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腳步聲又突然消失了。


    “我和你奶奶在桌案下一動不動,靜聽著外麵的動靜。


    “大約過了一鍋煙的時間,我們後麵哧的一聲巨響,我們回頭一看,大帳背麵的圍布被撕開一個大口。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圍布破開的口子裏,伸進來一個大腦袋。大腦袋咣當一下嫌煩了桌案,我和你奶奶毫無遮攔地暴露在了大白腦袋前麵。


    “怪物的腦袋張開了臉盆般大小的大口,一口將你奶奶叼了出去。


    “我見狀從地上蹦了起來,從大帳的破口處跳了出去,跑上去,一把抱住了白色怪物的前蹄。


    “怪物朝前彈了一下腿,將我摔出了一丈多遠。


    “我被摔得暈頭轉向,爬起身來,見怪物正準備要將你奶奶吞進嘴裏。


    “這時,有一個旱魃人從大帳邊上冒了出來,縱聲一跳,就跳到了怪物的頭頂。


    “她舉起手中的藍光武器,朝怪物頭頂正中刺了下去。


    “怪物大叫一聲,將你奶奶丟在了一旁,開始劇烈晃動腦袋。


    “那人在怪物頭頂堅持了一會兒,被怪物甩了下來。


    “那人站起身來,遠處的火光照在臉上,我才認出那是燃裳芹。


    “怪物掉轉身體,張開大嘴,朝著燃裳芹猛衝過去。就要咬到燃裳芹的瞬間,燃裳芹迅速一閃身,怪物一口咬在地上,將地麵要出一個兩尺多寬的大坑。


    “怪物吐掉口中的泥土,又要去攻擊燃裳芹,燃裳芹將寒光槌拋向了空中,發著藍光的寒光槌,在黑夜的天空中劃出一道刺眼的藍色弧線。


    “怪物被這一道藍光弧線吸引,抬頭望向天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時,燃裳芹伸手向背後抽出火衣刀,隨著呲啦啦一聲電火迸撞的聲響,一道亮光飛向了怪物。


    “刹那間,怪物便身首分離,雪白透亮的怪物腦袋,從頸部滑落到地麵,螺旋狀的尖角,直插入地麵,怪物的頭被撐在了半空。


    “緊接著,怪物如雪山般的巨大身體,轟隆一聲倒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怪物被切斷的頭頸,居然沒有流出一滴血來,刀口處光滑如鏡,像被利刃劈開的冰塊。


    “我見怪物倒地身亡,趕緊跑到你奶奶身旁,她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臉上全是血跡。


    “我一把將她摟在懷裏,輕聲呼喊:‘玉華,玉華,你醒醒啊。’


    “你奶奶沒有任何反應,我頓時悲從中來,開始淚如雨下。


    “幾滴眼淚滴在你奶奶的臉上,她嘴唇動了一下,微微睜開了雙眼,孱弱地說道:‘我沒有死,你別難過,我撐得住。’


    “這時,我聽到四周有轟隆隆的響聲,抬頭一看,周圍全是雪白的怪獸,正一緩緩向我們圍攏過來。


    “前往不遠處,燃裳芹一手拿著寒光槌,一手拿著火衣刀,麵對著緊逼過來的怪獸,一步步向後退。


    “就在怪獸將我們圍在核心,離我們三人隻有半丈遠的時候,怪獸們突然像發瘋一樣,上躥下跳著四散亂撞。


    “不久之後,一個個都口裏噴出藍色火焰,之後便相繼倒地不動了。


    “這時,燃裳荼領著兵士們趕了過來。


    “燃裳荼見你奶奶倒在地上,連忙命人將她抬進了大帳。一麵又命人盡快修補主帳,並急召內侍醫官為你奶奶治傷。


    “我上前問道:‘首輔大人,這到底是什麽回事?這些白色的怪物是什麽東西?剛剛你用了什麽絕招,讓它們全都倒地斃命了?’


    “燃裳荼說:‘這種東西我也從未聽過,更沒見到過。我身邊的人,也沒人認識是什麽東西。至於它們突然死掉,我也是莫名奇妙。剛剛怪獸來襲時,我本來要帶領人馬到主帳來護駕,但那些怪物們凶狠無比,見人一口就吞了進去,我們卻絲毫近不了它的身。我與將士們都被圍了起來,死傷慘重。後來突然聽到主帳這邊轟的一聲,像山石崩塌了一般,那些怪物聞聲,都向發聲的地方趕去了。我們才得以脫身,趕著過來救駕。剛到跟前,就看到那些怪物們前衝後突,像著了魔一樣。正在詫異時,就見它們口裏冒火,到底死了。’


    “我聽他說完,也覺得這事十分詭異。便問燃裳芹道:‘芹小將軍可曉得這些東西是什麽來頭?’


