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p>


    正自悲傷,突覺旁邊有人捅了自己一下,吳明轉過頭,就見妻子也是妙目紅腫,可神色卻大見焦急,她輕聲道:“阿明,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你即刻封鎖消息,密不發喪,一定別讓何總督死訊傳與於塵那邊知曉。”</p>


    吳明瞬間反應過來,個中道理,夫妻二人剛才已交過心,緣由自不再述。吳明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照祝玉清所說的做了,封鎖消息。</p>


    能在主營帳的,都是何嘯天心腹,他們一家老小都在西北,忠誠自無問題。吳明與何嘯天之間的關係,眾人皆知,加上老總督彌留之際,親口授權於他,所以大家對他的命令倒沒什麽抵觸。</p>


    處理好一切,已到了下半夜,月亮也走到了正中。夫妻二人從主帳內走了出來。一見丈夫仍是滿臉憂色,祝玉清忍不住勸道:“生死輪回,天命而已,姨夫隕於戰場,也算得其所哉。千年之後,史書定會讚其一筆,為其人生劃上濃墨重彩的句號。與父親比起來,姨夫何其之幸,你也別太過傷心。”</p>


    吳明搖了搖頭:“小清,你誤會了。我在想全軍出路的事,以你剛才所說,全軍一線生機,在於刺殺楚天行,可這是於塵國都,戒備森嚴,就這麽悶頭蒼蠅一般的衝過去,多半難成,打草驚蛇之下,就再難行此策了。”</p>


    祝玉清道:“這個我倒是想到了,於塵畢竟是何家分支,對西北何家懷舊念祖之人大有人在,我們可聯係這些人,由他們提供方便,這樣,計劃執行起來就方便許多。”</p>


    看來小清早有準備,連這都想好了。吳明喜道:“甚是,不知小清可有人選。”</p>


    “自然有的,”祝玉清想了想:“這幫人的頭目,就是禮部負責人何斐。”</p>


    吳明有些詫異:“何斐?就是昨天和何馬抬杠的那個何斐麽?”</p>


    “是呀,”祝玉清有些想笑,可一想到何總督才剛辭世,那縷笑意隻化為了一聲歎息:“說起這個何斐,和阿明你還有過淵源呢,西征之時,就是他把石脂等易燃物送到東蒙糧營去的。”</p>


    果然是他,吳明道:“我正想找個機會見他一麵呢,如此正好。小清,遲則生變,盡快聯係他吧。”</p>


    夫妻二人三言兩語,把此事敲定。何總督之事,雖然密不發喪,但吳明總得為其守靈,由祝玉清前去聯係何斐。</p>


    重新回到主營時,這裏已布置完畢。何嘯天傷重,他也知命不久亦,所以屬下對身後事準備得很是充分。老總督剛去世不久,眾人就把用鬱金香酒為其沐浴消毒。再在遺體周圍放上花椒等香料。現在看過去,老總督神態安詳,除了帳中有股濃鬱香味外,倒看不出什麽異常。不過吳明也知道,雖然采取了此等措施,但人死入土為安,西地氣候炎熱,遺體放置久了終究會生變,不是長久之計。</p>


    看著何嘯天的遺容,他走上前,在旁邊找一張椅子坐下了,看著其下地麵出神。</p>


    既是密不發喪,相關的喪儀自然免了,不過在老總督床下,仍點上了長命燈。這是一陣夜風吹來,那燈火也跟著搖曳,吳明生怕其熄滅,就蹲下去,小心將燈芯拔高了些,火焰一陣跳躍,帳篷內頓時明亮了些。</p>


    “父親大人,你一路走好。”他心頭默默的想著。</p>


    何總督臨去前,也曾指出,隻要掌握了雲度,就掌握了天下。雖然沒苦水說得那樣危言聳聽,但雲度存在一個驚天秘密,這幾乎能夠肯定了。那麽,這個小小的地方,到底藏著什麽,以至於讓波斯勞民喪財,舉國東征。</p>


    看來,隻有親自把那裏掌握了,才能好好研究了。</p>


    可雲度是度神教聖地,雖然名義上屬於中西治下,但早被度神教實現了實際上的占領。若要找出裏麵的秘密,非得與這些教民發生衝突不過。如此一來,如何向小艾交代,枯木那邊,更不好麵對。</p>


    想到這裏,吳明坐回了椅子上,又是一歎。</p>


    現在畢竟是戰時,駱駝營那些將軍們都有一大群士兵要管,那可能一直在這裏守靈,除了幾個親衛外,吳明將三大營長都轟回去了,以免被於塵方麵瞧出異常。</p>


    坐在椅子上,腦子裏盡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會兒是雲度,一突兒又心憂戰局,正有些坐立難安。就聽祝玉清在外麵叫道:“阿明,何禮部來了。”</p>


