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黎家上下已經被驚醒,亂成一團。


    率先衝出來的幾個人,迎麵而來的是滂沱大雨中閃著寒光的兵器,還有他們惡夢裏都沒有見過的惡煞凶神,院子裏瞬間血花與水花齊濺。


    黎家的家丁和護院身手在竹穀都算得上強者,可麵對這十幾個強敵時簡直不堪一擊。


    “別追他,讓他走,他會去給黎江鴻報信的。”一個陰冷的聲音道。


    黎夜的窗欞被擲進來的一個石墩擊爛,能把院子裏小腿高的石墩舉起,投過來,那人的力氣是非常恐怖的。一支熊熊燃燒著的火把,跟著飛到黎夜的床鋪上,瞬間點著了床幔,火勢凶猛燃起。


    剛才求死的念頭隻是一閃,求生的本能讓黎夜一骨碌滾到床下,跟著站起身來。


    超靈的聽力感知到門口站著兩個人,呼吸粗重,應該正守株待兔等屋裏的人一出來,來個砍瓜切菜。


    “山車野,你們倆到那邊去,這屋裏是個傻子,隻能活活燒死在裏麵,不會出來的,到後院去,黎江鴻的女兒在那邊!”女人的喊話聲。


    “我c!傻你老爹,老子出來了!”黎夜等了片刻,聽到門口的兩人離開,裹了床褥子從冒著火苗的門口撞了出去。


    等他從地上站起來,雙方都有點驚嚇到。


    夜黑,雨狂,諾大的庭院中央,一匹渾身閃著黑色金屬光澤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個老者,頭很大,身子瘦小,麵部長得很糾結,寬大的臉上,五官像是集中在鷹勾鼻子周圍開會,小巧而緊密,三角眼射出地獄般的陰冷目光。手中拎著一條鐵鏈,鐵鏈的另一頭拖在地上的是一個磨盤般大的布滿長刺的鐵疙瘩。


    黎夜腦子裏一閃,這是流星錘?記得前世在網吧玩遊戲時用過。這錘子也太誇張了吧?小老頭能掄起來嗎?這應該就是他們叫的莫陰山。


    一個披著黑鬥篷的女人,體態肥胖,騎一匹棕紅馬,立在他一旁。雙手各持一把一尺多長的新月彎刀,夜雨中寒光映著火光。


    還有幾個人在院子裏追殺著從火中剛逃出來的黎家人。


    黎夜的突然出現,讓莫陰山兩人吃驚不小,兩人互相對看了一眼。莫陰山剛要發力掄錘,那胖女人搶先一步,一拽馬韁,雙腿一夾,棕紅馬滴溜掉轉馬頭朝黎夜衝了過來。雙刀一前一後,眨眼斬到了黎夜麵前。


    黎夜本想說點什麽,還沒來得及貧嘴,彎刀已經劈開雨幕照脖頸斬來。他趕緊一縮頭,躲了過去,沒想到胖女人身子同時從馬背上竄了下來,另一刀跟著照頭頂劈來,快如電閃。


    “拜拜了!”黎夜眼一閉,下意識地舉起手臂去擋那彎刀,隻感到耳下的肌膚倏地一涼,念頭一閃,心想這麽快!在這個世上這一趟!


    卻隻聽得“撲哧”一聲,黎夜頭頂一股熱血噴灑下來,胖女人的頭顱滾落一旁。


    黎夜駭得瞪大雙眼,坐在當地。半空中,泛著微光的人形慢慢升高,正是那個要帶走母親魂魄的麻衣女人。


    莫陰山看不到麻衣女人,他看到的是詭異地一幕,胖女人耶蓮一刀砍空,另一把彎刀快得隻看得到一道殘影,在斬向黎夜手臂的一刹那,前一把剛剛收回的彎刀竟然鬼使神差般揮向了主人的脖頸,莫陰山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耶蓮已經身首異處了。


