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p>
郭昌嗓子發幹，回頭看向呆呆發愣的劉據，低下頭去。</p>
這些人已經死去多時了。</p>
撲鼻而來的腥臭氣息已經無法刺激他的嗅覺！</p>
“殿下，還是……換一個營帳吧！”</p>
“將軍！這裏也有！”</p>
喊叫聲陸續傳來，劉據靈魂始才歸位，啞著嗓子說道，“東明，把他們埋了吧！”</p>
幾十間營房，共找到一百二十一具屍體，同樣也發現了幾具殘缺的嬰孩斷肢。</p>
劉據雙拳緊握，每根神筋都緊繃起來。</p>
“殿下，象這種易子而食的情況……並不少見！”</p>
郭昌似乎是想安慰一下受到“驚嚇”的太子，可是劉據卻猛然瞪大雙眼看著他，“你說什麽？”</p>
郭昌嚇了一跳，苦笑道，“後麵的路……還會有很多！”</p>
這才離開長安城五十裏路！</p>
劉據無法想象，僅僅五十裏路，一邊是天堂，一邊竟然是地獄。</p>
郭昌又道，“殿下，這些人想必是到長安討生活的流民，隻是……沒有堅持到最後。”</p>
劉據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深吸一口氣問道，“現在不應該是稻穀成熟時嗎，怎麽還會有人到京城逃難？”</p>
郭昌無奈道，“有地的人家當然不用逃難，流民……沒有地。”</p>
這時，趙營平等人走過來報告，所有屍體都已處理完畢，營房也已重清掃，詢問他是否現在休息。</p>
郭昌道，“還是給殿下單獨搭建一座營房吧！”</p>
劉據咬牙道，“不用！別人能住，本宮也能！”說罷大步走進主營房。</p>
郭昌和趙營平愣愣地看著他決絕的背影，不知做何反應。</p>
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的史儉說什麽也不肯進房，站在門口一動不動。</p>
李陵安排馬匹回來，他隻趕上埋屍，沒有看到最初的慘狀，拍拍史儉的肩膀笑道，“這就受不了啦？戰場上可比這慘烈多了！”</p>
“我才……不怕！”史儉故意挺起胸膛，裝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p>
劉據並非有什麽過人的膽色，而是他要強迫自己再次切身感受一下生命存在過的痕跡！</p>
這種觀感上的衝擊對他來說實在過於劇烈。</p>
昨天還在麵對揮金如土的諸候王爺，今天就親眼目睹餓斃荒野，易子而食的流民……</p>
都是大漢的子民，生命在他們身上完全處在兩個極端上！</p>
郭昌見他久久沒有出來，叫過幾個士兵吩咐道，“為殿下搭建營帳！”</p>
很快，一座全新營帳搭建完畢，李陵喊道，“殿下，出來透透氣吧！”</p>
是該透透氣了。</p>
坐在陰暗的營房裏，胸口好象壓著一塊大石，呼吸越發困難。</p>
劉據緩步走出，郭昌和趙營平鬆了一口氣，郭昌道，“殿下，到那邊休息吧！”</p>
李陵和史儉跟在他身後，劉據來到山坡上站定，望著遠方昏黃的夕陽下層疊起伏的山戀，深吸一口氣，然後放聲大吼……</p>
士卒和身邊的人都嚇了一跳，齊刷刷地向他看過來。</p>
吼完之後，感覺全身輕鬆，劉據轉身對史儉說道，“如風，你也試試！”</p>
史儉猶豫一下，也張開嘴大吼一聲，然後驚喜道，“姐夫，果然好受多了！”</p>
劉據笑笑，對郭昌等人說道，“你們也試試！”</p>
郭昌笑了……</p>
連續不斷的怒吼聲在山戀間久久回蕩……</p>
月色如勾，秋風陣陣。</p>
草地上，戰馬或站或臥，如一座座神秘的小山丘。</p>
簡單的晚餐之後，因為第二天還要早起趕路，士兵們早早歇下。</p>
劉據卻睡意全無，坐在山坡上，望著即將燃盡的篝火呆呆出神。</p>
李陵和趙營平守護在他的大帳旁，而那位聲稱要舍命保護姐夫的史儉，早已鑽進太子爺的大帳裏呼呼大睡去了。</p>
郭昌看出劉據一直心不在焉，也不願過多打擾他，說過幾句話後告辭回營帳裏去了。</p>
“殿下，休息吧！”</p>
趙營平見劉據坐在已經變成灰盡的火堆旁仍然一動不動，上前提醒。</p>
劉據招手道，“翁孫，還有少卿，你也過來，咱們說說話。”</p>
李陵來到近前，劉據讓兩人坐下，問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出了京城就是兩重天地？”</p>
李陵看看趙營平，咧了咧嘴說道，“殿下，我不會說話，怕說出來的話您不愛聽。”</p>
趙營平瞪他一眼，“咱們這幾個人，誰不知道你有口無心，殿下能怪你？有話就直說！”</p>