    何斐來了,吳明一個激靈,連忙從椅子上站起。剛走到門口,妻子就從外麵鑽了進來,輕聲道:“何斐就在外麵,這裏由我替姨夫守著,你去找他商量吧。”</p>


    看著妻子略顯憔悴的臉,吳明大為憐惜,不由捏了捏她小手道:“你這幾天一直沒好好休息,這裏叫其他人守著,你去睡吧。”</p>


    祝玉清搖了搖頭:“現在那裏還睡得著,因著你的關係,我和姨夫更是親上加親,如今他不在了,我這個做晚輩,怎麽著也得為他守下靈,這也是份內之事。”</p>


    見吳明語言又止,她反過來安慰道:“放心好了,現在又不是幾年前,這點勞苦我身子還熬得住。倒是何斐那裏,你得好好給他說說,隻有爭取到他幫忙,才有可能接近楚天行住處,達到目的。”</p>


    吳明大是憐惜,本待再說,末了隻是歎口氣:“我省得,不過你也別擔心,這麽多年來,為夫也是九死一生,什麽風浪都挺過來了。放心好了,定能轉危為安的。”</p>


    夫妻二人交代了兩句,吳明就鑽出了營帳。此時天已大亮,太陽在地平線上剛好冒出個頭。陽光像一把利劍,劈開了默默的夜幕,迎來了碧藍的天空。</p>


    營門外,何斐正帶著兩個隨從在外麵侯著。大概有些無聊,何斐正叼著個旱煙袋子,吧嗒吧嗒的抽著,不時朝這邊張望一下。吳明加快腳步迎過去,強笑道:“何禮部,實在抱歉,讓你久等了。”</p>


    看著吳明略顯勉強的笑容,何斐不由踮起腳朝裏張望了下,可營帳有門簾遮著,這裏又離得遠,那裏能瞧出端倪。他不由道:“公爺,何總督沒事吧?身子可好些了?”</p>


    吳明笑了笑,神態自若:“何總督九段高手,身子硬朗得很,昨天我為真氣為他梳理了傷勢。現在基本穩定了,估計過不了兩天,就能下床走路了。”</p>


    “是麽?”何斐撚熄了煙,似有些猶豫:“不知公爺可否讓何某進去看看……”</p>


    吳明正色道:“何禮部,昨天療傷折騰了大半宿,老總督久病身弱,此時剛好睡下,怎能再行打擾,你若真是有心,改天可好?”</p>


    生死成敗,就在這一兩天,到時候,何嘯天的死訊是怎麽也瞞不住的,所以吳明撒起謊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p>


    “是麽,”何斐麵色有些異樣,並未追問下去,隻是道:“聖母一大早就來找我,所公爺有要事相商,不知所謂何事?”</p>


    吳明並未做聲,隻是瞟了兩個隨從一眼,何斐頓知其意,馬上道:“我和定國公有事相商,你們下去侯著吧。”</p>


    待兩個隨從走得遠了,吳明才對著何斐一抱拳:“今日才從賤內得知,當日就是何禮部甘冒奇險,把易燃之物運進東蒙糧營,才有後來的大勝。謝謝了。”</p>


    何斐把煙杆揣進懷裏:“全賴公爺運籌之功,這個謝字可不敢當。”他擺了擺手道:“於塵名雖為國,往大了說,人口比大漢一些縣份都嫌不足,所以公爺就別何禮部何禮部的叫了,直呼其名即可。”</p>


    他苦笑一聲,有些無所謂的道:“有見過我這麽不講究的禮部尚書,還兼職城防的麽?何國主也真是,咱們本來就是西北何家分支,立國也隻是為了凝聚民心而已,可他倒好,這才多少人口,偏生分個什麽六部出來。”</p>


    一般來說,禮部尚書是文職,一般由文官擔任。但於塵也就十來萬人,在西地雖算大國,但對於擁有數億人口的東漢來說,還真是滄海一粟了。這麽點人口,自不可能養活多少官員。可何都波野心極大,東漢有的,於塵國一樣不少。為了維持龐大的官員機構,許多帶兵打仗的將軍就直接兼任文職官員。</p>


    聽何斐話裏之意,對何都波如此做法頗有些不以為然。看來小清說於塵國分為兩派,其中一派與西北何家親厚,對投降波斯之議持反對態度是真的了。否則的話,何斐是斷斷不可能說出這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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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明從善道:“既然將軍對此稱呼反感,那以後我就叫你何將軍吧。”</p>


    “正是,”何斐點了點頭:“現在已無亂耳之人,不知公爺今日叫我來,可有什麽吩咐?”</p>


    吳明道:“那小子就不客氣了,敢問何將軍,楚天行可是你招待的麽?他現在下榻何處?”</p>


    何斐有些奇怪:“下將兼任禮部尚書,這迎來送往之事,自然也由我負責。不過,公爺打探楚天行住處做甚?”</p>


    吳明和楚天行之間的恩怨,他也略有耳聞。現在兩國敵對,吳明更不可能去拜訪他。想到這裏,他不由麵色一變:“難道公爺是想找楚天行麻煩?”</p>


    “是,”吳明點了點頭:“不是找麻煩,我想和他在這裏做個了斷,還想何將軍行個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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