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國師回到住所,雖說是皇帝尊崇的國師,住所卻十分清雅,隻有三兩童子灑掃,侍弄花草。走人房間,隻見窗前最心愛的蘭花,莫名枯萎,心中一動,睜開眼睛掐指算來,默然道“吾凶矣。”


    靜視那蘭花半刻,眼睛又半眯起,踱步走到書案前盤腿坐下,默默算起九皇子的運道。


    童子前來奉茶,見他認真,不便打擾,隻見燭火不甚明亮,便輕輕撥亮燭火,燈影拉長,一老一少,靜逸如此,浮生一夢。


    老道算出結果,微微搖頭,還是將其寫在紙上,封入信封。“這是要交給陛下的。”


    童子雖心中疑慮為何交給自己,還是沒有多問,雙手接過。


    老道又向其一一囑咐事務,仿佛要離家遠行的爺娘。


    待童子滿腹疑問的出去,老道心想,如何灑脫,也免不了人性二字,日後這些孩子們,都,唉,看自己的造化了。


    再算一次大楚的命途吧,雖然自己學藝不精,算出的依舊雲山霧罩,不過能看出不會斷了命脈即可,終不負陛下一番信任。


    第二日一早,那童子端著水,早早來到門前,敲門,卻不見有人應,還是順著心裏的疑問,推門進去,隻見老道還是盤腿坐在案前,麵色蒼白,表情依舊如往常一樣祥和。走進一看,拿水險些端不住,還是灑了一地。老道眉心插著一根銀針,險些全根沒入,他已經沒了呼吸。


    蠟燭已經燃盡,隻餘燭淚。


    老道麵前放著一張紙,上麵隻書‘因果’二字,筆鋒有力,意境圓滿,乃看破之意。


    童子放下水盆,斂容一禮,方才退出屋外,喚人前來。


    老道生而慧根,修道大半生,全身破綻僅於眉心一處,可惜,少了一處,便是不圓滿。


    消息傳入宮中,也飛入京城各處,人人都知道陛下尊崇國師,國師遇害,此事嚴重不下於皇子遇刺。國師深得陛下信任,但是淡泊名利,與人無爭,也與人無利,與諸位大人物,少有交集。


    人人關注事態發展,卻無人願意插手。


    皇帝接到童子轉交的書信,快速看了一遍,天命之言?自己是天子,難道自己的判斷會錯?得此結論,你卻身隕,此言到底算不得數。


    隻怕老道也沒想到,一意孤行之人,怎會在乎天命,而自己的死亡,更是給了他完美的借口。隻是他已求得圓滿,從生到死,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何嚐不是圓滿。


    謝靈等人也是沒有料到,剛剛查到國師的丹藥有些問題,他就被害,如此,真是巧合?


    國師遇刺這等案子,皇帝卻交給了京兆府辦理,不過京兆府尹韓非聞得陛下信任已經是常識了,諸人等著看戲,自然無人阻止。


    熱鬧非凡的京城下,暗流卻在湧動,珺王謝靈覺得此事不尋常,自然要跟緊查探,而另一夥人,也開始了動作。


    除了查案,選擇繼任國師也是一大要事,前國師有兩位徒弟,據說都是天資過人之輩,得其真傳,隻是國師隻需一位,還需好好考量。


    京中風起雲湧,西原也是不太安定。


    一處離原城不過五十多裏的鐵礦中,一群衣衫襤褸,麵色饑廋的人,被看押在一個礦洞裏,其中不少人麵露絕望之色。


    “聽說老鄧頭得了風寒重病不起,他們不僅不給救治,還直接把他扔到廢礦井裏麵去了,簡直沒有人性。”


    一位稍微年長的人,用手搭著這位年輕人的肩膀,安慰道“他們早就沒有人性了,還是注意自己的身體吧,在這裏,能幹活才有價值,才能活命。”


