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頃,隻聽得屋裏淡淡的聲音,“你說呢?”</p>


    我倒!</p>


    李公公一聽這雲淡風輕的問話,心裏“咯噔”一聲,這千金大小姐可千萬別再說些讓皇上不高興的話了,萬一惹得龍顏震怒,這霜小姐將有的福氣很快就要變成晦氣了。</p>


    他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屋裏的動靜,隻聽梅霜說道,“皇上,是楚惜若告訴你的嗎?”</p>


    蕭洛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不是。”</p>


    “那.....容我問一句,皇上身為天子,為何說話不算話?”</p>


    梅霜跪下去,抬頭仰望蕭洛,定定道。</p>


    “......”</p>


    完鳥,這怕是要談不攏了。</p>


    在門外的李公公看看住持,住持也頓時傻眼了。</p>


    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這孩子性子怎麽變成了一根筋了呢!</p>


    李公公不免心中哀歎,唉,你說這霜小姐到底是瞎呢還是咋地了,咋就看不出皇上的一番心意呢?還好意思問她何罪之有?裝死逃走乃是欺君之罪知道不?要殺頭的知道不?</p>


    方才皇上明明給了她個台階,她還懵懂不知。</p>


    其實,隻要梅霜哪怕說上一句“我知錯了”呢,興許皇上都心軟,一切皆煙消雲散,最後皆大歡喜。</p>


    沒想到這大小姐來了句這個不說,反而質問皇上說話不算話,行了,這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哼,就等著皇上發火吧。</p>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蕭洛竟然沒有發火。</p>


    因為梅霜接下來的話讓人無可辯駁。</p>


    “皇上,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就因為我之前不僅趕走了楚惜若,還要癡心妄想做你的皇後。所以從大婚之日起,你就處處針對我,天牢也好,冷宮也罷,再多的苦難我都沒有別的選擇,都隻能忍受。至於去祁山尋找寶藏,我答應則是因為我以為從此我有了可以選擇的權利,所以哪怕前麵是刀山是火海,我都心甘情願。但是,等我回來時皇上卻沒有兌現諾言。若說皇後的位子是一種獎賞,我不需要這樣的獎賞,我隻需要皇上能聽聽我的選擇。可皇上不給我機會,皇上你說這不是爽約是什麽?我知道你心裏隻有楚小姐,所以,我將她還給你,也算是我之前愧對她的彌補,敢問皇上,我何罪之有?”</p>


    梅霜一氣說完,頓時像卸下千斤重擔,人輕鬆了不少。</p>


    這一番話語,語氣錚錚,語速流利,想必是在腦子裏盤旋了許久的詞語,所以說起來格外順暢,卻震驚在場的所有人。</p>


    蕭洛凝眸梅霜,眼底深深。</p>


    原來雲空所言不虛,這女人還真是說過自己對她爽約的話,怪不得她要逃走。</p>


    就在所有的人都認為梅霜這次怕是觸怒龍顏難逃死罪的時候,蕭洛卻說了一句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話,</p>


    “你又不是之前的梅霜何苦要替她還債?”</p>


    梅霜愣住,抬眸對上蕭洛冰冷的眼底,幽深暗沉,看不透裏麵的神色。</p>


    她垂眸下去,尼瑪,這是什麽意思?</p>


    她一咬牙,“皇上既然知道我不是先前的梅霜,那為何又因楚惜若之事處處針對於我?”</p>


    ——我想當皇後的時候,你毫不留情將我打入冷宮;</p>


    梅茹要害死我的時候,你果斷站在了梅茹一邊;</p>


    好容易出宮享受幾天日子,又因東來國之事深陷其中;</p>


    因為知曉梅茹的秘密被追殺,幾次三番逃了出來,又被你軟禁於宮中;</p>


    看似繁花似錦的日子,其實就是為了尋找寶藏做準備;</p>


    而任務我完成了,你又打算給我個華而不實的皇後頭銜,目的何在?</p>


    難道我將來還是有些什麽用處是嗎?</p>


    .......</p>


    蕭洛無語,我能說開始我是為了江山社稷嗎?而且把後來的所有事情都和楚惜若的事情牽扯到一起,未免太牽強了些。</p>


    當然了,要是想證明梅霜的這個結論是錯誤的,論據有的是。隻是,這事要解釋起來就長了,更何況若是當事人自身都沒有體味過來,他何須此刻急於去證明?就算他一一列舉證明了,對方就肯信嗎?</p>


    看來,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這個女人眼裏,除了和她所認為的楚惜若的存在有關,再就是——她一直以為她在為自己所用。</p>


    也就是說,無論自己對她做過什麽,就算是自己冒著被傳染蠱毒的風險在妙春樓救了她,也同樣被她理解為別有用心!</p>


    </p>


    所以說,楚惜若的存在隻是個借口,最後那句話才是她的真實想法。</p>


    所以,她根本就無視自己對她的感情,選擇了逃離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p>


    這樣的結論讓眼前的九五之尊實在難以承受。</p>


    蕭洛望著眼前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透出的倔強,眸色變幻之餘,心底似乎被尖銳的東西劃過,火辣辣地有些鈍痛。</p>


