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憶說七月初七和餘秋寒在春鏡樓碰麵,他說到做到了,隻不過再碰麵時,卻是陰陽有隔,春鏡樓是人間,太平湖已是泉下了。


    這一刻餘秋寒也顧不得什麽禮節,直接踩著桌子從窗子裏一躍而出,飛落到了湖邊,葉桃淩緊隨其後,也來到李安憶的身邊。


    白舒又低聲叮囑了丁念之幾句,才下樓通過正門出來,往太平湖邊走。


    白舒雖然和李安憶不是太熟,卻是認識李安憶的,乾宗宗主,境界不是太高,卻溫文爾雅,君子如玉。就算是白舒和劍宗弟子起了什麽衝突,李安憶也絕對是不偏不倚,從來都沒有護過短。包括臨川城外白舒和徐慕靈跌落深穀的那一晚,也是李安憶帶人去尋找搭救的白舒。


    就是這樣一個少年英才,數年之後可能接手東洛劍宗的一個男人,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而且死後他的屍體還意外的出現在了這裏。


    就像是有人故意要把李安憶殺死,然後再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和餘秋寒碰麵。


    白舒莫名感覺到一陣心悸,他走上前去,輕聲問道:“怎麽回事?”


    白舒話還沒說完,餘秋寒就轉身怒視著白舒,同時他抽動腰間的寶劍,看那架勢,似乎是要對白舒動手。


    如今白舒已經是一個廢人,再和餘秋寒打,白舒不會是餘秋寒的一合之敵。


    可葉桃淩終歸還留在白舒身邊,她一把將餘秋寒的劍按回了劍鞘之中,冷聲道:“你幹什麽?”


    餘秋寒怒視著白舒道:“這小子殺了安憶,您難道還要包庇他麽?”


    葉桃淩搖了搖頭道:“不是白舒,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可以證明。”


    白舒不明所以的推開了餘秋寒,走到水邊近處。等白舒看清楚了李安憶身上的傷之後,他臉色才慢慢的變得難看了起來。


    李安憶人雖然死了,但他的屍體之上有一股濃烈的氣息揮之不去,白舒一靠近李安憶,就感覺到了這股熟悉的氣息。


    是殺字符的氣息,李安憶身上沒有別的外傷,他死於一道殺字符。


    餘秋寒麵沉如水道:“桃主,太虛觀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符師了,我想不起來除了白舒,還有誰能用的了這道殺字符。”


    餘秋寒當年親身挨了白舒一道殺字符,而且他還沒有死掉。對於殺字符,除了白舒以外,最有發言權的人就是餘秋寒了,他自然不可能認錯。”


    白舒聽到餘秋寒這句話,第一時間想要反駁於他,因為白舒不是近年來太虛觀裏麵第一個符師,也不是當世第一個會用殺字符的人,黃俊才是。


    可觀主在黃俊下山之前,把手按在黃俊的額頭上,說了一句“你忘了這道符,就下山去吧!”


    既然是觀主親自出手,自然沒有錯漏的道理,黃俊至多是會一兩道神符,卻絕沒有再畫出殺字符來的可能。


    可如果不是白舒,又不是黃俊,那李安憶是誰殺死的呢?難不成太虛觀裏,還有其他人會殺字符?


    白舒低頭沉思著,要想接觸到殺字符,就必須上到小書閣第七層,就必須用到那一黑一白兩枚勾玉,勾玉一枚在白舒手裏,另一枚在蕭半山手裏,可蕭半山總不會與李安憶為難,這事情也不是白舒做的,事情才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白舒最後看了一眼躺在花船之中的李安憶,從李安憶的發梢處捏下一朵幹枯的菊花,放在手心裏細細觀看著。


    “這花船之上都是新采的鮮花,怎麽會有一朵枯菊呢?”白舒輕聲質疑道。


    餘秋寒眯著眼睛看著白舒,冷冷道:“臭小子,你可說的出來,這世間除了你,還有人能用出一道殺字符來麽?”


    經餘秋寒這麽一說,白舒忽然回過了味兒來,殺死李安憶的這一道殺字符,不一定是符師親手虛空凝出來的,還有可能是,殺人者手持了一張殺字符。


    白舒畫的殺字符基本都留在了自己身上,但還有一張殺字符,白舒在巫少白離開莫淵山之前,親手交給了他。


    難不成是巫少白殺了李安憶?


    巫少白已經是破虛境界了,他還是天機子,他說不定真的有這個能力。


    餘秋寒見白舒不說話,又喊道:“你說不上來是麽?”


    白舒依舊沒有說話,他確實說不上來,他更願意相信是巫少白的殺字符落到了別人的手裏麵,然後別人殺害了李安憶。


    白舒微微歎氣道:“李安憶是怎麽失蹤的,你具體給我說說。”


    餘秋寒寒目如霜,冷冷注視著白舒道:“為什麽你在春鏡樓,安憶的屍體也正好出現在湖邊?為什麽你說不上來,世間還有別人也會殺字符呢?”


