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溪?”


    由於目前家裏有一堆不□□——沒錯說的就是東邦那六個——宮崎耀司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公務, 就火速趕回來了。


    正好趕上午飯。


    然後他注意到了不對:往日裏一向專心吃飯的臨溪今天不知道什麽緣故,居然一直在發呆——都沒有注意到展令揚快把她盤子裏的肉都偷光了!


    他可記得上次展令揚想從她盤子裏偷拿吃的的時候, 白發女孩那快若雷霆一樣的動作, 怎麽今天居然毫無反應?


    難道……想到伊藤忍以及其他認識了展令揚之後的人的變化, 宮崎耀司的背脊一下子僵硬了:難道,臨溪也喜歡上展令揚,對他滿好感了?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但總覺得那是對我很失禮的想法。”臨溪默默開口,“建議忘掉它。”


    宮崎耀司:“……”你會讀心術嗎!


    展令揚:“欸?雖然人家不知道宮崎奶奶在想什麽嗎, 但覺得宮崎奶奶的想法挺有趣的, 可要用失禮來形容的話, 總覺得人家的小心心有點受傷啊!”


    宮崎耀司:“……”好有衝動讓臨溪把剛剛的話再重複幾遍!


    最好戳爆展令揚!


    “噫, 宮崎老奶奶真討厭……”這是來自不知道宮崎耀司在想什麽但是大致可以猜出來他在想什麽的展令揚,“不過我也很好奇呢, 今天小溪發呆的時間好多啊!”


    他意有所指。


    這回是“小溪”啊……算了,總比小溪溪什麽正常。


    臨溪回神,把自己盤子裏最後留下的西蘭花吃完, 放下餐具,表示自己吃好了, 這才開口:“我隻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餐桌上的眾人同時看了過來。


    “假如, 嗯, 就以展令揚為例吧(此處展令揚:欸?為什麽是我當例子?),我作為一個先知,看到了他十年之後要滅世(眾人:驚悚臉)——對, 毀滅世界的那種,殺了全世界的人,然後又去毀了其他世界,勢力和能力越來越強,整個未來都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唯一能夠阻止的辦法是穿越到過去,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點,先殺掉他。”臨溪麵不改色地歪頭躲過伊藤忍含怒砸過來的餐盤,麵色不變,“他們做得對嗎?”


    東邦五人已經和伊藤忍打成一團了。


    “別開玩笑了,令揚為什麽要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負責甚至賠上命?”


    南宮烈從中抽出一點點空隙來對臨溪丟下這句話,也跟著加入了混戰中。


    “我的觀點和小烈烈一樣呦!”展令揚沒有參與到那邊的亂鬥中,隻是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白發女孩,“不過在我看來,臨溪心裏應該早就有結論了吧?”


    宮崎耀司皺眉看向展令揚,為什麽感覺展令揚對臨溪親近了很多?


    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現在唯一的安慰是,臨溪對展令揚的態度倒還沒變……要是臨溪也倒戈到展令揚那,宮崎耀司就真的有種自己“眾叛親離”的感覺了……


    “站在那些殺手的角度上來說,他們沒有做錯什麽——為了未來,為了自己的家園,為了自己的親人,就算自己下地獄也沒關係。我理解這種想法。”臨溪平靜道,“畢竟我當初也是這麽想的。”


    當初?


    展令揚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她遇到過什麽讓她想要毀滅世界下地獄都想改變的事嗎?


    “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出去一會,晚飯……不一定回來,不用等我。”推開椅子起身,臨溪丟下這句話,繞開了還在打鬧一團的幾人,走出了別墅。


    宮崎耀司沒有說話,直到白發的女孩走出了視野範圍,他才皺著眉頭看向展令揚:“發生了什麽事?”他不在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宮崎耀司直覺展令揚知道。


    “誰知道呢?”展令揚笑眯眯地叉了塊西蘭花放進嘴裏,“我就算知道,也沒有好心告訴宮崎耀司你的義務吧?”