    罷了,罷了,先前自己還說什麽“不會勉強任何人”,如今倒好,對方根本連個“勉強”的機會都沒有給自己,自己真乃自作多情!</p>


    她寫信告訴自己楚惜若的下落的時候,自己心裏還存有一線希望,她此舉不過是在試探自己是否對楚惜若還有意否,而自己與楚惜若劃清界線後,她居然告訴自己的居然是這樣的結論!</p>


    明白了,怪不得她到如今都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而自己還等待她回心轉意呢,那根本是天方夜譚!</p>


    真乃是可笑之至!</p>


    梅霜垂眸,屏住呼吸,心底卻是忐忑不安。</p>


    自己是發泄完了,可誰知道這個皇帝聽了自己的話會不會立刻暴跳如雷,進而對自己的大不敬來一個大大的耳光之類的暴行呢。</p>


    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有出聲。</p>


    長久的沉默裏,室內一時間靜地可怕,她一時吃不準這個皇帝怎麽這麽沉得住氣,自己的話可謂夠赤果果的了,難道對方被自己揭穿了所以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p>


    正疑惑,忽然視線裏衣袍大動,一陣風從耳旁拂過,沉重的腳步聲過去後,才知道眼前的九五之尊大踏步出了禪房。</p>


    梅霜回眸,隻看見那生硬決絕的背影。</p>


    她愣怔半天,身子仿佛被抽空般,無力地跌坐在地上。</p>


    腦海裏回蕩著楚惜若說過的話,他不會為誰而止步,可他到底不是為了某哥人而止步了嗎?不然楚惜若會有那樣的感覺,會逃離?</p>


    開始自己還幻想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可是現在看來,哪有一點點嘛!</p>


    他上來就問罪不說,哼,哪怕你說一句我來和楚惜若沒有半分關係呢。末了也不解釋,或許根本就不需要解釋,因為真相就是如自己所說,若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他想必瞧都懶得瞧自己吧。</p>


    那他還來這裏幹嗎?幹嗎啊!</p>


    梅霜果斷怒了,從地上起身,出門後拐進自己的廂房,關上門蒙頭大睡。</p>


    ——</p>


    蕭洛麵色陰沉地出了承恩寺,後麵跟著戰戰兢兢的李公公。</p>


    方才裏麵的話他一個字不落全聽見了,唉唉,這和來之前的設想區別可大了去了,根本就是南轅北轍,毫無緩和的餘地。</p>


    他也總算聽明白了這個霜小姐的意思,把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看成了居心叵測。</p>


    這也難怪,東來國之事是個開端,她預言對了東來國的命運不假,可那些災難也不是皇上帶給她的啊,還不是因為該死的梅茹;</p>


    再者,這後麵的探尋寶藏之事,讓她出征皇上也是無奈之舉,一則邪馬台國點名要她,目的就是牽絆皇上;其次,那地方說起來真和她脫不了幹係,可這點總也不能全賴在皇上頭上啊。</p>


    一句“利用”別說皇上了,就是自己聽著也怪寒心的,唉,這女人,先入為主,隻認死理,隻怕是將皇上的一片真心給辜負盡嘍。</p>


    唉,皇上也是,霜小姐那樣說,你怎麽也不解釋啊,話說開了心結不就打開了嗎?</p>


    皇上大踏步向山下走,李公公跟在後麵是大氣不敢喘。</p>


    他一邊擦著腦門上的汗一邊一路小跑跟著前麵一言不發的皇上,心裏那個悔啊,若不是自己方才勸皇上主動現身去見見霜小姐,盡快結束皇上的單相思狀態,也不至於惹出皇上如此大的不痛快,想來這回去後的一頓重罰是不可避免了。</p>


    走著走著,忽然間想起什麽,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問道,“皇上,這個藥,您還沒給那個——”</p>


    蕭洛步子一頓,冷冷道,“扔了。”</p>


    “扔了?”李公公有些傻眼,望著手裏的白瓷瓶,這可是宮裏獨一份的寶貝啊。說扔就扔,豈不太可惜了?本來是皇上帶來給霜小姐治病用的,沒想到是這個結果。</p>


    “沒聽見?”蕭洛說出這話的時候,李公公不敢怠慢,隨即手一揚,那個精巧的白瓷瓶在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度掉落山下,隱約聽見碎瓷的清脆聲。</p>


    住持在山上望著怒氣衝衝離開的皇上和李公公,再回身望望梅霜居住的禪房大門緊閉,不禁長歎一聲,這是什麽孽緣啊!</p>


    就是她這個外人,隻憑皇上一句“你又不是之前的梅霜何苦要替她還債”也能體味出皇上對這個脫胎換骨的女人的一片情意,怎麽她就偏偏糾結於楚惜若不放呢?而且還能說出自始至終根本她就是在被皇上“利用”這樣一番話呢?</p>


    這個傻孩子,倔強起來果然是厲害!</p>


    住持歎息著回了禪房。</p>


    第二天一早,隻聽到小尼姑驚慌的聲音,“住持,不好了,施主不見了......”(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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