    “你、你不是黎江鴻的傻兒子?你是豢龍池的人?”莫陰山聲音有點顫抖。


    黎夜沒顧上回答,隻聽到後院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心想不管怎樣,小姐姐黎璿可是目前自己最喜歡的一個人,不能讓她就這麽死了。


    情急之下,身子躍起,一下竄出三丈開外,體內血脈膨脹。


    身後一聲巨響,回身一看,在不遠的地方,莫陰山跟身而至,掄起的流星錘把地麵砸了一個大坑,拍馬已經趕了上來。


    黎夜對自己的身手沒底,不想和這個惡魔一般的老頭交手,一股衝天而起的欲望,讓他雙腿發力,少年的身體平地撥起,躍上了一側廂房的房頂,在莫陰山驚駭地目光注視下,靈貓般踩著屋脊的瓦片躍到上房房頂。


    暴雨擊打的屋頂一片水花,腳下被屋裏的大火蒸得水汽彌漫,肆虐地火苗從窗戶裏探出火舌,舔得屋簷瓦片“嘶嘶”作響。


    “山車野!”黎夜立在屋頂高聲向後院喊道。此刻,他全然不顧生死,剛才超乎常人的氣力,讓他對身體的變化忘乎所以起來,暢快地想要看看自己倒底能做出什麽樣的想像不到的極致,他隱隱感到自己原本的匪氣裏是帶著俠氣的。


    後院裏已經被前院的動靜驚醒,有的房間裏點起了油燈,黎夜怕遲一步黎璿會被那兩人害了,所以急中生智,大喊剛才在自己屋裏聽到的那個名字。


    這一招果然奏效,從一間廂房中衝出一個矮壯的大漢,一手握著一把九環鋼刀,一手扯著一個女子的頭發,黎夜打眼一看,女子正是自己的小姐姐黎璿!


    “誰叫我!”山車野聲若奔雷。


    “莫陰山讓你留下這個女孩的性命!”黎夜立在大雨中的房頂上,赤手空拳。


    “恩?你是誰?”這個山車野倒也不傻,抬頭看著立在房頂上的少年。


    此刻黎夜身**院裏更加亂了起來,他用餘光看去,竹穀守衛巡夜的兵將已經被黎家的火光和煙氣引了過來,正與下麵的莫陰山幾個闖入者廝殺在一起。


    “我是自己人。”說話間,黎夜一個縱身已經躍下了屋頂,到了山車野身前。“我是莫陰山早先安排在黎家的內應,這個女子留下還有用處,前麵竹穀的人到了,莫陰山讓你快過去!”黎夜話說得沉著不慌。


    “哼!”山車野從鼻孔裏出了一聲。“留下這些害人精幹什麽?他莫陰山也有我幫的時候。”說著把黎璿往黎夜身上一扯,疼得黎璿“啊”的一聲尖叫。


    黎夜此時雖然感覺到體內熱流奔突,有一股不得不發的神秘力量在湧動,可他不想去冒險,能用計處當智取。


    看著山車野轉身喊出那個隨從,兩人飛快地拐向了前院,黎夜忙扶起跪在腳下的黎璿。


    “小夜!”黎璿從亂發間心驚膽戰地偷看了一眼,認出是黎夜,一聲驚呼。


    “他們是些什麽人?”黎璿把顫抖的身子靠在黎夜的肩膀上。


    “娘在哪裏?”黎夜顧不得多說,急忙問道。


    “娘還在前麵屋裏呢!”說著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


    “這裏暫時安全,姐,你從後院小門出去,找個僻靜處躲一躲。”黎夜給黎璿指了逃生的路線,返身躍上了上房房頂。


    此刻,自己住的東廂房屋頂已經燒塌,腳下的上房屋頂也有一邊顯出了一個大洞,從洞口看下去,在屋內的一角蜷縮著幾個婦人,最裏麵的正是自己的母親柏惠敏。


    院子裏一聲尖銳的口哨,黎夜低頭看去,越來越多的竹穀軍隊往黎家聚集,莫陰山打了呼哨,當先掄起流星錘,殺出一條血路,在暴雨中一行七人七馬,衝出了包圍,並沒有往竹穀入口逃跑,卻向竹穀深處急馳而去。