    雖然他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就剛才臨溪說的,聯係那兩個刺客突兀出現的方式,展令揚得出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結論:


    那兩個人來自未來。


    來自一個被臨溪滅世的未來。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


    展令揚想到這裏就眼睛發亮,他當初就覺得宮崎耀司身邊出現的這個女孩子肯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絕對不會像她表現得那麽無趣。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不管是穿越時空也好,改變未來也罷,甚至於那兩個刺客失蹤多年到底是去了哪裏……


    這一切都真的是非常有趣啊,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


    展令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好友們身上。


    不能參與進去呢。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在這個時候跟上那個白發女孩,死纏爛打也好,牛皮糖一樣讓人甩不開也好,總之他一定要讓臨溪接受他,讓他加入到她將要做的事裏去。


    那個世界是他無法想象的色彩斑斕,充滿危機和有趣吧——對展令揚來說,除了一沉不變的事外,都可以用有趣來形容。


    可現在他不是一個人,如果他去了的話,東邦五人和伊藤忍都會跟著去。


    不能把他們也拉進去呢……展令揚在心裏歎息了一聲,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是與往日沒有變化的標誌性笑容了:“好啦!欠小溪溪的人情也還幹淨了,我們下午就回美國吧!”


    對著好友們看過來疑惑的視線——展令揚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東邦做什麽都是轟轟烈烈,從未像這次這樣,還麽來得及做什麽就離開。


    但真相不能告訴他們,否則這些和他一樣唯恐天下不亂的朋友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進入到臨溪的那個世界去。


    那個,她努力與其他人割裂開來,好似非日常的世界。


    所以最後,展令揚隻是抬起頭來,看著他的好友們,說:“我想我們的東邦小樓了。”


    想念他們的家了。


    臨溪離開別墅之後就找了空檔進入聖地翡冷翠。


    白發的女孩出現在了情報屋涼夜飛螢外。


    那兩名女性已經被展令揚送回了她們自己的祖國,她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是她們失蹤了好久的親人。


    “如何了?”


    林夏攏了攏袖子,示意她跟上:“嘴鬆了很多呢——你的那個朋友對人心的了解真不是普通的厲害。”


    她歎息道,而且也足夠心狠。


    用家人來威脅: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讓兩方見麵,僅僅隻是讓米希爾和比爾隔著牆從液晶顯示屏上看到了他們的家人的模樣,側麵表達“我了解你們的情況,隻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找到你的家人把她們納入自己掌控”的威脅。


    這比將人直接提到眼前來架著刀明白無誤的威脅更具威懾力。


    “那個不是我朋友。”臨溪回答道,“充其量……他欠我一個人情吧。”


    是嗎?林夏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她可不這麽認為。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關押米歇爾和比爾的地方。


    “好了,問吧。”


    臨溪看著兩個人頹然的樣子,思考了一下,道:“雖然你們之前有說了一點滅世之類的,但對我來說,還真是毫無真實感……未來的我到底做了什麽?”


    米歇爾冷笑了一聲。


    未來的薑臨溪做了什麽?


    “你毀滅了無數世界。”比爾冷冷地開口,“我們的世界也是其中之一。”


    米歇爾和比爾在進入聖戰遊戲之前,素不相識。他們是在遊戲中相遇的,然後無意間發現來自同一個世界。


    聖戰遊戲玩家數量比海灘上的砂礫還要多,出身的世界比星星更多,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遇到了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另一個玩家,這在概率學上都渺小得可怕的巧合讓他們無比驚喜。


    加上兩人性格也合得來,於是在不久之後,他們就組隊了。


    辛苦在遊戲裏打拚了那麽久,他們終於在某次任務中拿到了一個道具,可以讓他們如初心者那樣在非任務時期內呆在自己世界裏。


    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家人的兩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使用。


    他們回到了進入遊戲前的世界,與家人久別重逢。


    如果隻是到這裏,這還僅僅是一個三流小說故事而已。


    就在兩人回到自己的世界後沒多久,忽然有一天,係統提示,有其他的聖戰玩家進入了這個世界。


    難道是本世界的聖遺物出問題了?