李陵騰地站起，漲紅著臉說道，“說就說！殿下，您什麽時候繼承大位？”</p>
劉據登時愣住。</p>
趙營平撲上去把他按倒，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又看，低聲斥道，“少卿，你想死也別牽累太子！”</p>
這小子是要瘋啊！</p>
劉據起身，向趙營平使個眼色，轉身走進營帳。</p>
趙營平把李陵連拖帶拽扯進營帳。</p>
史儉迷迷湖湖地坐起來，問道，“姐夫，天亮了嗎？”</p>
劉據哭笑不得，“如風，到外麵清醒一下，不要讓任何人靠近。”</p>
“喏！”</p>
史儉抓起寶劍一晃三搖地走到大帳外。</p>
趙營平的確被李陵給嚇到了，一張臉蒼白無比，狠狠地瞪著他，“少卿，就算你再是個有口無心之人，這是在行軍之中，耳目眾多，你這樣會害死殿下！”</p>
李陵撲通跪倒，“殿下，我……沒想那麽多。有些話在京城不敢說，這不是……出來了嘛！”</p>
</p>
劉據大概能猜出李陵的想法，把他拉起來問道，“少卿，你心裏對皇上有怨言是嗎？”</p>
李陵沉默不語。</p>
沉默就是默認。</p>
當年李廣飲劍自戮，李陵的叔父，李廣之子李敢正在驃騎將軍霍去病手下效力，他也認為是衛青逼死自己父親，一怒之下對大將軍拔劍，傷了衛青。</p>
霍去病知道這件事之後，竟然將李敢給殺了，武帝不但沒有處置霍去病，還對外宣稱李敢自己遭遇意外，與旁人無幹。</p>
李家在皇帝眼裏的地位，一目了然！</p>
征戰一生的飛將軍李廣，還不如一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p>
這件事已經成為李家不能說，也不敢說，卻又難以抹去的恥辱！</p>
劉據靜靜地看著李陵，“少卿，你想過沒有，本宮是皇上嫡長子，在本宮麵前編排天子的不是，可以嗎？”</p>
李陵臉色漲紅，強辯道，“殿下和皇上不同！殿下絕不會象皇上那般處事不公！”</p>
“皇上不處置驃騎將軍，還不是因為他勇武有功，我必不會落在他後麵，而且一定比他強！”</p>
郭昌嗓子發幹，回頭看向呆呆發愣的劉據，低下頭去。</p>
這些人已經死去多時了。</p>
撲鼻而來的腥臭氣息已經無法刺激他的嗅覺！</p>
“殿下，還是……換一個營帳吧！”</p>
“將軍！這裏也有！”</p>
喊叫聲陸續傳來，劉據靈魂始才歸位，啞著嗓子說道，“東明，把他們埋了吧！”</p>
幾十間營房，共找到一百二十一具屍體，同樣也發現了幾具殘缺的嬰孩斷肢。</p>
劉據雙拳緊握，每根神筋都緊繃起來。</p>
“殿下，象這種易子而食的情況……並不少見！”</p>
郭昌似乎是想安慰一下受到“驚嚇”的太子，可是劉據卻猛然瞪大雙眼看著他，“你說什麽？”</p>
郭昌嚇了一跳，苦笑道，“後麵的路……還會有很多！”</p>
這才離開長安城五十裏路！</p>
劉據無法想象，僅僅五十裏路，一邊是天堂，一邊竟然是地獄。</p>
郭昌又道，“殿下，這些人想必是到長安討生活的流民，隻是……沒有堅持到最後。”</p>
劉據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深吸一口氣問道，“現在不應該是稻穀成熟時嗎，怎麽還會有人到京城逃難？”</p>
郭昌無奈道，“有地的人家當然不用逃難，流民……沒有地。”</p>
這時，趙營平等人走過來報告，所有屍體都已處理完畢，營房也已重清掃，詢問他是否現在休息。</p>
郭昌道，“還是給殿下單獨搭建一座營房吧！”</p>
劉據咬牙道，“不用！別人能住，本宮也能！”說罷大步走進主營房。</p>
郭昌和趙營平愣愣地看著他決絕的背影，不知做何反應。</p>
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的史儉說什麽也不肯進房，站在門口一動不動。</p>
李陵安排馬匹回來，他隻趕上埋屍，沒有看到最初的慘狀，拍拍史儉的肩膀笑道，“這就受不了啦？戰場上可比這慘烈多了！”</p>
“我才……不怕！”史儉故意挺起胸膛，裝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p>
劉據並非有什麽過人的膽色，而是他要強迫自己再次切身感受一下生命存在過的痕跡！</p>
這種觀感上的衝擊對他來說實在過於劇烈。</p>
昨天還在麵對揮金如土的諸候王爺，今天就親眼目睹餓斃荒野，易子而食的流民……</p>
都是大漢的子民，生命在他們身上完全處在兩個極端上！</p>
