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p>
渾厚的大地之力潮湧而出，包裹著整支玉足，在其上下遊走。吳明擔憂地道：“疼麽？”</p>
何藝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小腳左右擺了擺，睜著一雙大眼，有些迷茫地道：“真奇怪，剛剛明明疼得要死，現在一點都不疼了。”她臉上紅暈未退，朝吳明展顏一笑道：“謝謝你，吳大哥。”</p>
這一下如春花乍放，整個帳篷都明亮起來。吳明如飲醇醪，也有些醺然。心道：“小藝能為聖母，卻也不光是心地純潔使然，光這副相貌，就足以顛倒眾生，有妻如此，自己何幸。”</p>
心下想著，落在何藝臉上的目光就如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何藝大窘，臉色更紅，嗔道：“看什麽呢。”</p>
雖然是夫妻，但這樣子的確有些失禮。吳明老臉一紅，他甚有急智，連忙轉移話題道：“我在想，兒子在沙城的安全問題……”</p>
何藝怔了怔，臉色一黯：“你是怕他重蹈我兄妹的下場吧。放心，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p>
除夕之夜，他們倒是談過這個話題，何藝兄妹和父母失散，是由於家族爭權的結果。當時正說得入港，何定瑞用石油取暖，難民動蕩不安，驚動了二人，這個話題也被攪黃，無以為繼。如今舊事重題，吳明順勢問道：“對了，你們兄妹與何總督失散，到底怎麽回事？”</p>
何藝歎了口氣：“還能怎麽回事，我不是說過麽，家族爭權的結果。”</p>
她頓了頓，接著道：“何家是漢初四大軍事世家之一，一直把持西北軍政，代代相傳，一直以來，未曾出過紕漏，這一點，吳大哥想必知道了？”這個倒是聽陶雨提起過，見吳明點了點頭，何藝歎了口氣，繼續道：“到了父親那一輩，祖父何藍飛一共育有兩子，兩人都是天才橫溢，文武雙全，難分軒輊。”</p>
兩人都天才橫溢麽？吳明皺了皺眉。有時候，厲害的人多了，不見得就是好事，反而會橫生掣肘，徒增是非。太後和丞相就是明證。他想了想： “這麽說來，何總督就是兩兄弟之一了，不知他是兄長還是兄弟？”</p>
“自然是兄長。”</p>
吳明舒了口氣。這個世界，仍奉行嫡長子繼承製，自己便宜嶽父既然是兄，那麽他繼承西北總督，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兄弟想挑戰權威，那就是觸犯了國法，踐踏了道德底線，不論怎麽說，都說不過去。想到這裏，他訝道：“既如此，何總督繼承家業，理所當然，還能有什麽變故麽？”</p>
何藝歎了口氣：“你說對了，正是有了變故。”她把右腳放進藥水裏，繼續道：“父母伉儷甚協，但不知為何，將至不惑，仍是一無所出。為防萬一，父親曾對叔父許諾，如年過四十仍是如此，就立叔父之子何誌為少族長。”</p>
何嘯天是天下有數高手，將近四十仍無子嗣，確實有些不正常。兄終弟及，他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結合先前種種，吳明隱約有些明白了：“如此一來，你們兄妹誕生後，就成了你叔父的眼中釘了。”</p>
如果沒有何藝兄妹，他叔父之子何誌繼承何家產業，將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吳明才有此一說。</p>
何藝垂下了頭：“是呀，按照常例，總督之子要去京都受禮的。我們何家是五路總督勢力最弱的一方，所以對朝廷也最是恭順，這些基本禮儀是做得最齊的。”</p>
說到這裏，她聲音漸漸低沉，似乎也回到了過往：“那一年也是冬季，大雪紛飛，母親帶著我們兄妹去京都聽封，結果在京都郊外，遭到一群黑衣人截殺。這些人十分厲害，何府侍衛中雖然不乏好手，但交手之下，傷亡慘重。眼見抵擋不住，那些侍衛拚死抵抗，掩護母親先走。母親雖不諳武藝，但跟著父親時間一長，眼力卻也不差。知道侍衛不是黑衣人對手，自己就算逃脫，很可能被對方循跡追上。情急之下，就把我們放在一家農戶的屋簷下，她則趕著馬車，大張旗鼓的離開，迷惑敵人。”</p>
孫雲霓倒是急智，怪不得生了這麽聰慧的一個女兒。吳明也來了興趣：“後來呢，嶽母怎麽逃脫追殺的？”</p>
“是蒼鬆亭的道韻大師剛好路過，把母親救了下來。”</p>
吳明訝道：“道韻？！”以道韻九段的身手，要救下孫雲霓自然不難。這世界可真小，竟然會是他。他定了定神，繼續追問：“既然如此，嶽母怎麽會和你們兄妹走失的？”</p>
何藝又歎了口氣：“義父救下我和兄長後，怕惹麻煩，就連夜搬家了。而母親在追殺中受了風寒，一病不起。這事本就機密，一拖再拖，時日一長，想打聽也就無從著手了。”</p>
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他義父是個光棍，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何藝兄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子弟，和親人失散，他雖不知就裏，但定能猜到其中有些麻煩。其次，連夜搬家，他可能也有些私心。畢竟養兒防老，有了這對兄妹，後半生才有依靠。隻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他自己也沒想到，為了這對兄妹，會操勞過度而死。臨死之時，何藝兄妹年齡尚小，不能自立，不得以之下，他才不得已說出真相。人生世事變幻，殊為可歎。</p>