    常年在遊戲裏拚搏的兩人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但係統給出的答複是不。


    聖遺物沒有問題,那就是許願卡了。


    於是兩人就沒再在意。


    結果,全球武器係統癱瘓,各國互相懷疑是其他國家做的手腳,一邊瞞著自家的情況一邊試圖打探外國情況,國際關係從緊張到陷入敵對狀態,僅僅隻用了三天。


    不到一周時間,原本井然有序的世界就淹沒在了戰火之中。


    短短一個月時間,和平不複存在,硝煙遍布全球。


    炮火將所有人一並卷入,在那次遍及全球的世界大戰中,兩人的親人死傷殆盡。


    米歇爾和比爾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和來自“救世軍”的組織接觸之前,他們一直以為這不過是正常的世界曆史變化,雖然讓他們悲痛難抑,但也隻能接受。


    可在遇到了“救世軍”之後,他們才知道,這並不是什麽簡單的世界大戰。


    有人攪亂了一切,讓戰火燃燒整個世界。


    “這不是那位【滅世主】毀滅的第一個世界。”救世軍裏的人說。


    最初是從哪裏開始的呢?


    沒有人知道第一個受害的世界是哪個,他們隻知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遊戲裏有了這樣的傳聞:


    據說,某個玩家進入的任何世界,都會在短期內陷入戰火,疫病,然後被毀滅。


    在那個玩家完成任務離開時,整個世界都已成為廢墟。


    最開始隻是宛若都市傳說一樣的傳聞,但漸漸的,有玩家發現,是真的。


    經常有玩家選擇回去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任務世界,有的是為了去找在那裏結識的本土友人,有的單純是想放鬆心情度假,但很快他們發現,曾經經曆過的世界竟然化作了廢墟!


    了無人氣。


    聖遺物沒有出問題,世界卻瀕臨崩潰毀滅?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聖戰遊戲裏實力強悍的玩家不少,聯手調查下,那個神秘的玩家資料浮出水麵。


    遊戲id:薑臨溪。


    性別不明,十四五歲的少年模樣,容貌略帶女氣,發長及地,黑發黑眼,麵部和額頭有血紅色紋路。


    身邊常年有一id為“歐陽少恭”的玩家,二十出頭青年模樣,模樣俊秀容色溫柔可親。


    沒有第三人。


    這樣的資料讓人難以置信,僅憑一人——甚至僅僅隻是兩個人,就讓那麽多世界都毀滅了?


    憤怒的玩家直接在聖地裏找上了薑臨溪,但卻被後者彈指間殺死。


    是人總會是有朋友的,尤其是在聖戰遊戲裏,過了命的交情不僅僅隻是一個形容詞,更多的時候,它代表的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一個玩家死了,還是死在本無糾葛的另一個玩家手裏,自然就會有前者的友人去報仇。


    但所有試圖去報仇的玩家……


    都沒有了後來。


    被毀滅的世界越來越多,到後來,甚至連聖戰遊戲本身都受到了影響。


    “不,等會。”臨溪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暫時不要繼續往下說。


    她轉頭看向林夏:“在聖地說這種事沒關係?”


    “遊戲隻是一個ai操控,更何況,這裏是情報屋——我的領域,除非我死,否則即使是聖戰係統也無法侵入這裏。”林夏知道她的顧忌,幹脆攤開說,“知道遊戲存在,但是卻不是遊戲玩家——很巧,我也是其中一員。”


    所以這個情報屋,表麵上看是依托在聖戰係統的聖地裏的,實質其實是林夏本身開辟的領域空間和聖地接壤了而已。


    原來如此,那就好了……臨溪點點頭,示意米歇爾繼續說:“你是說,遊戲也受到了影響?”


    居然能影響到遊戲?


    “你以為係統為什麽要我們收集瀕臨毀滅的聖遺物?”比爾插嘴道,“因為聖地就是依靠聖遺物上殘留的法則而展開的——這個遊戲裏有那麽多不同尋常的力量,靈力,魔力,內力,精神力,神力,妖力,巫力……照理來說,一個世界應該是隻發展出一種獨特力量才對,但聖地,包括它所依托的聖戰遊戲,本質就是從其他世界的聖遺物上汲取力量,試圖將自己開辟成一個真正世界的‘種子’。”


    聖戰遊戲的本質是“世界種子”,不知道當初是誰得到了這枚快要死去、無法萌發的世界種子,為了讓它發芽,那個遊戲創建者弄出了聖杯戰爭係統,與種子結合,通過竊取其他世界的法則來彌補自身缺陷,同時促進生長。


