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情況下, 在沒有外力作用時,命格本身是無法脫離寄居的生命體的。


    隻有當寄居的生命垂危乃至於死亡時, 它才會或者說才能夠鬆開抓緊的體竅,脫離這個沒有辦法帶給它更多力量的生命, 去尋找其他寄居體。


    除了被獵命師從原先的生命身體中抓走,隻有重傷,或者死亡時……


    才會脫離。


    臨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冷靜,不一定是最壞的情況,說不定阿克夏隻是重傷……


    來自係統的任務完成了,說明這個世界現在已經沒有來自聖戰玩家的威脅了,剩下的, 就是按照阿克夏所計劃的行事……


    咬牙維持冷靜, 臨溪斷開了來自林夏的聯絡,叮囑日野日向他們小心後,她飛速朝秋瀨或所在的地方跑去。


    雷光閃動,纏繞全身, 明亮的藍色電光閃爍不定, 白發少女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在建築物和廢墟之間移動,比他們來時的速度快上好幾倍。


    急著確認阿克夏的情況,臨溪選擇的是兩點之間最短的路線,直線推進,這就錯開了和天野雪輝、我妻由乃碰麵的路線。


    沒多久,她抵達了目的地。


    濃鬱的血腥氣指引了她方向。


    一片廢墟裏,穿著襯衣的無頭屍體倒在那裏, 手裏還捏著打開機蓋的手機。


    不、不一定會是阿克夏……


    這樣的僥幸,在看到另一側白發少年的頭顱時,被徹底擊破。


    有著近乎拖地的長發的黑袍少年通過並不算舒服的傳送,抵達了目標坐標點,他的人工精靈繞著他飛行了一圈,確認目標無誤:“核對目標坐標點無誤,成功抵達目標坐標點,誤差十五米,主人。”


    雪君輕輕地點了點頭,紫藍色的瞳孔裏是說不上麻木亦或者漠然的平靜。


    降落時根據時空細微變化,會有二到五十米的誤差,這次的誤差在他的接受範圍內,雪君沒有在意,左右環視了一圈,尋找涼夜飛螢的主人告訴他的那個叫薑臨溪的玩家所在地。


    唔,好濃的血腥味……


    “探知到前方十五米有生命體。”


    到底是聖戰老玩家了,這麽濃鬱的血腥氣裏,雪君依然麵不改色,幾下來到人工精靈所核定的地點。


    白發的女孩跪在地上,懷裏是一個少年的頭顱。


    她的身邊,是一具無頭的屍體。


    這樣不曾預料到的見麵讓雪君怔了怔。


    感覺到有人靠近,那似乎是抱著頭顱發呆的女孩微微側頭,望了過來。


    那個瞬間,雪君感覺到全身寒毛直豎,仿佛是麵對遠古巨獸般的可怕幻覺讓他幾乎止不住要做出反擊來――好在,他控製住了。


    那個感覺來得快也去得快,隻有背脊上沒有消失的冷汗證明不是他的錯覺。


    “你……”女孩的聲音非常沙啞,“是誰?”


    雪君看了一眼她懷裏那個頭顱的模樣,白發赤瞳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有血緣關係:“雪君,你的老師應該和你說過。”


    老師之前提到的那個送過來的人……


    臨溪想起來了。


    “涼夜飛螢的主人讓我轉交給你的,如果要離開這裏的話,啟動這個就可以了。”雪君把一張卡片交給她,“隻是這張卡啟動需要的是置身於神之力量的覆蓋地。”


    臨溪接過卡片,隻是一個動念,“大偵察家”就開始散發出奇異的力量來――沒有靈貓,她隻能先行將阿克夏的“大偵察家”封鎖在自己身上。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從屍體的手裏拿起那部手機。


    小小的顯示屏上,殘留著秋瀨或最後給天野雪輝的信息:


