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夢氏姐妹全身心想要俘獲程倚天時,幾隻聞香鳥,便已經飛起在百花台晚風吹拂的夜色中。這幾隻聞香鳥滿院子亂飛,飛來飛去,跟著它們企圖找到百花台賬房的蕭三郎以及楊昱,最後被鬧暈。


    想來想去,必是百花台裏主事的人也被下了香料。


    公子本事挺大的呀,百花台裏最大的主事,他也可以接觸到?


    可是,他又明明知道,誰身上都可以沾奇香粉,主事的人身上不可以有。那麽是誰把奇香粉撒在主事者身上的呢?


    蕭三郎用了半盞茶功夫想到,在好久之前,他曾經給玉雪笙一件沾有奇香粉的衣服。那種香,玉雪笙自己配了,配得挺像。


    可是,再怎麽像,也不會完全一樣。


    蕭三郎讓楊昱仔細觀察聞香鳥飛行的軌跡,直接飛去的地方,都不是他們需要找的地方。停下來,然後又飛的,才是可能性較大的目標。


    這樣一來,他們找到三處。第一處,是寢室——夢瑤仙和夢沉仙睡覺的地方。第二處,不久後被點著的雲夢鄉——夢氏姐妹專門準備供自己享受之處。還有第三處,便是那座藏寶閣。


    塗抹一種叫“軟金膏”的藥,可以讓魚紋黃銅鎖便軟,蕭三郎果然揉捏了這把鎖,將鎖芯揉捏錯位,最後才將鎖勾硬拉出來。進賬房,本來需要倍加警惕,沒想到後來,百花台的人傾巢全部出去。楊昱出去探查,回來提到的情況:百花台裏,除了掃地燒水的,幾乎沒人。


    蕭三郎奇怪,和楊昱放心大膽將賬房裏麵所有的賬都好好看了一遍。


    關鍵的,他們還給抄下來。


    次日淩晨,程倚天從外麵回來,一進房間,楊昱便點起燈盞,然後將抄來的賬本攤開,給程倚天看。


    內容很豐富,除了巨斧幫、大儀幫和白鶴幫每年必定納入的孝敬銀子,程倚天看到兩大筆來處特別有意思的錢款:裕興堂,年末總收賬兩萬兩。衢江堂,年初總收賬三萬二千兩。


    去百花台之前,雲杉曾對程倚天說過:“夢瑤仙和夢沉仙這兩個人,能夠取代杜婉約在洪州獨大,光靠巨斧幫、大儀幫和白鶴幫這三個不入流幫派,不能夠。你要想不動錢財也不動兵卒,隻能找出她們內部的大危機。”


    “秘而不宣的事,往往就是大事,既會帶來豐厚的利益,也會有很大的危機——”這是雲杉那日清清楚楚對他說的話。


    而現在,蕭三郎已經知道百花台的危機在哪裏。


    程倚天不明白,聽蕭三郎一說,很快也明白過來。


    程倚天對蕭三郎說:“那十萬兩,留在百花台,就算交情蓮花宮主。”


    蕭三郎聽罷思忖,爾後點頭:“也是,不出血,怎麽能讓蓮花宮賣人情,讓我們道路上少掉巨斧、大儀、白鶴這三條牽絆。”


    “問題不是大問題。”


    “和金陵華家攪合在一起,確實麻煩。”


    商量好後,程倚天睡覺。第二天起來,他和楊昱在客棧,蕭三郎出去跑了一圈。天色快晚時,一個叫“賊兜兒”的坊間人物到客棧來,蕭三郎交給他一封程倚天親筆所書的信。賊兜兒按照吩咐,送到百花台。


    夢瑤仙拿到這封信,隻看了個大概,便止不住火冒三丈。


    用力一摔,輕飄飄的紙張被拍在桌上,又飛起來,飄落在地上。夢沉仙拿起來,從頭到尾一遍,也氣得臉變色。


    “這事,真是越來越大。”夢瑤仙說得惡狠狠,臉上卻忍不住露出萬分憂慮的表情。


    “昨天的血蠱隻吸幹了玉雪笙,程倚天那廝一根毛發也沒受損。”夢沉仙非常泄氣,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出事,卻做不成一件事,日後怎好向宮主邀功,以抹平過錯?”


    “玉雪笙又被我們擅自處死——”


    “還有那紫箭!”


    夢瑤仙的眉頭,和妹妹的一起,結成大大的疙瘩。


    外麵天色已經暗下來,榮昌客棧裏,程倚天、楊昱和蕭三郎總算可以舒心吃一頓晚飯。過了今晚,他們應該可以解決完這裏的問題,回嶽州。身後卻傳來清脆的叫喊:“程倚天、程倚天!”