    一番話說的眾人都沉默不語,那年輕人聽了,更是痛苦,抱著頭叫道“都怪我貪心,被人騙到這鬼地方,沒人每夜幹活就算了,連命都是別人的,阿蓮和小花還在家裏等著我呢,我怎麽這麽沒用啊。”


    這裏誰心裏沒有痛楚呢?除了身體上的勞累,這種無聲的壓力,暗無天日的生活,更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洞口的守衛狠狠揮了幾下鞭子,“鬼叫什麽,給老子閉嘴。”


    見眾人都因為自己的威風嚇的不敢說話了,又得意洋洋的回去坐下。


    另一個人給他滿上一碗酒,二人又開始交談起來。


    “你聽說了沒有,近幾天那兩個名揚天下的少俠謝言,暮天沉到了咱們西原,就落腳在離這不遠原城呢。”


    “你一個官兵,又不是江湖俠客,關心這個幹什麽。”


    那人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二人武藝超群,一個不知道打咱們多少個,而且他二人身份可不簡單,我今日在城裏聽說,那謝言,就是謝家的嫡女,謝老太傅的親孫女,前些日子因為濱州水患的事去了京城,天下人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那暮天沉是江湖上有名的風雲山莊的二少,也是出了名的打抱不平,這兩個人一到原城,就讓他們找到了幾年前前有名的劍客孤齊飛,還大戰一場呢,據說精彩極了。”


    “看你這樣子,應該也去做個俠客啊,不過官不怕民,他們在厲害,咱們是官,遇到咱們,還不是要客客氣氣的。”


    “這話不假,不過那謝家的厲害,哪怕過了十年,也沒人敢忘啊,何況謝家大少右衛大將軍謝茗就駐紮在三百裏之外的西陽關呢。”


    “這些人,離咱們遠著呢,怕什麽,喝酒喝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雖然西原官商勾結,不顧他們的死活,但是以謝家人的作風,如果知道這些人的暴行,一定會救他們,一些人心裏自然起了心思。


    待那兩個守衛喝的睡了過去,幾名還沒睡去的礦工慢慢聚攏到一起,低聲交談,決定讓最年輕力壯的阿牛和大壯找機會逃出去,跑到三十裏之外的原城求救。其它人幫忙打掩護,爭取時間,為了能夠有回家見見親人的機會,拚了。


    商議完畢,幾人如常休息。


    第二日天剛亮,眾人都被叫起來幹活兒,依舊是稀粥饅頭,為了讓他們有力氣幹活,饅頭還是有的。


    昨晚的幾個人慢慢靠攏,前幾天日子幹活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廢礦道,可以從哪兒逃出去,原來怕跑出去找不到路沒有食物也是找死,昨天聽守衛說這裏是原河的下遊,順著河往上不遠就是原城,就不用擔心找不到路。


    二牛和大壯邊幹活兒,邊往廢礦道移動。一個中年男人推著小車,經過守衛旁邊,一不小心絆倒了,車差點砸到一個守衛的腳,那守衛大怒。提起鞭子就抽了下去“你沒長眼睛嗎?敢找爺的事?”


    其它守衛也是長極無聊,見有好戲看,紛紛看了過來,二牛兩人趁機鑽入廢礦道,小心走入數十丈後拔腿狂奔。


    那中年人跪地求饒,守衛不依不饒,狠命的抽打著,被發配到這種地方,本來就一肚子火氣,還有這些不長眼的,非要好好教訓不可。


    昨晚的一個守衛見他發了狠,勸道“三哥,別打太狠了,反正是些當牛做馬的賤皮子,讓他多幹些活就是了,咱們這裏若是再損了人手,貨比不上那頭的,咱們也得受罰呢。”


    其它守衛戲也看夠了,也怕影響到自己,讓他別打了,那守衛方才住手,一腳將中年人踢開,“趕緊滾去幹活,不許偷懶,晌午沒你的飯吃。”


    “是是是,多謝軍爺。”中年人連忙連滾帶爬的跑了,見他惶恐的樣子,守衛威風也耍夠了,不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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