    【雪輝君,這個世界是第二周目的世界。我妻由乃已經當過一次神,並進行了時空跳躍。】


    我妻由乃。


    從雪君的角度,同樣可以清楚地看到這段話,他似乎是不忍心,極少有情緒的麵上竟然露出了難過的模樣。


    但也隻是一瞬。


    “……這是誰的手機?”他問。


    他沒有見過這個白發少年,但僅僅隻是看周圍的痕跡和這少年臨死前手裏還握著的手機,他可以想象得到,這個少年拚盡全力想要告訴這個世界的天野雪輝重要的事的模樣……


    白發女孩沒有回答,她似乎長長地舒了口氣,這一口氣將她胸腔裏最後一點熱度散盡,留給她無盡的冰冷。


    她把懷裏冰冷的頭顱放到無首屍體上,想了想,又伸手擦幹淨他臉上濺起的血跡,這才將他的屍體裝入來自係統的道具裏。


    然後,臨溪收起那部留著最後給天野雪輝訊息的手機,像是完成了最後的哀悼一樣,站起身來。


    “走吧。”


    她說。


    “我要去找天野雪輝。”臨溪看著手裏那部屬於秋瀨或的手機,“天野雪輝恐怕沒有看到最後的訊息,我得告訴他。你如果有自己想要完成的心願,就去做吧。”


    進入世界需要坐標點,但是離開時並不需要,所以在將情報販子要求的東西和話帶給臨溪之後,雪君就能夠自由了,去完成他來這個世界的目標。


    但他搖搖頭,跟上了白發女孩的步伐,聲音有點低沉:“我和你同路。”他思考了一下,“那個天野雪輝,害死了你的朋友,你還幫他?”


    走在前麵的少女頭也不回:“或想幫他,我隻是完成或的心願而已。”、


    或?


    雪君最後看了一眼留在那裏的屍體。


    不是錯覺,他的確沒有遇到過叫這個名字的人,更別說那少年的容貌那麽獨特而出眾,當初……遊戲裏若是遇到,他不會忘記的。


    臨快到山上的建築時,雪君的步伐慢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落後了兩三米。


    臨溪不解地回頭看他,後者勉力露出一個微笑:“你先去吧,我稍後就到。”


    他說著,望向山頂的那棟建築。


    本以為做好了準備,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還需要做些心理建設,才能夠接受之後可能遇到那個人的事實。


    臨溪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就先一步走了。


    當她抵達山頂建築時,正看到我妻由乃開心地抱住天野雪輝,歡呼著太好了阿雪。


    她離開時還活得好好的上下夏窗等人,都已經死在了天野雪輝手下。


    “嗯?”我妻由乃立刻察覺到了這邊走來的人的動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去拿斧子,卻被天野雪輝阻止:


    “由乃!”他拉住我妻由乃,“夠了,隻是普通人而已,沒有必要!8th已經死了,不要再增加無辜的人命了!”


    我妻由乃立刻放棄了原先的打算,露出甜甜的笑容:“既然阿雪這麽說的話,由乃一定會聽的!”


    天野雪輝鬆了口氣,剛剛殺死了自己的好友兼同學,他實在不想看到死亡了――哪怕死的是陌生人也一樣。


    本以為這個人是無意間路過這裏的,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白發的女孩竟然這麽朝他們走了過來,在數米外站定。


    “天野雪輝?”


    她的聲音略帶沙啞,和她的容貌不太符合,天野雪輝沒有細想,點了點頭:“我就是,你……”他想了想,實在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個女孩,“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我們沒有見過麵。”白發女孩幹脆地否認了他的猜測,“我隻是來傳達或沒能傳達給你的信息而已。”


    或……秋瀨或!


    我妻由乃整個人立刻進入戒備狀態,她無法忘記那個白發的自稱偵探的少年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失去阿雪的信任了!


    “亂說什麽!”她抬手甩開天野雪輝的阻止,抓起斧頭,直衝向那個低頭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似乎在尋找那條信息的女孩砍去!


    哪怕知道這麽做會讓天野雪輝極為反感,她也顧不得了!


    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絕對不能讓秋瀨或最後遺留下來的信息出現在天野雪輝麵前!


    “由乃!”天野雪輝大叫著試圖阻止我妻由乃,心裏卻知道趕不上了,幾乎是不忍心看到那個女孩血濺當場,但沒有想到的是,那女孩明明低著頭看手機,另一隻手卻準確地抬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精準地捏住了消防斧的斧刃!


    動彈不得!


    我妻由乃發現,不管是用力想要砍下去,還是想把斧子抽出來,她居然都做不到!


    白發的女孩抬起眼來,目光隻在這個粉頭發的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瞬,吐露了一個詞:“安靜。”


    說罷,她左手一動,我妻由乃連著消防斧被她輕易拋飛到十幾米外!


