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前麵就是幕府了。”


    楚伊澤撩起轎簾,向外望去,微風中搖曳著的,發著微弱的光芒的燈籠,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圈光亮。


    神色中,寫滿了擔憂。


    收手,緩緩地放下微微的發著涼意的轎簾,嘴唇微微的蠕動了幾下,心頭竟有些許的緊張。垂放在膝蓋上的指尖,輕輕地收了起來,價格不菲的衣衫,被折出了一道道的痕跡。


    多虧了料子的質量極好,隨手放開,已經變得如原來一般整潔。


    安奴將矮凳放好,伸手探入簾內,溫聲道:“王上,到了。”


    瞧著伸進來的,熟悉無比的指尖,楚伊澤嘴角微微的抽搐了幾分,心中忍不住的腹誹。


    門口的小廝,戰戰兢兢地將楚伊澤領了進去。


    站在閃爍著微弱的燈光下的門楣前,楚伊澤頓住,朝著前方低眉順耳的小廝,低沉著聲音道:“你先下去吧!”


    那人背影微僵,緩緩地轉過身來,依舊低垂著眉眼,低低的聲音從口中傳了出來。


    “諾。”


    語音剛落,像是腳底抹了油一般,快速的越過他的身邊,走了出去。


    緩緩地跨上青灰色的台階,一步一步,像是生蓮一般,黑色的薄薄的披風灌滿了風,鼓了起來,比身子大了半倍。青色的衣衫,隨著腳步,飄蕩著。


    緊閉的木門棱角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的雜陳。


    纖細的指尖附了上去,發出一聲悶響,寂靜的,寂靜的空氣中,流蕩著。


    低眉沉思了片刻,緩緩地使力,木門應聲而開,發出吱呀呀的聲響。


    對於屋內的結構並不熟悉,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熟悉了起來。轉眼,視線落在了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人身上。


    走到床畔,垂眸凝視著他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麵孔,心中像是被狠狠地紮了下,鑽痛的感覺傳遍全身。


    黑色的鬥篷,遮擋在臉上,看不清神色。


    還好,命是保住了。


    若是此番,將命都丟了,那恐怕,再也沒有人敢輔佐孤王了吧!


    想著,不禁嗤笑一聲。


    隱藏在白色的燈罩中的燭火,按耐不住的跳動著,像是要衝破束縛,想要看看,外麵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五彩繽紛的,晦暗難懂的,陰險狡詐的,正直善良的……


    許許多多。


    映著楚伊澤投在牆上的身影,都跟著晃動,像是一個身形巨大的怪獸,張牙舞爪,露著獠牙,瞧準機遇,一手捏住敵手的咽喉。


    覺得房間中有些悶熱,離著床稍遠的地方,將那窗柩緩緩地打開一條細小的縫隙,薄薄的月光撒了進來,照在地上,他的身影投了下來,卻是小小的一個。


    發出來的響動,嚇得楚伊澤趕緊扭頭看向床的方向,發現那人並沒有什麽動作,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窗外的芭蕉樹發出沙沙的聲響,拂的月光一動一動。


    清新的香味傳入鼻中,楚伊澤緩緩地閉上眼睛,頭微微的揚了起來,感受著那隱藏在薄雲中,透射出來的淡淡的光暈。


    靜靜地,一動不動,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慕存安掩藏在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微微的轉動著,伸手附在發疼的太陽穴上,輕柔了幾下,掙紮著睜開眸子。


    微微扯動著身子,雖說已經修養了大半個月的光景,卻還是傳來微微的刺痛感。悶哼了一聲,卻是極其細微的,站在窗柩旁邊的楚伊澤並沒有聽到。


    扶著床沿,緩緩地坐了起來,微微側頭,就看見沐浴在皎潔的月光那個黑色的背影。


    以為自己看差了,忍俊不禁的低聲嗤笑,懷疑自己當真是失血過多,現在,都有些老眼昏花。


    那人聽見低聲的嗤笑聲,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坐在床沿上的慕存安。


    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灼熱的視線,他才察覺,可能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偏差。


    垂著的眼瞼緩緩地抬了起來,就瞧見那個熟悉的麵孔,映在如白銀般月光下。嘴唇微微的蠕動了幾下,附在床上的指尖,情不自禁的攥緊,抓在手中的薄被,一條條折痕突起在指縫之間。


    從青色的袖間探出修長的指尖,緩緩地將遮擋在頭頂的披風取了下來。


    半響,怔愣著的慕存安才回過神來,扶著把手,緩緩地站了起來,明顯的有些許的吃力。嘴角上,終究是噙著淡淡如水般的笑意,道:“王上怎麽來了?”


    聽著那詢問聲,楚伊澤心頭有了些許不快,挑了挑了眉毛,俊容上,依舊保持著風輕雲淡的姿態:“怎麽,孤王連你這慕府都不能來?”


    “不,這倒不是,這府邸都是王上賜予的,何來不可入內之說。”說著,他頓了頓,繼續道:“隻是,現下天氣已經晚了,王上此番前來,若是有何意外……”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彼此卻都心知肚明。


    想來,楚伊澤對於他的語氣,該是生氣的,卻沒承想,楚伊澤不怒反笑。


    聽著他低低的嗤笑聲,慕存安有些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


    “若是在這王城,孤王都能出事,那豈不是說,孤王這禁軍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聽著饒有興致的侃聲,慕存安隻覺得有些無奈,聳了聳肩頭,嘴角的肌肉微微的抽搐了幾下。


    “好了,今日孤王前來,是想問問你,這傷是怎麽來的?”


    慕存安猛地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神精光四射,帶著探究。眉頭微微的蹙了下,卻又很快的舒展開來,似乎是想要隱藏什麽。


    那細微的動作,卻還是沒有逃過楚伊澤的眼睛。


    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心中卻有些打鼓,不知道這次,他是否會如實的告訴自己。


    緊張的,垂在腰間的手指狠狠地攥了起來,圓潤的,微長的半月牙的指甲刺著掌心,留下了一串串的痕跡。


    幾不可察的咬了咬下唇,緊張的情緒宣泄了出來,寂靜的空氣中,流蕩著。


    “這個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大了解,隻是那個時候,突然間就感覺身後傳來一陣劇痛,後來啥都不知道,再醒來,就已經回到了營帳之內。”


    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楚伊澤的神色,複而,又繼續道:“不過這件事情並非那麽簡單的,具昌平世子最後審查的結果,說是,丞相……”


    欲言又止。


    這樣的結果已經令楚伊澤相當的滿意。


    聽著徐徐而來的語氣,楚伊澤臉上的緊繃的肌肉鬆懈了下來,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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