    “燃裳芹搖搖頭說:‘姨祖母與巹婿君見多識廣,都不曾曉得,我年少無知,怎能知曉。不過不記得在哪本古書上看到過有一種叫嗍骨雪駁獸的凶獸,與今天見到的有幾分相像。’


    “燃裳荼即刻問道:‘芹兒你說說,這個雪什麽獸的,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燃裳芹說:‘我也隻是在書中看到過這個名字,隱隱約約記得,說這種凶獸通身如冰雪,獨角而有髯,其他的就不記得了。’


    “這時,醫官出來向燃裳荼通報君母傷情,醫官說道:‘此次陛下傷情嚴重,已經傷及了筋骨,但當下並無性命之憂。細心調養,還能延宕些時日。’


    “燃裳荼問:‘當下無性命之憂是什麽意思,難道日後會有什麽不測?還有,怎麽叫延宕些時日?’


    “醫官說道:‘下官也隻能斷得今日之況,日後誰也不敢說,總之君母算是救了回來。大人放寬些心吧。’


    “說完就要離開,我一把拉住她問道:‘大夫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君母她是不是有內傷沒法治愈?到底傷到了哪裏?我也算是懂得一點醫理,你就如實告訴我吧。’


    “醫官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君母身上,多處受傷,其他的傷倒也沒什麽大礙,隻是脊椎受了大挫,腰間有兩節脊骨被壓合在了一起,確實十分危險,所幸目前沒有影響到骨芯髓絡,對身體並無影響。但以後隨時都可能會有椎體錯位的可能,一旦……’


    “我打斷了醫官的話,說道:‘好了,你不必多言了,我了解了。’


    “醫官向我們三人依次打了躬,轉身走了。


    “燃裳荼又問我:‘醫官說的是什麽意思,到底有沒有大礙?’


    “我說:‘好的話,便無大礙,不好的話,就難說了。’


    “燃裳荼說:‘你說的我也聽不懂。是不是說,以後隻要小心照料,就沒什麽問題了?’


    “我敷衍著點了點頭,心內卻五味雜陳,悲痛難忍。


    “突然,燃裳芹大喊一聲:‘兩位大人快看。’


    “我們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見被她砍掉的怪獸的頭,剛剛還被插在地上的尖角撐起在半空中,這時尖角已經不見了,腦袋落在了地麵,且小了一圈,下麵地上有一灘水。


    “燃裳荼也看到了,她說:‘這怪物怎麽化了!’


    “說著走上前去,摸了摸那顆怪物的頭,又四周看看其他怪物的屍體,說道:‘原來這些怪獸都是冰雪之體,現在都開始慢慢融成水了。’


    “我們三人,麵麵相覷,對今晚發生事,都是一頭霧水。同時,內心還在擔心會不會再次遇到襲擊。


    “燃裳荼命令兵士們晚上要加強戒備,並多派軍力在主帳周圍嚴密護衛。


    “交代完公事,她突然語氣柔和地說:‘難道今晚的事,真是因為時辰選得不對嗎?’


    “我和燃裳芹沒有作聲。


    “她又猛一抬頭,對底下人說:‘快去將木坦將軍放了,安排上等食宿款待,明日我要親自去負荊請罪。’


    “接著,看看我和燃裳芹說:‘此次祭祀之行,恐怕要半途而廢了,明天我也要勸君母趕快回君山。’


    “燃裳芹說:‘姨祖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如果之前聽了木坦將軍的話,速速折返,就不會有此大禍了。’


    “燃裳荼說:‘我聽得出來,你這是在責備姨祖母,我如今也知道自己有時候太過強勢了。但我絕無壞心。隻是,早年間歡兜人入侵,我養在東南的相士們事前一個個都在我麵前說邊境太平安泰,不會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我才疏於防備,被歡兜人打得一敗塗地,成為我這輩子軍旅生涯的恥辱。從那以後,我便再不相信相士們的話。


    “‘此次出行,安排禦星院占吉時,也是例行之事。我初時心想,如果相士占出的吉時不太離譜,那便順理用之,如果不合理,也未必一定就要用。後來見燃裳一占出的吉時是醜時,我便心裏極度排斥,以為她在故弄玄虛,故意折騰人,因為如果醜時啟程,所有人都須一夜無睡,第二天還需要一整天行路,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痛苦的事。所以最後才給君母推薦了平常人都認為是好時辰的巳時。


    “‘唉——!想不到釀成了如此大禍。我是罪人啊!’


    “正說著,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燃裳荼,你們姊妹二人,都聽不進善言,隻是燃裳苴思慮縝密,凡事都想在人前,她一輩子行事,除了天乙山之敗,可以說沒有過差錯。而你資質平平,遠不如令姊,可固執卻遠勝於她。如今你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還這樣下去,旱魃族將有躲不完的災,揮不去的禍。’


    “片刻之後,從黑暗中走出來一個旱魃人,燃裳木坦。


    “燃裳荼立馬笑臉相迎,向燃裳木坦打拱行禮道:‘木坦將軍請贖罪,剛剛您教訓得是,我的固執,導致君母受傷,又折損了大半隨行軍力,隊伍中其他各司,也都傷亡慘重。我該辭去這個首輔之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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