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柱香的時間後，柳茹帶著兩個禦醫重新出來了。</p>
這一場酒沒誰喝的有幾分真心，都是坐立不安的。</p>
這會兒見了兩個禦醫出來，一時間，除了陸文徵，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他們身上。</p>
“公公。”</p>
兩個禦醫一溜兒小跑到了縉公公的跟前，小心的貼著他的耳朵嘀咕了幾句。</p>
縉公公臉上表情不曾變化，倒是瞧不出來什麽，隻是等兩個禦醫說完，他站起身來，對著陸文徵道，“還望老尚書多多保重身體，今日感謝陸大人的款待，咱家回去給陛下複命了。”</p>
陸文徵拱手道，“公公慢走，幾位大人慢走。”</p>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尚書府，管家關了府門回來，陸文徵心頭一直緊繃的心弦才陡然鬆了下去。</p>
“怎麽回事？”</p>
柳茹搖了搖頭，她也弄不明白。</p>
那兩個禦醫跟的緊，她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準備，中間她想把兩個丫鬟支出去，可都讓兩個禦醫找借口重新叫了回來。</p>
“我當時心裏頭愁的不行。”</p>
柳茹這會兒都還蹙著眉，“找不到機會來找你，隻得憑著那二人進去了。”</p>
“後頭他們出來，我也沒敢多問。”</p>
“相公，你看這是什麽情況？”</p>
陸文徵也搖了搖頭了，“照縉公公的意思，他們應當是沒有瞧出問題的，否則剛剛也不會那麽好說話，隻是……”</p>
他望著柳茹，口中的話沒有說完，但二人心中都清楚。</p>
老師昨日已經去了，是他眼睜睜的瞧著的，那兩個禦醫一旦進去，一定是能發現的。</p>
隻是，這是為什麽呢？</p>
“走，我們也去瞧瞧。”</p>
柳茹猶豫的點了點頭，跟在陸文徵後麵，二人一道朝主屋裏頭走。</p>
然而還不等二人推開門，陸文徵就發現裏頭傳出的聲響。</p>
屋子裏還有旁人！</p>
陸文徵將柳茹護在身後，一腳踹開門，“什麽人！”</p>
“是我。”</p>
一道少年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哭過後的低啞和沉悶。</p>
“含青！”</p>
柳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忙不迭地從陸文徵伸手跑出來，朝著床榻前的身影撲過去。</p>
看見柳含青跪在床頭，臉上掛著淚，一手裏還緊緊的抓著柳尚書的手，柳茹心中大悲，一時間也是淚如雨下。</p>
“含青。”</p>
柳茹哭著趴在弟弟身上，一聲一聲的喚著，“你可回來了！”</p>
“爹……爹一直念著你，一直念著你呢！”</p>
“你怎麽不早些回來啊！”</p>
柳含青麵上有些無措，半抱著姐姐，嗓音有些發顫，“我，我不知道。”</p>
姐弟二人又是抱在一起失聲痛哭。</p>
陸文徵站在邊上，也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淚。</p>
等到姐弟二人哭完，陸文徵問，“剛才是怎麽一回事？”</p>
柳含青吸了吸鼻子，這才道，“我方才回來，見著大門緊閉，似乎有些不尋常，於是從娘那邊的院子翻牆過來，正巧撞見了娘跟前伺候的翠屏姐姐，這才知道府中發生了許多事。”</p>
“我聽到那兩個禦醫要來給爹看診……”</p>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看著床上已經毫無聲息的柳尚書，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心中猜測可能有些異樣，下意識間便模彷了爹的聲音，給那二人糊弄過去了。”</p>
陸文徵和柳茹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驚訝，想不到居然讓柳含青誤打誤撞給蒙過去了。</p>
“怎麽了姐夫？”</p>
柳含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我又犯了什麽傻？”</p>
柳茹噙著淚搖了搖頭，摸了摸弟弟的頭，“長大了，懂事了，爹也該安心了。”</p>
“姐姐。”</p>
柳含青啞著嗓子，抓著柳茹的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爹他又為什麽……”</p>
他走之前，爹的身子還是硬朗的，可如今一朝病倒。</p>
更何況他這一路回來，處處都透露著古怪，實在是太不正常。</p>
柳茹沒說話，於是柳含青把視線朝向姐夫。</p>
“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p>
陸文徵沉聲道，又起身將窗戶全部關上，“黨派之爭向來不可避免，如今聖上又沉迷煉丹之術，致使奸宦當政……含青。”</p>
“尚書府已經不是從前了。”</p>
陸文徵眸光沉沉，“我和你姐姐回京之前，老師曾經給我寫了一封信……”</p>
他沒有要談論信上內容的意思，隻是仰天歎了一口氣。</p>
“我隻是沒料到，即便我們再怎麽避其鋒芒，始終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p>
“從前有老師撐著，外人看來，尚書府好像穩住泰山。”</p>