    程倚天回頭,卻見華淑琪和一個穿青綠色繡大朵玉蘭花的少女一起走上來。


    華淑琪看見程倚天,眼睛裏那陣幽怨,就別提了。


    程倚天並未對她有過承諾,更沒有和她有過親密舉動,實際上,他對她,沒有所負。隻是,女孩子幽怨當前,需要負起責任的,始終都該是男人。程倚天暗歎一聲,扯動嘴角,努力笑起,溫柔著語氣,招呼華淑琪:“六小姐,你好。”


    她和蕭三哥來,蕭三哥奉的是義父的指令。


    義父下這樣的指令,為的還不是約束住慕容曜那夥人的手腳。


    他在洪州,華淑琪在洪州,而且,華淑萱——那位穿繡玉蘭花華麗衣裳的少女——也在洪州,華淑琪也便罷了,慕容曜等人可以認定情分以絕,華淑萱在此,也當成沒情分了,那怎麽可以?


    即便華家的女人為了大局,不計較。兩位家人落在他人手上,慕容曜等也要為了江湖虛名,和逸城過不去,無情無義如斯,日後江湖上不恥笑根本不可能。


    越是名門,越是惜名;越是正派,越是做不出那等殺伐決斷的冷酷決定!


    對華淑萱,程倚天自然也要客氣些:“七小姐,來洪州這兩天,你也過得很好吧?”


    華淑琪剛剛興起的高興,在他對華淑萱長長的問候中再度熄滅。


    “倚天哥哥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問候七妹,比問候我更盡心呢?”華淑琪剛這樣想,華淑萱雙眼一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然後接上話:“很好啊,天字號房就是舒服,從床鋪到擺設,全部都是我喜歡的。”


    華淑萱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他,爾後,她又看看旁邊的楊昱。


    唉!


    第一印象那麽好的楊公子,為什麽越接觸越表現不出昔日的不平凡呢?那把黑劍,背在他的後背上,沒有打鬥這些事情,就再也拿不出來似的。而拿不出黑劍,楊公子的魅力就大大降低。


    反觀這位逸城公子——


    “唔……”華淑萱的眼神禁不住還是迷離起來。


    楊公子亦是俊俏少年,可是,畢竟是他的屬下人,風度氣質,還是六姐鍾情的逸城公子更佳。再看看兩個人穿的衣裳吧,楊昱穿純棉布衣裳,那青色,也是極不考究的顏色,而且沒有一處繡花。程倚天的衣著著也很簡單,水墨一樣的煙灰色,可是,華淑萱的眼睛多毒啊,愣是看見了程倚天腰間係著的一條腰帶。這腰帶可不尋常,上麵繡著無數“福”字,繡工也是八大蘇繡之首的彩雲繡中最為難得的精微繡。如果沒猜錯,這每一個福字,湊近了仔細看,都該是有無數隻吉祥鳥兒組成。看出價的高低,高價高的會是孔雀、仙鶴,再不濟也會是喜鵲。不管是孔雀仙鶴,還是喜鵲,最低這條腰帶價值也該超過五十兩。


    一根腰帶啊!


    華淑萱對程倚天以及楊昱的那顆心,感覺與之前越發不一樣起來。


    很幹脆插到程倚天身邊,華淑萱對程倚天說:“程倚天,我們一起去用晚餐吧。”不容程倚天回絕,拉著程倚天的袖子便往大堂裏走。找桌子坐下,華淑萱便把小二叫過來:“四素四葷冷盤八個先給整上來。”小二麻利去,不一會兒折回,放上桌四葷四素八個冷盤,恭恭敬敬再問華淑萱。華淑萱擺出正宗千金大小姐的樣子,掀著眼皮說:“你們這兒的拿手菜有什麽都給端上來吧。少放點辣,盡量不要花椒。本小姐是金陵人,紅燒肘子醬鴨舌如果有的話,端上來最好。團子有嗎?每天吃你們這兒的米不習慣,換麵食改改口味。”


    小二一一回答,按照華七小姐的吩咐,最後整上滿滿一桌豐盛酒席。


    華淑萱笑眯眯問程倚天:“這麽多,你付賬時會心疼嗎?”


    程倚天能說“會”嗎?十萬兩都給百花台,這一桌,不過五兩銀子。蕭三郎見狀,幹脆讓小二給開了大壇的美酒。他和程倚天一起對飲,楊昱淺淺一碗權且相陪。


    華淑萱大快朵頤的同時,越來越少目光關注楊公子,更多的目光,和華淑琪一直以來都具備的一樣,含情脈脈投諸於程倚天。


    程倚天常惹桃花,心中不僅沒有高興的感覺,那份煩躁,倒是隨酒力發作,漸來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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