    不知道她拋飛時做了什麽手腳,我妻由乃落地之後一時竟然沒有爬起來!


    “由乃!”天野雪輝大驚,急忙想過去看由乃的傷勢――他沒有忘記,由乃身上還帶著傷!


    但他被攔下了。


    攔下他的女孩依然是那副沒有多少表情的模樣:“她沒事,我隻是不想她過來妨礙,讓她暫時無法起身而已。”她說著,翻開手機翻蓋,將屏幕上的內容展示給天野雪輝看,“這是或來不及告訴你,最後留給你的信息。”


    這個女孩身上有股強大的壓迫感,讓天野雪輝下意識地就照著她的話去做,看向她手裏那部手機的屏幕――不久前他還在另一個少年手裏見過這部手機,他知道,這是秋瀨或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內容讓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什麽,意思?”


    “如字麵所顯示,這個世界,是二周目的世界。你身邊的那個女孩,是第一周目的勝利者,最後成為時空神的人,她用時空跳躍來到了遊戲開始之前,殺死了這個世界的我妻由乃,並將她埋葬在我妻家的庭院裏,自己則代替了她的身份出現。”白發女孩語氣平靜,或之前一直糾結為什麽會有兩個我妻由乃,真相卻是涉及非人的神魔的,也難怪有大偵察家在身的他都沒能及時察覺到。


    “兩個……由乃?”天野雪輝臉上混亂的神色讓人知道,他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不……不要相信她阿雪!”我妻由乃的意誌極為可怕,明明在臨溪計算裏她還要昏好一會兒,沒有想到她這會兒竟然已經清醒過來,甚至勉力爬了起來!


    白發的女孩輕笑了一聲,嘲弄遠多於笑:“真正撒謊的人是誰呢?”


    係統麵板上,來源於派克諾妲的特質係念能力圖標閃閃發亮,這從側麵映證了我妻由乃曾是神的事實:鑒於世界規則,一個世界的特殊能力無法在另外一個世界使用,除非是像幽白黑暗大會上那幾個人所做的那樣,改變區域內世界法則。


    神作為一個世界的最高生命體,它本身的存在就可以說是法則的體現,我妻由乃盡管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神的力量,她本身擁有時空神的力量和法則這點卻無法被抹殺,即使隻是遊離在她周身之外的法則之力,也足以改變空間,讓臨溪順利激活念能力搜索記憶了。


    就在剛才將她拋飛出去的短暫時間裏,臨溪已經讀取到了她的記憶。


    “我妻由乃,我很好奇一件事,你能告訴我嗎?”她的聲音似乎很溫柔,“人說,愛情來源於朝夕相處,那麽,你能告訴我,你愛的天野雪輝,是眼前這個被你一路保護著過來的天野雪輝呢,還是那個曾經在神選遊戲裏一路保護你安全的天野雪輝?”


    我妻由乃掙紮著起身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天野雪輝像是沒有聽懂:“由……乃?”


    “你……什麽意思?”粉發少女第一次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而已,”白發女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假如,一周目裏陪你殉情的天野雪輝沒有死,你該怎麽辦呢?”


    像是在映證她的話一樣,黑發,紫藍色眼睛,除了那一頭極地長發,和眼前的天野雪輝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黑袍少年出現在了天野雪輝和我妻由乃麵前。


    不,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至少這個被我妻由乃一路保護著活下來的天野雪輝臉上,絕不會有雪君那種冰冷到死寂的模樣。


    有人說,平行世界的人都是同一個人,沒有區別,可真的是這樣的嗎?


    至少,臨溪不這麽認為。


    “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白發女孩輕輕地說了一句,她手中那張來自情報販子的卡片閃閃發亮,這是它在吸收遊離於周圍的神的力量、已經充滿的表現。


    “嗯。”雪君點了點頭。


    卡片大亮,一個複雜的法陣在臨溪腳下展開,亮起,包裹住其中的人,然後消失。


    “好久不見,”沒有去看二周目的自己,雪君,或者應該說一周目的天野雪輝的視線,落在僵硬了全身的我妻由乃身上,“由乃。”


    時空的交縫中,臨溪全身都被傳送的光芒包裹著,她的對麵,情報販子的虛影若影若現。


    “老師,”臨溪說,神色平靜,絲毫看不出她剛剛失去了唯一的隊友的悲痛,“告訴我複活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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