郭昌見他久久沒有出來，叫過幾個士兵吩咐道，“為殿下搭建營帳！”</p>
很快，一座全新營帳搭建完畢，李陵喊道，“殿下，出來透透氣吧！”</p>
是該透透氣了。</p>
坐在陰暗的營房裏，胸口好象壓著一塊大石，呼吸越發困難。</p>
劉據緩步走出，郭昌和趙營平鬆了一口氣，郭昌道，“殿下，到那邊休息吧！”</p>
李陵和史儉跟在他身後，劉據來到山坡上站定，望著遠方昏黃的夕陽下層疊起伏的山戀，深吸一口氣，然後放聲大吼……</p>
士卒和身邊的人都嚇了一跳，齊刷刷地向他看過來。</p>
吼完之後，感覺全身輕鬆，劉據轉身對史儉說道，“如風，你也試試！”</p>
史儉猶豫一下，也張開嘴大吼一聲，然後驚喜道，“姐夫，果然好受多了！”</p>
劉據笑笑，對郭昌等人說道，“你們也試試！”</p>
郭昌笑了……</p>
連續不斷的怒吼聲在山戀間久久回蕩……</p>
月色如勾，秋風陣陣。</p>
草地上，戰馬或站或臥，如一座座神秘的小山丘。</p>
簡單的晚餐之後，因為第二天還要早起趕路，士兵們早早歇下。</p>
劉據卻睡意全無，坐在山坡上，望著即將燃盡的篝火呆呆出神。</p>
李陵和趙營平守護在他的大帳旁，而那位聲稱要舍命保護姐夫的史儉，早已鑽進太子爺的大帳裏呼呼大睡去了。</p>
郭昌看出劉據一直心不在焉，也不願過多打擾他，說過幾句話後告辭回營帳裏去了。</p>
“殿下，休息吧！”</p>
趙營平見劉據坐在已經變成灰盡的火堆旁仍然一動不動，上前提醒。</p>
劉據招手道，“翁孫，還有少卿，你也過來，咱們說說話。”</p>
李陵來到近前，劉據讓兩人坐下，問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出了京城就是兩重天地？”</p>
李陵看看趙營平，咧了咧嘴說道，“殿下，我不會說話，怕說出來的話您不愛聽。”</p>
趙營平瞪他一眼，“咱們這幾個人，誰不知道你有口無心，殿下能怪你？有話就直說！”</p>
李陵騰地站起，漲紅著臉說道，“說就說！殿下，您什麽時候繼承大位？”</p>
劉據登時愣住。</p>
趙營平撲上去把他按倒，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又看，低聲斥道，“少卿，你想死也別牽累太子！”</p>
這小子是要瘋啊！</p>
劉據起身，向趙營平使個眼色，轉身走進營帳。</p>
趙營平把李陵連拖帶拽扯進營帳。</p>
史儉迷迷湖湖地坐起來，問道，“姐夫，天亮了嗎？”</p>
劉據哭笑不得，“如風，到外麵清醒一下，不要讓任何人靠近。”</p>
“喏！”</p>
史儉抓起寶劍一晃三搖地走到大帳外。</p>
趙營平的確被李陵給嚇到了，一張臉蒼白無比，狠狠地瞪著他，“少卿，就算你再是個有口無心之人，這是在行軍之中，耳目眾多，你這樣會害死殿下！”</p>
李陵撲通跪倒，“殿下，我……沒想那麽多。有些話在京城不敢說，這不是……出來了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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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據大概能猜出李陵的想法，把他拉起來問道，“少卿，你心裏對皇上有怨言是嗎？”</p>
李陵沉默不語。</p>
沉默就是默認。</p>
當年李廣飲劍自戮，李陵的叔父，李廣之子李敢正在驃騎將軍霍去病手下效力，他也認為是衛青逼死自己父親，一怒之下對大將軍拔劍，傷了衛青。</p>
霍去病知道這件事之後，竟然將李敢給殺了，武帝不但沒有處置霍去病，還對外宣稱李敢自己遭遇意外，與旁人無幹。</p>
李家在皇帝眼裏的地位，一目了然！</p>
征戰一生的飛將軍李廣，還不如一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p>
這件事已經成為李家不能說，也不敢說，卻又難以抹去的恥辱！</p>
劉據靜靜地看著李陵，“少卿，你想過沒有，本宮是皇上嫡長子，在本宮麵前編排天子的不是，可以嗎？”</p>
李陵臉色漲紅，強辯道，“殿下和皇上不同！殿下絕不會象皇上那般處事不公！”</p>
“皇上不處置驃騎將軍，還不是因為他勇武有功，我必不會落在他後麵，而且一定比他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