“可是含青，如今老師不在了。”</p>
老師不在了，所以尚書府已經成了水中沉浮的浮萍，且目下看聖上的意思，尚書府隻怕難得善終。</p>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很直白的同柳含青講的，陸文徵同柳茹對視一眼。</p>
“怎麽會這樣！”</p>
柳含青有些失神，陸文徵的話聽在他耳邊無異於一場驚濤駭浪。</p>
他聽懂了陸文徵沒有說完的話。</p>
越發覺得心神恍惚，彷佛做了一場大夢，夢中還是人人捧著的尚書大人的小公子，可是如今夢醒，他不僅沒了爹，馬上連家也要沒了。</p>
“不……”</p>
柳含青呢喃著，目光掃到牆上掛著的劍。</p>
一股差點被他忽視的怒火猝然間湧上心頭。</p>
柳含青提了劍，問陸文徵，“逼死我爹的，是不是方量子那個術士！”</p>
“你莫要衝動！”</p>
柳茹流著淚抓著弟弟的手不放，“你且先冷靜下來。”</p>
柳含青哪裏還能冷靜，先前被他忽視的細節一股腦兒地全部蹦出來。</p>
聖上偏寵，煉丹之術，奸宦當政，除了幾年前聖上力排眾議帶來朝中的方量子還能有誰！</p>
“我殺了他！”</p>
柳含青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p>
“含青！”</p>
柳含青如今身量張開，柳茹拽不住他，轉頭想陸文徵求助。</p>
然而陸文徵隻是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現在能耐他何？”</p>
“如今的朝堂已經不是先前了。”</p>
陸文徵冷聲道，“今日來的幾位大人你也瞧見了，除了聖上身邊的縉公公，其餘皆是方黨。”</p>
“至於縉公公……嗬。”</p>
“你若是要去送命，現在便去，當著老師的屍身，累的你姐姐和你娘一起為你賠命！”</p>
柳含青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也失神落魄的跪倒在地。</p>
“老師臨終前一直苦等你，如今你好好在他的床前陪最後一段時間吧。”</p>
陸文徵深吸一口氣，“日後怕是沒人在縱著你了。”</p>
“我不會，你姐姐也不會。”</p>
“你……好自為之吧。”</p>
說著，陸文徵拉著柳茹走出了房間。</p>
看著姐姐和姐夫當真頭也不回的離開，柳含青心中有些茫然，下意識的呢喃了一聲“爹“，而後看向柳尚書常躺著的臥榻。</p>
</p>
隻是那裏再也人了。</p>
也沒有他爹一聲恨鐵不成鋼的“逆子”。</p>
柳含青的臉上唰唰的就落下兩行淚來。</p>
這一場酒沒誰喝的有幾分真心，都是坐立不安的。</p>
這會兒見了兩個禦醫出來，一時間，除了陸文徵，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他們身上。</p>
“公公。”</p>
兩個禦醫一溜兒小跑到了縉公公的跟前，小心的貼著他的耳朵嘀咕了幾句。</p>
縉公公臉上表情不曾變化，倒是瞧不出來什麽，隻是等兩個禦醫說完，他站起身來，對著陸文徵道，“還望老尚書多多保重身體，今日感謝陸大人的款待，咱家回去給陛下複命了。”</p>
陸文徵拱手道，“公公慢走，幾位大人慢走。”</p>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尚書府，管家關了府門回來，陸文徵心頭一直緊繃的心弦才陡然鬆了下去。</p>
“怎麽回事？”</p>
柳茹搖了搖頭，她也弄不明白。</p>
那兩個禦醫跟的緊，她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準備，中間她想把兩個丫鬟支出去，可都讓兩個禦醫找借口重新叫了回來。</p>
“我當時心裏頭愁的不行。”</p>
柳茹這會兒都還蹙著眉，“找不到機會來找你，隻得憑著那二人進去了。”</p>
“後頭他們出來，我也沒敢多問。”</p>
“相公，你看這是什麽情況？”</p>
陸文徵也搖了搖頭了，“照縉公公的意思，他們應當是沒有瞧出問題的，否則剛剛也不會那麽好說話，隻是……”</p>
他望著柳茹，口中的話沒有說完，但二人心中都清楚。</p>
老師昨日已經去了，是他眼睜睜的瞧著的，那兩個禦醫一旦進去，一定是能發現的。</p>
隻是，這是為什麽呢？</p>
“走，我們也去瞧瞧。”</p>
柳茹猶豫的點了點頭，跟在陸文徵後麵，二人一道朝主屋裏頭走。</p>
然而還不等二人推開門，陸文徵就發現裏頭傳出的聲響。</p>
屋子裏還有旁人！</p>
陸文徵將柳茹護在身後，一腳踹開門，“什麽人！”</p>
“是我。”</p>
一道少年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哭過後的低啞和沉悶。</p>
“含青！”</p>
柳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忙不迭地從陸文徵伸手跑出來，朝著床榻前的身影撲過去。</p>
看見柳含青跪在床頭，臉上掛著淚，一手裏還緊緊的抓著柳尚書的手，柳茹心中大悲，一時間也是淚如雨下。</p>
“含青。”</p>
柳茹哭著趴在弟弟身上，一聲一聲的喚著，“你可回來了！”</p>
“爹……爹一直念著你，一直念著你呢！”</p>
“你怎麽不早些回來啊！”</p>
柳含青麵上有些無措，半抱著姐姐，嗓音有些發顫，“我，我不知道。”</p>
姐弟二人又是抱在一起失聲痛哭。</p>