    這時,站在房頂的黎夜才注意到,黎家大院半空滂沱的夜雨中,飄浮著各色男女不下二、三十人的魂靈,都是在這場大火和屠殺中喪命的人。


    這些剛剛離開肉身的魂魄,遠遠看去像一團煙霧聚在一起,影影綽綽,從中央忽然鑽出一個綠衣褲的小人,正是昨日上午要帶走母親柏惠敏的那個地府獄差,隻見他飛快地繞著一撥魂魄外圈穿行了一周,而後身形突然上升,向西南方向飛去,那團霧狀的魂靈就像被裝進了一個無形的口袋猛得被提了起來,跟著綠衣小人飛遁的方向而去,拖在最後的竟是那個灰色麻衣女人。


    黎夜對這些異像已經見怪不怪了,眼下,母親和小姐姐都沒什麽危險了,看莫陰山那幫人的去向,再聯想到聽到的他們的布置,應該不隻是逃走那麽簡單,黎江鴻大概會遇到埋伏。


    有一支竹穀的隊伍追了下去,但夜黑雨驟,莫陰山他們早有預謀,隻一會兒就甩掉了追兵。


    黎夜早躍到了後院,他猶豫了一下,自己該不該去追莫陰山,去接一下黎江鴻。雖然名義上是父親,可到目前他對這個剛剛意識到的親人還是沒什麽特別的感情,但自己身體裏依然奔湧的熱流,讓他想找個發泄的地方。


    從後門出去,找到了躲在一處牆角的黎璿,告訴她自己聽到的信息,讓她去對前院竹穀的兵將說清楚,趕緊去接應黎江鴻。


    “嘿,你還要去哪兒?”黎璿看著黎夜轉眼消失在夜雨中的背影隻急得跺腳。


    她沒想到今晚這一個轉身而逝的背影,一別就是六年。


    “天溝、黎家”黎夜在腦海中搜索著已有的信息路線,腳尖一點,躍出一丈有餘,崎嶇的小路兩旁是密匝匝的竹林,雨勢不減,打得近旁的竹葉一片“沙沙沙”的響聲。


    夜色很黑,但黎夜仍然從腳下分辨得出剛剛踩出的馬蹄印,出了這片竹林,一條略寬闊些的山路,彎彎曲曲,坡度不小。


    黎夜感到像是被體內的真氣托舉著,隻輕輕一點,路麵上的水窪還濺不起水花,人已經躍出好遠,心中竊喜,也分明是日行千裏的節奏嗎?


    這條時緩時陡的山路在前麵轉了個急彎,黎夜剛露出頭來,就聽到兵器碰撞和幾聲難以名狀的不知是人是獸的嘶吼聲從前方傳來。


    上方三、四十米遠,在最為險峻的一個彎道處,靠山壁圍了半圈近二十幾人,手持不同的兵器,對一個大漢形成了圍攻之勢。凶險的是,大漢已被逼退到了懸崖絕壁的邊沿,看上去隻差兩三步就會墜入萬丈穀底。


    最令黎夜驚奇地是在眾人頭頂上方,懸浮在空中,一隻足足五丈長的蛇狀獸類,全身長滿尖刺,兩側各生三隻羽翅,簸箕大的扁平頭顱,張開了布滿尖牙的大嘴,頭下舞動著一雙銳利的尖爪,不停地朝大漢嘶吼。


    方臉大漢麵膛紫紅,身材魁梧,正是黎夜在這世上的生身父親,竹穀疆域鎮域之神黎江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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