    餘秋寒搖了搖頭道:“我不信你。”


    白舒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將手中那朵枯菊收入懷中,淡然道:“我要真殺李安憶,用不到殺字符。”


    餘秋寒身上殺意一蕩,第二次拔劍欲殺白舒,卻被葉桃淩又一次攔下了。


    葉桃淩護在白舒身前道:“他這段日子一直和我在一起,前幾天為了救我,他氣海盡毀。”


    葉桃淩美目直視著餘秋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可能是他!”


    餘秋寒和李安憶關係不錯,甚至可以說是很好,可餘秋寒心裏也清楚,有葉桃淩擋在自己身前,他絕沒有傷害白舒的可能。


    餘秋寒緩緩上前,彎腰從花船裏抱起了李安憶的屍體,失魂落魄的就要離開。


    葉桃淩卻喊住餘秋寒道:“等你查清楚了是誰殺的他,告訴我。”


    整個碧落山也沒什麽人敢叫葉桃淩葉師妹,偏偏李安憶就敢。本來乾滄也應該交給李安憶來用,可事實是葉桃淩一直持有著乾滄。


    兩個人分別為乾坤二宗的宗主,要說真沒交情,那是假的。


    餘秋寒回眸看了葉桃淩一樣,苦澀道:“你迷途已遠,葉桃淩。”


    白舒很少聽見有人會直呼葉桃淩的名字。


    可餘秋寒知道當一個年輕人深陷於愛情之中是一種什麽狀態,畢竟他當年也曾經瘋狂的迷戀著淩問兒。就算是現在,餘秋寒也容不得別人說淩問兒一句壞話,就像是他可以因為白舒闖淩問兒的屋子,而發起瘋來一樣。


    太虛觀那些關於白舒和葉桃淩的傳聞都是真的,餘秋寒不可能在葉桃淩麵前做出任何對白舒不利的事情,所以餘秋寒選擇了默然離開。


    白舒目送著餘秋寒遠去,無可奈何道:“今生倘若我再去碧落山,恐怕就要被你宗弟子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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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葉桃淩在劍宗之中得寵無雙,但白舒心裏也清楚,李安憶的人緣並不差,滿宗的弟子,倒有大半是對李安憶有好感的。倘若餘秋寒回去說白舒殺了李安憶,以現在白舒這樣一個廢人的狀態,他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去劍宗找葉桃淩了。


    如若不然,白舒甚至還想玩兒一出硬闖劍宗的戲碼,隻不過今生今世,沒這個機會了。


    葉桃淩眨了眨眼,又下意識的看向太平湖邊的花船,問白舒道:“這世上真的沒有別人會殺字符了麽?”


    白舒肯定的回答道:“據我所知,隻有我一個人會。”


    葉桃淩有些失落,沒再說話。


    這世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李安憶一樣的,在麵對羅詩蘭的時候,會羞澀的笑出來的如玉少年了。


    可惜的是,李安憶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當麵像羅詩蘭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已經再也見不到羅詩蘭的麵了。


    而羅詩蘭也不會知道李安憶喜歡過自己,更不會對李安憶的死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哀傷。


    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壞人總是能活到最後,而好人卻前赴後繼的死在了堅持自己心中那一點兒光明的事兒的路上。


    這是無可避免的,也曆來都是人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因為在這樣的年代裏麵,隻有自私自利的人才能想盡辦法活下去,而那些把光明看的比自身的生命還要重要的人,隻能將自己寶貴的生命奉獻出來。


    李安憶的死,是白舒受到的第二個打擊,這種隨之而來的失落和無力感,甚至比氣海盡毀更讓白舒感到恐懼。因為白舒隻是沒了修為,他的性命還在,喜歡白舒的人喜歡的僅僅是白舒本身,而不是白舒所擁有的高深修為,更不是隻喜歡那個所謂的道法天才。


    白舒甚至生出了找到董色,然後帶著董色回到那個洛國邊陲的無名小村子裏麵,回歸於平靜的生活的想法。


    什麽恩怨,什麽天下,全都不管了。


    這一刻白舒的心灰意冷,不管他以前有什麽樣的想法,以現在白舒的狀態,都沒有辦法實現了。


    白舒微不可查的歎了聲氣,準備回去問問丁念之綠萼瑾最後的消息。白舒有一種預感,這一株靈草,最終也會與自己擦肩而過。現在的白舒隻能寄希望於,渡空真的能治好董色身上的千葉百靈子。


    葉桃淩走上前去,輕輕握了握白舒的手指,表示安慰。


    白舒勉強笑道:“葉子,謝謝你剛才維護我。”


    時至今日,白舒又變成了躲在女人身後,求取平安的那種人,他心中除了苦澀,竟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


    葉桃淩搖了搖頭道:“我相信你的為人,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白舒寵溺的揉了揉葉桃淩的秀發道:“等這邊兒事情結束之後,你就回劍宗去吧,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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