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吳明不由長吐一口氣。良久才道：“那麽，何總督是如何察覺那些黑衣人和你叔父有關的？”</p>
“道韻大師武功甚高，那黑衣人頭領久戰之下，終於在拳腳上露出馬腳，正是我們何家的破沙拳。會這拳法的，也就父親和叔父。如此一來，他們的身份，已是清清楚楚。”</p>
的確，以道韻的身手，天下間能和他抗衡的，確實不多。他叔父就算天賦再高，但絕不可能是個宗師，甚至連九段都可能沒到。和道韻交手，怎麽能不全力以赴？露出馬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何嘯天的脾氣，吳明偶有所聞，知其暴烈無比。出了這事，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吳明道：“後來呢，何總督怎麽處理這事的？”</p>
何藝道：“事情暴露後，叔父頗有悔意，肉袒負荊，親自上門向父親謝罪，並保證沒傷過我們兄妹。但父親那裏肯信，大怒之下，把叔父一族屠了個精光。全家幾十口人，就堂兄何誌帶著新婚妻子回家省親，才僥幸得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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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暗自咋舌，這便宜嶽父可真夠狠的。不過這也難怪，他老來得子，又是龍鳳胎，肯定寶貝得緊。那知道被搞得生死不知，能保持冷靜那才怪了。</p>
權利二字，確實害人不淺。見何藝一臉悵然，他忍不住安慰道：“別傷心了，你叔父一家，不是還有個何誌在世嗎，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p>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摸藥水，驚叫道：“哎呀，隻顧說話，水都冷了。我去給你換點熱水。”</p>
水一旦涼了，藥效就打了折扣。吳明把何藝右腳小心的擱在旁邊凳子上，輕聲道：“你先等等。”說完，端起藥水，就朝外麵走去。走到門口時，他轉過頭，盯著妻子道：“對了，你叔父叫什麽名字？”</p>
何藝仍在想著心事，聞言抬起頭，順口答道：“他和家父就一字之差，叫何嘯雲。”</p>
渾厚的大地之力潮湧而出，包裹著整支玉足，在其上下遊走。吳明擔憂地道：“疼麽？”</p>
何藝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小腳左右擺了擺，睜著一雙大眼，有些迷茫地道：“真奇怪，剛剛明明疼得要死，現在一點都不疼了。”她臉上紅暈未退，朝吳明展顏一笑道：“謝謝你，吳大哥。”</p>
這一下如春花乍放，整個帳篷都明亮起來。吳明如飲醇醪，也有些醺然。心道：“小藝能為聖母，卻也不光是心地純潔使然，光這副相貌，就足以顛倒眾生，有妻如此，自己何幸。”</p>
心下想著，落在何藝臉上的目光就如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何藝大窘，臉色更紅，嗔道：“看什麽呢。”</p>
雖然是夫妻，但這樣子的確有些失禮。吳明老臉一紅，他甚有急智，連忙轉移話題道：“我在想，兒子在沙城的安全問題……”</p>
何藝怔了怔，臉色一黯：“你是怕他重蹈我兄妹的下場吧。放心，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p>
除夕之夜，他們倒是談過這個話題，何藝兄妹和父母失散，是由於家族爭權的結果。當時正說得入港，何定瑞用石油取暖，難民動蕩不安，驚動了二人，這個話題也被攪黃，無以為繼。如今舊事重題，吳明順勢問道：“對了，你們兄妹與何總督失散，到底怎麽回事？”</p>
何藝歎了口氣：“還能怎麽回事，我不是說過麽，家族爭權的結果。”</p>
她頓了頓，接著道：“何家是漢初四大軍事世家之一，一直把持西北軍政，代代相傳，一直以來，未曾出過紕漏，這一點，吳大哥想必知道了？”這個倒是聽陶雨提起過，見吳明點了點頭，何藝歎了口氣，繼續道：“到了父親那一輩，祖父何藍飛一共育有兩子，兩人都是天才橫溢，文武雙全，難分軒輊。”</p>
兩人都天才橫溢麽？吳明皺了皺眉。有時候，厲害的人多了，不見得就是好事，反而會橫生掣肘，徒增是非。太後和丞相就是明證。他想了想： “這麽說來，何總督就是兩兄弟之一了，不知他是兄長還是兄弟？”</p>
“自然是兄長。”</p>
吳明舒了口氣。這個世界，仍奉行嫡長子繼承製，自己便宜嶽父既然是兄，那麽他繼承西北總督，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兄弟想挑戰權威，那就是觸犯了國法，踐踏了道德底線，不論怎麽說，都說不過去。想到這裏，他訝道：“既如此，何總督繼承家業，理所當然，還能有什麽變故麽？”</p>
何藝歎了口氣：“你說對了，正是有了變故。”她把右腳放進藥水裏，繼續道：“父母伉儷甚協，但不知為何，將至不惑，仍是一無所出。為防萬一，父親曾對叔父許諾，如年過四十仍是如此，就立叔父之子何誌為少族長。”</p>