    其實最好的是世界支柱本身,如果能夠得到一個世界的中心支柱,那麽這枚種子就能立刻彌補掉自身缺陷,但問題是,世界支柱是無法被竊取的——於是遊戲的創建者退而求其次,目標神秘度僅次於支柱的聖遺物,而且由於正常聖遺物的不可侵犯屬性無法被帶出世界,最後,“瀕臨毀滅的聖遺物”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這類將要被淘汰毀滅的聖遺物上還殘留有世界的法則,不多,但卻是確實存在的,對這枚不完善的“世界種子”來說,這是最好的彌補自身缺陷的參照物了。


    “如果它搜集到的世界法則足夠多,多到能夠完全彌補自身缺陷,那麽,聖地就可以發展成一個完整的世界——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從其他世界拉人,正常發展的世界是可以自主誕生生命的。”林夏在旁補充道。


    臨溪這還是第一次知道聖戰遊戲的本質,一時之間聽得有些入迷了。


    但很快她就清醒過來:“不對啊,按照你們這麽說,未來的那個薑臨溪她毀了那麽多的世界,不是應該有更多的瀕臨毀滅的聖遺物嗎,這對係統來說是好事吧?”


    “不,臨溪你弄錯了一點。”林夏糾正她的觀點,“瀕臨毀滅的聖遺物並不是人為毀滅的——唔,你可以把一個世界理解成一個人體,瀕臨毀滅的聖遺物是快速衰老的器官,所以要被替換掉。但毀滅了世界的話,相當於將這個人殺了,他體內的器官依然還是處於年輕狀態。”


    這樣的聖遺物是無法被係統利用的。


    “不僅僅是這樣,”米歇爾抖著嘴唇,“凡是能夠以任務係統進入的世界,必定是有瀕臨毀滅的聖遺物的——在最初的時候,曾經有和薑臨溪進入同一個任務世界的玩家趕在薑臨溪之前找到了目標聖遺物,卻發現,聖遺物被毀了!”


    正常的聖遺物也好,瀕臨毀滅的聖遺物也好,全毀了!


    “理應存在在聖遺物上的法則,全部被毀滅了!”


    這才是讓係統崩潰的緣由。


    那些“瀕臨毀滅的聖遺物”對係統來說就像是燃料,沒有了這些燃料,係統就無法正常運行。


    少一個兩個世界不打緊,但多了就不妙了。


    能夠讓係統都癱瘓掉……米歇爾和比爾無法想象,在未來被冠以【滅世主】與【魔王】之名的薑臨溪,到底毀了多少世界!


    “你說法則被毀了?”林夏這下是真的驚訝了,能讓情報販子露出這樣驚容來的事極少,“不,等會,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未來的臨溪有不死之身?”


    得到肯定的回複,林夏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怎麽了,老師?”臨溪問。


    “法則是不可被滅的,除非是【破壞】的法則。”林夏解釋道,“一個世界的【法則】可以說是神秘度僅次於本世界的父神的存在,是一切的根基。任何外來力量可以毀滅掉一個世界,但是,無法毀滅法則。”


    打個比方,重力法則,外來的力量可以毀滅掉全宇宙的生物,但是它沒辦法對重力法則造成任何影響。


    “能夠影響到法則……這是【真神級】才做得到的事,而且還必須是本世界的【真神級】。”林夏說,“一個世界的真神到了另一個世界裏,神秘度會因為【非本土神明】自動降低一級。也就是說,兩個同樣是創造了世界的神,一個去了另一個世界,就會自動矮一頭。”


    而這降低了一個階層的真神,自然無法對這個世界的法則產生影響。


    那麽,問題來了。


    “連非本土真神都無法造成影響的法則卻被全部毀滅……臨溪,你怎麽做到的?”林夏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學生,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臨溪麵無表情,她怎麽知道未來的她為什麽那麽牛逼啊!


    更何況……


    “我吃飽了撐著麽,去毀滅世界?”


    這是臨溪最難以理解的一點。


    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她去毀滅世界?


    而且還毀滅了不止一個!


