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天涯決定放棄對靈氣團的探索。這個決定其實同時放棄了兩個機會,一個是探索靈氣團內儲藏的知識的機會,一個是研究它的內部程序,弄明白它為什麽不受禁梏符力影響的機會。


    放棄之後的朗天涯如同放下了一個大包袱,神清氣爽,專心的進入對俞錢花暗域中的卡位以及內力亂流的梳理之中。他現在麵對的就像是一個被地震震酥了的大樓,而他的任務不但是要把這個大樓裏的每一梁每一柱都穩固住,還有把那些震壞了的一磚一瓦也要一一恢複。這是一個十分浩大的工程。


    他在用禁梏符力穩固住大樓不倒的基礎上,要優先處理那些趨向深層固化最嚴重的地方。辦法就是用內力慢慢進行梳理,慢慢解除其固化狀態。他每梳理完一塊,還要減少禁梏符力對這一塊的施放,否則這一塊地方還會反複。同時他還要兼顧其他地方的符力施放,注意她整個暗域卡位的走勢,防止補了西牆,卻塌了東牆。


    在曆經千辛萬苦之後,他終於梳理完了最後一塊暗域角落。他慢慢從俞錢花的暗域中退出了自己的內力,當他感受著俞錢花的內力在暗域內順暢的運行時,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我就是個藝術大師,終於是完成了這幅在針尖上的蛋殼內雕刻的清明上河圖。”


    在撤出自己的暗域,將那個卡位還給俞錢花,手掌離開她頭頂之後,朗天涯感到一股深深的倦意重重襲來,他把俞錢花的腦袋輕輕抬起,然後慢慢地放到一邊的毛毯上,把自己的腿伸展了一下,然後向後仰躺在空間坪上,一邊努力截取自然界裏穿過他暗域的靈氣粒子,一邊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唉,如果現在是在粉紅星上就好了,這裏的靈氣還是太稀薄了,內力恢複的真慢。”。


    他很後怕,現在想想,那個靈氣團就像是魔鬼專門放置在那裏誘惑他犯錯的美味佳肴。如果當時他意誌稍有鬆懈,貪圖靈氣團的那些好處,把精力放到感悟其中的知識,探索靈氣團的構造上,那他絕對不會再有精力完成如此複雜、精細、宏大的梳理工程。那最後俞錢花的下場可能會很慘,輕則成為廢人,重則死亡。


    帶著抵禦住了誘惑的自豪感和大功告成後的喜悅,朗天涯撤去空間坪,直接躺在地上,這樣能節省一點精力。他在地上側了一下身子,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閉眼睡去。


    俞錢花在腦袋被搬動的時候就醒了,而且這次是完全的清醒。她能感覺到暗域中的卡位和內力已經好轉,其運轉變的正常有序。但現在她仍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之所以把無諒組織內的工作程序規定的那麽嚴謹,是因為她知道如果出現一點疏忽,其後果很可能就是犧牲一條無辜的生命,而組織成員所維護的那些信念,也會受到衝擊。所以,她規定下了幾乎是繁瑣的認定程序,那就是確定要殺掉一個人渣需要多個辨形師進行多次確認。受害人,知情的證人,嫌疑人等各方都須要不同的辨形師分別進行辨形甄別,隻有在所有辨形師結論確定一致的情況下,組織上才會派出殺手執行。為此她幾乎把國內一大半辨形師都收致麾下。


    但這一套程序中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作為國內最好的辨形師的俞錢花本人。她有權力在自己認定的情況下直接執行死刑,不必經過其他辨形師核查。這主要是出於她對自己擁有著強大的自信,她不信自己會殺錯人。她一直以強大的自信維持著內心的平衡,“我之所以敢違反法律,對他人施以私刑,是因為我不會殺錯人。”


    但現在,她的這種自信也轟然倒塌。這也是對她近二十年來所秉持的信念的巨大打擊。


    還有一點,俞錢花在近二十年的江湖行走中,救過不知道多少人,但她從沒有從一個接受他人恩惠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行為。她一直認為自己行俠仗義沒什麽了不起,自己能力強大,又有這樣的信念,自然要行俠仗義,扶危濟貧。所以她也就很討厭那些被她救助過的人不厭其煩的下跪啦,沒完沒了的說著感謝啦之類的行為。很多時候她都是眼不見心不煩地一走了之。


    但是現在她也處於受恩於人,卻無以為報的處境時,她才知道自已錯了。她現在理解了那些人當時的心情,那種有恩難報的感覺一點也不比有仇難報好受。現在隻要齊雲升渾身噴血的形象一出現在腦海,她就痛的難以忍受。


    這一切都使她陷入了自我厭棄的負麵情緒之中。“生無可戀”四字,就是她現在心理狀態的寫照。她心底深處知道,自己這樣下去就完了。即使暗域被修複了,但她心裏的那個由道德潔癖構建的名字叫作“三觀”的大廈,仍然處在搖搖欲墜之中,如果不及時尋找到一個突破口,緩解這種自厭自棄的情緒,她還是有崩潰的危險。


    俞錢花曾博覽群書,當然對心理學也有涉獵。她知道緩解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轉移注意力。她記得在夢裏,她又變成了一個兩歲半的小孩子,被齊雲升抱在懷裏,仰著小臉看著他那略帶胡茬的下巴,然後安然入睡。她現在分析,這個夢就是她自我調解時所采取的一種逃避現實的方式。現在回想起來,她真是想久遠停留在那個時刻,不讓後麵的請柬的事發生。


    室內有一個小應急燈,隻發出微弱的光亮。但這點光亮對於入微境界的俞錢花來說已經足夠了。她側頭看了看躺在她身邊,背衝著她的朗老板,禁不住在心中苦笑。她沒想到自己又因此多了一個救命恩人,自已還人情沒想到還出一份救命之恩來,這麽大一筆人情不知何時才能再次還清。


    這時她的目光正對著朗老板的後腦勺,於是她邊想心事,邊把焦距對準這個後腦勺。看著看著,她突然發現這個後腦勺怎麽這麽眼熟?她努力回想,在什麽情況下她會這麽熟悉一個男人的後腦勺。她下意識的用手撐地,想要坐起來使自己更清醒一些。她的身下鋪的是一塊毛朝上的羊皮褥子,她的手摸著皮上的毛,看著那個後腦勺,猛然想了起來。這個後腦勺,她並不是在現實中看到的。


    那是在視頻中,她坐在狼皮袋子裏,被人背在背後,狼皮袋因為那人不停的跑動而上下起伏著,而她就用一雙小手扒著袋子邊緣的狼毛,仰著小臉看著那個背影,以及那個不停起伏的後腦勺。


    俞錢花重新側臥著躺倒,調整了一下角度,讓自己正好處在朗老板的後下部。她從這個角度仔細審視朗老板的後腦勺,發際的形狀,耳朵的輪廓,甚至頭旋的位置,她越看覺的越像。


    雖然她在心裏警告自己,齊雲升已經死了,是自己親眼看著死的!自已可不要因強烈的希望而產生幻覺,去強行對號入座,最後弄出把別人當成了齊雲升的笑話。但是這個後腦勺就如同一個救命稻草,她癡癡地看那個後腦勺,看的不能自拔。


    她躺在那裏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了剛做過的那個關於下巴的夢,於是她站起來轉到了朗老板的正麵,從新躺倒在他胸前,並把頭擺到他胸部合適的位置,側抬頭向上看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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