陸文徵站在邊上，也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淚。</p>
等到姐弟二人哭完，陸文徵問，“剛才是怎麽一回事？”</p>
柳含青吸了吸鼻子，這才道，“我方才回來，見著大門緊閉，似乎有些不尋常，於是從娘那邊的院子翻牆過來，正巧撞見了娘跟前伺候的翠屏姐姐，這才知道府中發生了許多事。”</p>
“我聽到那兩個禦醫要來給爹看診……”</p>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看著床上已經毫無聲息的柳尚書，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心中猜測可能有些異樣，下意識間便模彷了爹的聲音，給那二人糊弄過去了。”</p>
陸文徵和柳茹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驚訝，想不到居然讓柳含青誤打誤撞給蒙過去了。</p>
“怎麽了姐夫？”</p>
柳含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我又犯了什麽傻？”</p>
柳茹噙著淚搖了搖頭，摸了摸弟弟的頭，“長大了，懂事了，爹也該安心了。”</p>
“姐姐。”</p>
柳含青啞著嗓子，抓著柳茹的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爹他又為什麽……”</p>
他走之前，爹的身子還是硬朗的，可如今一朝病倒。</p>
更何況他這一路回來，處處都透露著古怪，實在是太不正常。</p>
柳茹沒說話，於是柳含青把視線朝向姐夫。</p>
“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p>
陸文徵沉聲道，又起身將窗戶全部關上，“黨派之爭向來不可避免，如今聖上又沉迷煉丹之術，致使奸宦當政……含青。”</p>
“尚書府已經不是從前了。”</p>
陸文徵眸光沉沉，“我和你姐姐回京之前，老師曾經給我寫了一封信……”</p>
他沒有要談論信上內容的意思，隻是仰天歎了一口氣。</p>
“我隻是沒料到，即便我們再怎麽避其鋒芒，始終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p>
“從前有老師撐著，外人看來，尚書府好像穩住泰山。”</p>
“可是含青，如今老師不在了。”</p>
老師不在了，所以尚書府已經成了水中沉浮的浮萍，且目下看聖上的意思，尚書府隻怕難得善終。</p>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很直白的同柳含青講的，陸文徵同柳茹對視一眼。</p>
“怎麽會這樣！”</p>
柳含青有些失神，陸文徵的話聽在他耳邊無異於一場驚濤駭浪。</p>
他聽懂了陸文徵沒有說完的話。</p>
越發覺得心神恍惚，彷佛做了一場大夢，夢中還是人人捧著的尚書大人的小公子，可是如今夢醒，他不僅沒了爹，馬上連家也要沒了。</p>
“不……”</p>
柳含青呢喃著，目光掃到牆上掛著的劍。</p>
一股差點被他忽視的怒火猝然間湧上心頭。</p>
柳含青提了劍，問陸文徵，“逼死我爹的，是不是方量子那個術士！”</p>
“你莫要衝動！”</p>
柳茹流著淚抓著弟弟的手不放，“你且先冷靜下來。”</p>
柳含青哪裏還能冷靜，先前被他忽視的細節一股腦兒地全部蹦出來。</p>
聖上偏寵，煉丹之術，奸宦當政，除了幾年前聖上力排眾議帶來朝中的方量子還能有誰！</p>
“我殺了他！”</p>
柳含青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p>
“含青！”</p>
柳含青如今身量張開，柳茹拽不住他，轉頭想陸文徵求助。</p>
然而陸文徵隻是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現在能耐他何？”</p>
“如今的朝堂已經不是先前了。”</p>
陸文徵冷聲道，“今日來的幾位大人你也瞧見了，除了聖上身邊的縉公公，其餘皆是方黨。”</p>
“至於縉公公……嗬。”</p>
“你若是要去送命，現在便去，當著老師的屍身，累的你姐姐和你娘一起為你賠命！”</p>
柳含青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也失神落魄的跪倒在地。</p>
“老師臨終前一直苦等你，如今你好好在他的床前陪最後一段時間吧。”</p>
陸文徵深吸一口氣，“日後怕是沒人在縱著你了。”</p>
“我不會，你姐姐也不會。”</p>
“你……好自為之吧。”</p>
說著，陸文徵拉著柳茹走出了房間。</p>
看著姐姐和姐夫當真頭也不回的離開，柳含青心中有些茫然，下意識的呢喃了一聲“爹“，而後看向柳尚書常躺著的臥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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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那裏再也人了。</p>
也沒有他爹一聲恨鐵不成鋼的“逆子”。</p>
柳含青的臉上唰唰的就落下兩行淚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