    “不如你設想一下,發生了什麽能讓你想要毀滅世界?”


    臨溪這次去努力想了:“……想不出來。”


    “……”


    “我十八歲繼承儀式的時候都隻想過毀滅獵命師一族而已,沒想過毀滅世界。”臨溪攤了攤手,“所以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麽情況下能讓我毀滅那麽多世界——就算是獎勵是複活我哥哥,我也不可能這麽去做。”


    倒不如說,假如她真的這麽做了,弦晦能和她斷絕兄妹關係然後自殺,讓她白忙活一場空。


    “回歸正題,”臨溪打住了這個話題,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你們是自發行動回到過去來刺殺我的嗎?”


    米歇爾和比爾沉默了,這是拒絕回答的表現。


    林夏打了個響指。


    米歇爾眼神波動了一瞬,像是經曆了什麽掙紮,但他很快就老實了:“不,我們是來自救世軍。救世軍裏找到了回到過去的辦法,領袖們決定送人回到過去,在薑臨溪還沒有那麽強大的時候——這是救世軍唯一可能殺掉薑臨溪的時間節點。”


    但是,在如何殺的問題上,救世軍內部出現了分裂。


    任何大的組織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救世軍也是如此。


    “救世軍內部分裂成了三個意見。實力最強的【金羅】一脈研究了所能找到的所有關於薑臨溪的資料,認為【滅世主】在這個時期還有著人的意識,重視夥伴,假若在刺殺中傷到了無辜人士,保不準就會引起薑臨溪的性格黑化,迅速蛻變成【滅世主】。所以【金羅】一脈的意見是,最大限度降低刺殺引發的波動,將所有傷害都隻集中在薑臨溪一人身上,不傷及其他人。”


    這大概就是後來那幾波人背後的勢力。


    臨溪點點頭:“另外兩個意見呢?”


    “其次是我和比爾所在的【銀鬆】一脈,這一脈勢力裏絕大多數都是被【滅世主】毀滅了原生世界的玩家,我們不在乎傷了多少人,我們隻要薑臨溪付出代價——隻要薑臨溪死,就算是殺多少人都可以接受。”米歇爾道,“但考慮到目前薑臨溪在的世界是我和比爾的原生世界,所以組織裏先派了我們過來,讓我們自主判斷付出的代價。”


    他們失去了所有,但在這個時間點,他們還擁有著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


    是為了殺死薑臨溪而將尚未失去的東西推開,還是為了未來的夥伴們的世界而毀滅自己的世界……米歇爾和比爾沒有多少猶豫,他們的確是想過直接毀滅整個世界讓薑臨溪就這麽和世界陪葬,但若那個世界是自己的世界,自然另當別論。


    “也就是說,如果先期來的不是你們兩個,或者我現在不是在你們的原生世界的話,【銀鬆】就準備直接引爆掉整個世界來殺我了?”臨溪歎了口氣,“感覺好幸運啊。”


    差點就不明不白地掛了。


    連帶已經定居在那個世界的……嗯?


    臨溪忽然一愣,迅速反應過來:“你們兩個的世界被毀的時候,我已經是【滅世主】了嗎?”


    “是。”


    林夏看了過來:“怎麽了?”


    白發女孩皺眉想了想:“……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但是現在情報還不足——算了,繼續聽他們說,不是還有一個意見嗎?”


    “最後的意見是屬於【青空】的,這是救世軍裏最格格不入的一脈勢力,也是最弱的一脈。他們認為最初的薑臨溪還是正常的人,是在之後遇到的事情中崩潰黑化,所以他們想要拯救薑臨溪,不讓【滅世主】出現——所以這一脈的結論是不僅不會在過去刺殺薑臨溪,還會保護這個家夥。”米歇爾說到這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厭惡,“真是聖母又天真。”


    【魔王】的出現是這麽容易抑製的嗎?!


    米歇爾和比爾——準確地說是【銀鬆】和【金羅】都是人性本惡論支持者,就算能保護了薑臨溪一次兩次,難道還能護著一輩子不讓這未來的【滅世主】【魔王】黑化不成?


