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娣兒剛剛離開的那幾年,我每天都以淚洗麵。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就慢慢接受了現實。心裏卻一直沒有放棄奪回女兒的想法,無奈始終沒找到機會。


    “‘五六年前,有一段時間,我突然非常想念娣兒。燃裳苴想了個辦法,讓我喬裝成外鄉的貨郎婆,去希母魁甲住的地方偷偷看看娣兒。


    “‘燃裳苴告訴了我希母魁甲的住址和她的俗世姓名,而馮義貞三個字,對我來說,卻很難記。


    “‘從旱魃族入匿秘世後,旱魃族與媧皇族所用的文字便開始有了分化。上古時代的文字,大部分被兩族共同繼承,成為兩族都在使用的常用字;一部分單獨被旱魃族繼承,成為旱魃人的常用字,對媧皇族來講,卻是生僻的古字;相反,另一部分單獨被媧皇族繼承,成為媧皇族的常用字,對旱魃族來講,同樣也是生僻的古字。


    “‘兩族在數千年傳續中,各自又造出了很多不同的新字。


    “‘義、貞兩個字,對我旱魃族來講,是隻能在上古典籍中才能看到的字,即使是典籍中,也不是經常出現。就算是我旱魃族內的飽學之士,也未必能都認識。馮字更是我旱魃族所沒有的字,乃是媧皇族後世所造新字。’


    “我突然想到了燃裳苴的名字和玉華的旱魃族名字,都是沒見過的字,問道:‘是不是就像苴和杕楰二字,對我來說是生僻古字,對旱魃族來講卻是常用字?’


    “君母點點頭。


    “她接著說:‘燃裳苴為了讓我記住這三個字,特地編了三句口訣:冰前馬蹄滑,我頂羊無足,燒貝卜吉凶,每句口訣代表了一個字。


    “‘憑著這三句口訣,我才慢慢記住了馮義貞這個名字。


    “‘後來我每隔一兩年都要喬裝到媧皇之地去看娣兒,聊解思念之苦。


    “‘如今,形勢所迫,該是讓娣兒回到旱魃的時候了,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我心裏有點作難,口上還是爽快地答應了:‘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您遂成所願。’


    “說話間,外麵開始有了淅淅索索的聲音。我知道同伴們也已經起來了,他們開始做早飯,並做上山伐木的準備。


    “過了一會兒,你爺進來了,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


    “他見我在裏麵,說道:‘佛爺代,你這麽早就起來了,這位嫂子的傷勢怎麽樣了?——你看,我們這走山人住的地方太簡陋,連個放碗的地方都沒有。’


    “我見狀一咕嚕爬起來,邊說傷勢沒什麽大礙,一邊到帳篷外搬了個鋸板餘下的木墩子放在了君母坐的地墊前,你爺隨手把碗放在了木墩上。


    “這時,君母站起身來,向你爺行了個禮,說:‘愚婦人多虧了各位壯士相救,不然早就命喪荒野了。在此衷心表達謝意。’


    “你爺急忙還禮,嗬嗬笑著說:‘這都是舉手之勞,大嫂子不必放在心上。


    “‘這山菇片兒湯,是用昨天我們伐木時半道上采的羊肚菇做的,對我們走山人來講,這可是難得的美味。請大嫂子別嫌粗陋,多少吃點,先充個饑。’


    “君母笑著說:‘聞起來就覺得香,那我就不客氣了,您忙您的吧,吃完飯鍋碗放著我來洗,你們自去開工。’


    “我突然覺得此時眼前的婦人不像是個萬乘之尊的君主,而像是莊戶人家平易賢淑的主婦。


    “吃完早飯,大夥兒都上山去伐木了,營地裏隻剩下三鍋飽和三才二人在敞地上鋸板。


    “我被你爺安排照顧傷者,沒有上山。


    “君母起身走出帳篷,來到營地旁的小溪邊,我跟在他身後。


    “她看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奇峰說道:‘我該回去了,山中沒人主事是不行的。’


    “我說:‘我昨晚已經和燃裳苴約定過了,今天巳時,送您到溝外五裏處的斷橋下方,她會在那裏接應。如今辰時已過,是該出發了。’


    “君母點了點頭。


    “我走到三鍋飽和三才身邊,對他們說:‘受傷的婦人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她現在想回家去,怕家裏人擔心,我送她你一程,一兩個時辰就回來。’


    “三鍋飽和三才都是粗人,說了句‘去吧’,就繼續鋸木了。


    “我配合君母走出了圓溝,在溝口看到了君母的車駕。


    “我心想,人送回去,這車可怎麽辦。旱魃人到溝口來,會有被同伴看到的危險,我一個人也沒辦法弄到燃裳苴那邊去。


    “正發愁間,君母發話了:‘走吧,別站著看了,一會你到燃裳苴那兒牽兩匹青鬃馬過來,拖過去就行了。’


    “我這才跟著她繼續往前走。


    “送走君母,辦完車駕的事,已經到了中午。


    “我自知已經耽誤了兩天的工作,便急匆匆挎了繩卷,提起斧子上山了。


    “七八天之後,伐下山的圓木全部都鋸成了鬆木板,足夠裝四車了。


    “大夥用繩捆好木板,背到存禮看車的地方,裝了車,滿載而歸。


    “回到莊裏,我天天往玉華家門口跑。


    “但自從貞姨找我談話之後,我就不敢再去敲她家門了。


    “回來四五天,都沒有見到玉華。


    “有一天,……”


    講到這裏,老爹爹停了下來。


    他抬手看了看表,大呼著說:‘哎呀,講著講著,把時間都忘了。怎麽都到一點多了。你快回去睡覺了。我估計你爺又編框編睡著了。’


    我雖然一點困意都沒有,但聽老爹爹說過了一點了,我也覺得太晚了,起身向他告了別。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下山,還在刷牙,聽到外麵鬧哄哄的。


    我丟下杯子和牙刷,嘴角的牙膏也顧不得擦,一溜煙跑出了大門。


    來到路口,看到大路西頭不遠處圍著一大群人,旁邊還停著兩三輛吉普車。


    看位置,像是水兵家門口。


    我跑了過去。


    看熱鬧的人群把水兵家大門圍的水泄不通。


    我從人縫中擠到了前麵。


    水兵家院子裏或坐著或站著一大幫陌生人,有四五個穿著中山裝,其餘的都穿著勞保服。


    石娃叔蹲在大火燒掉房子的台階上,水兵媽站在北房簷下的柱子旁,水兵站在他媽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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