讓被別人抱在懷裏。”


    白舒下意識的看了葉桃淩一眼,葉桃淩粉琢玉雕的俏臉之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白舒沒有接木辛的話,轉而問丁念之道:“這活動什麽時候開始?”


    丁念之聞言其身招來一個小廝,詢問了幾句回答白舒道:“問巧了,這就開始了。”


    丁念之話音一落,樓下就響起了一個溫婉的女子聲音,大致是介紹一些拍賣活動的具體事宜。


    這一天春鏡樓中不接散客,隻允許持有憑證的貴客入樓,白舒的憑證自然早就被丁念之安排妥當。每一桌前,都有一個負責報價競價的小廝,隻等拍品正式開始拍賣,做客人的喉舌。


    可樓下那女人沒說幾句話,就被門口的一陣爭吵聲打斷了。


    “客官,您今天真的不能進去。”


    “開門迎客,哪兒有不招待的道理!”


    “今天我們這裏真的不接待客人。”


    “那這樓裏麵的人,莫不是都是你們本家兒嘍。”


    說話間底下聲音越來越嘈雜,眼看就要鬧盾起來,丁念之卻從樓上探出頭來,說道:“樓下的兄弟不好意思,他是跟我們一桌的,讓他上來吧。”


    門口夥計看了一眼之前說話那女人,那女人微微點頭,才放那人進來。同時那女人也對丁念之道:“今天也就是您丁掌櫃,換了旁人,活動開始之後,都休想進門。”


    丁念之連連道謝,要闖春鏡樓那人也是不明所以的上了樓,可當他走到白舒桌前的時候,才終於明白了過來,略一拱手說道:“桃主,您怎麽也在這裏。”


    他雖然隻和葉桃淩說話,卻也忍不住的打量著白舒,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劍宗餘秋寒。


    葉桃淩轉頭看了白舒一眼道:“我陪他來的,倒是你,好多年不下山,怎麽到這裏來了。”


    餘秋寒拉了拉椅子,看向了葉桃淩,葉桃淩點頭之後他才坐下,說道:“我和安憶去調查異靈者的事情,後來安憶就失蹤了,前幾天我才收到他的消息,他約我今天來春鏡樓碰麵。”


    葉桃淩擔憂道:“李安憶失蹤了?沒出什麽事情吧?”


    餘秋寒麵色凝重道:“不清楚,但我收到的那封信,確實是安憶的筆跡,他說了今天來碰麵,應該出不了岔子。”


    葉桃淩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白舒卻不關心這些,全神貫注的看著樓下一件件拍品易主,期間丁念之也花大價錢拍下了一枚玉扳指。


    一直到了後麵,白舒清楚的記著順序,一對兒官梨花瓷瓶之後,就是自己想要的靈草綠萼瑾。


    可真等到那一刻的時候,底下那主持著拍賣全過程的女子忽然說道:“諸位客官,綠萼瑾因為賣家的私人原因,今天將不做拍售了。”


    議論聲頓時四起:“這算是什麽事情,你們怎麽做生意的?”


    那女子歉然道:“不過我們找到了一件很不錯的替拍品,是陸靜修當年在荔香院關於杏林之術的手抄本。”


    那女子一句話出口,滿座嘩然,陸靜修手抄的醫術,這其中的價值不可估量,比那單純的綠萼瑾可要珍貴的多了。


    眾人思量之下,都收起了抱怨,反而是打起了陸靜修這份手抄本的主意。


    隻有白舒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問丁念之道:“這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其他東西都沒有變動,唯獨我要的東西不賣了?”


    丁念之額頭上隱現汗水,急忙親自下樓找人詢問,不一會兒丁念之回來告訴白舒道:“白大哥,說是賣家臨時改了主意,他們也沒有辦法,而且綠萼瑾本來就是很稀少的東西,一般人也沒什麽過多的想法……”


    白舒擺了擺手製止了丁念之的話語,說道:“你去把賣家是誰問出來,花再多的錢也要拿下。”


    丁念之點了點頭就要離開,白舒又跟著道:“葉子你也跟著去,買不到就算是搶,也要搶過來。”


    葉桃淩點了點頭剛要起身,卻忽然從窗口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白舒對這種味道極為熟悉,下意識的從窗子眺望出去,隻見到太平湖邊緩緩靠岸了一艘花船,百花叢中,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具屍體,那屍體胸口之上有一個巨大的血洞,像是一朵鮮豔的桃花。


    血腥味兒就是從這具屍體之上,一直飄到了春鏡樓裏。


    白舒認識這個躺在花船中的人,那人活著的時候叫做李安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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