何嘯天是天下有數高手，將近四十仍無子嗣，確實有些不正常。兄終弟及，他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結合先前種種，吳明隱約有些明白了：“如此一來，你們兄妹誕生後，就成了你叔父的眼中釘了。”</p>
如果沒有何藝兄妹，他叔父之子何誌繼承何家產業，將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吳明才有此一說。</p>
何藝垂下了頭：“是呀，按照常例，總督之子要去京都受禮的。我們何家是五路總督勢力最弱的一方，所以對朝廷也最是恭順，這些基本禮儀是做得最齊的。”</p>
說到這裏，她聲音漸漸低沉，似乎也回到了過往：“那一年也是冬季，大雪紛飛，母親帶著我們兄妹去京都聽封，結果在京都郊外，遭到一群黑衣人截殺。這些人十分厲害，何府侍衛中雖然不乏好手，但交手之下，傷亡慘重。眼見抵擋不住，那些侍衛拚死抵抗，掩護母親先走。母親雖不諳武藝，但跟著父親時間一長，眼力卻也不差。知道侍衛不是黑衣人對手，自己就算逃脫，很可能被對方循跡追上。情急之下，就把我們放在一家農戶的屋簷下，她則趕著馬車，大張旗鼓的離開，迷惑敵人。”</p>
孫雲霓倒是急智，怪不得生了這麽聰慧的一個女兒。吳明也來了興趣：“後來呢，嶽母怎麽逃脫追殺的？”</p>
“是蒼鬆亭的道韻大師剛好路過，把母親救了下來。”</p>
吳明訝道：“道韻？！”以道韻九段的身手，要救下孫雲霓自然不難。這世界可真小，竟然會是他。他定了定神，繼續追問：“既然如此，嶽母怎麽會和你們兄妹走失的？”</p>
何藝又歎了口氣：“義父救下我和兄長後，怕惹麻煩，就連夜搬家了。而母親在追殺中受了風寒，一病不起。這事本就機密，一拖再拖，時日一長，想打聽也就無從著手了。”</p>
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他義父是個光棍，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何藝兄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子弟，和親人失散，他雖不知就裏，但定能猜到其中有些麻煩。其次，連夜搬家，他可能也有些私心。畢竟養兒防老，有了這對兄妹，後半生才有依靠。隻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他自己也沒想到，為了這對兄妹，會操勞過度而死。臨死之時，何藝兄妹年齡尚小，不能自立，不得以之下，他才不得已說出真相。人生世事變幻，殊為可歎。</p>
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吳明不由長吐一口氣。良久才道：“那麽，何總督是如何察覺那些黑衣人和你叔父有關的？”</p>
“道韻大師武功甚高，那黑衣人頭領久戰之下，終於在拳腳上露出馬腳，正是我們何家的破沙拳。會這拳法的，也就父親和叔父。如此一來，他們的身份，已是清清楚楚。”</p>
的確，以道韻的身手，天下間能和他抗衡的，確實不多。他叔父就算天賦再高，但絕不可能是個宗師，甚至連九段都可能沒到。和道韻交手，怎麽能不全力以赴？露出馬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何嘯天的脾氣，吳明偶有所聞，知其暴烈無比。出了這事，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吳明道：“後來呢，何總督怎麽處理這事的？”</p>
何藝道：“事情暴露後，叔父頗有悔意，肉袒負荊，親自上門向父親謝罪，並保證沒傷過我們兄妹。但父親那裏肯信，大怒之下，把叔父一族屠了個精光。全家幾十口人，就堂兄何誌帶著新婚妻子回家省親，才僥幸得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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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暗自咋舌，這便宜嶽父可真夠狠的。不過這也難怪，他老來得子，又是龍鳳胎，肯定寶貝得緊。那知道被搞得生死不知，能保持冷靜那才怪了。</p>
權利二字，確實害人不淺。見何藝一臉悵然，他忍不住安慰道：“別傷心了，你叔父一家，不是還有個何誌在世嗎，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p>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摸藥水，驚叫道：“哎呀，隻顧說話，水都冷了。我去給你換點熱水。”</p>
水一旦涼了，藥效就打了折扣。吳明把何藝右腳小心的擱在旁邊凳子上，輕聲道：“你先等等。”說完，端起藥水，就朝外麵走去。走到門口時，他轉過頭，盯著妻子道：“對了，你叔父叫什麽名字？”</p>
何藝仍在想著心事，聞言抬起頭，順口答道：“他和家父就一字之差，叫何嘯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