    明知道這棵樹會長歪,不趁著它還小就砍了,卻選擇麻煩的【時間停止】,讓它永遠維持在沒有長大、沒有長歪的階段,這是多麽白癡的選擇!


    “這倒是讓我有點興趣了……”臨溪楞了一下,笑了起來,“居然還會有人選擇保護未來的【魔王】?那個人肯定是……”


    天真,又溫柔的人吧……


    嗯?


    白發的女孩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最後一個問題,時空機器是最近才研究成功的嗎?還是你們直接去拿了龍珠裏布爾瑪發明的時空機器?”


    “龍珠世界也被毀了,我們沒有拿到布爾瑪博士發明的機器——但是有幾個玩家曾經進入過龍珠世界,拿到過尚在發明階段的時間機器草稿和思路文本,救世軍集結了大半個聖地玩家的力量,才將機器做出來。”


    “但是之後因為三方勢力的不同意見,爭執許久都沒有定論,【銀鬆】最後決定先斬後奏,率先動用了時間機器,將我和比爾送過來。”


    “為什麽不多送些人過來?”臨溪饒有興致地問,“這個時間點的我或許沒有未來那麽強,但是實力也不容小覷吧?”


    別的不說,獵命師的命格這種玄學技能是真的難對付。


    “時空有承受力極限,包括了人數和實力,我們的人計算出來目前隻能傳送我和比爾這類實力階層的人,數目是兩個,所以是我們先過來了。但同時,他們也算出來,隨著我們的過來,時空承受力會逐步上升,到時候就可以送更多實力高強的同伴過來了。”


    結束了對米歇爾和比爾的催眠詢問,林夏關上密室門,確保那兩人的氣息不會被聖地察覺,這才轉頭問臨溪:“得知自己是未來的魔王,有何感想?”


    臨溪托著下巴沉思了片刻:“——這是在演《終結者》嗎,我從剛剛就想這麽吐槽了。”


    隻是比起終結者裏被刺殺的未來起義軍首領和要員,到了她這裏,就變成了未來的大魔王。


    噫,感覺自己好慘。


    情報販子捂著嘴笑了起來。


    “還是沒有多少真實感。”臨溪歎了口氣,“忽然就被告知未來的自己做出了那種事來……奇怪,或和老師都沒阻止我嗎?”


    剛剛那兩人也沒提到秋瀨或和林夏。


    “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們都已經死了,不是說,當聖戰玩家們注意到你的時候,你身邊隻有一個歐陽少恭嗎?”林夏輕描淡寫道,“極端點想,可能你哥哥也一樣——得而複失的痛苦莫過於此。”


    未來·廢墟世界


    少有的,歐陽少恭夢見了過去。


    這真是一件奇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想過去了。


    夢裏,是他剛剛和臨溪認識的時候。


    一夜白發的少女拎著劍,封鎖了府門,一劍一劍地逼著他渡魂保命。


    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恨這個人。


    想用最惡毒的辦法讓她失去一切,絕望到哭都哭不出來。


    忽然出現的白發少年阻止了她,帶著她離開。


    如果那個白發少年不出現,她那一劍會刺下來嗎?


    這個身體的母親會在最後關頭躲開嗎?


    歐陽少恭——那個時候他還不叫這個——躺在新渡魂的驅殼的母親懷裏,虛弱地想。


    大概是不會吧。


    不過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兒子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據了軀殼魂魄,那恐怕是恨不得那個白發女孩一劍滅了他。


    因為那次的緣故,他的魂魄損傷極大,為了避免更多地傷到魂魄,他開始尋找彌補魂魄傷勢的辦法。


    青玉壇就是在那之後創建的。


    玉衡是他身為厲初篁時的意外之喜,但是空有聚魂效果,沒有滋養魂魄的功能,於是他廢物利用,把收集到的魂魄拿去煉藥。


    效果出奇好。


    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終究是被發現了。


    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已經做好想做的事了。


    魂魄的休養也差不多了,再施展渡魂之術也有了幾分把握。


    可就在他等著那些所謂的正道對他的審判時,忽然有個女聲響起:“你們這麽做,是沒辦法審判到他的。”


    這聲音莫名的耳熟,彼時的厲初篁忽然就有了不詳的預感。


    下一刻,他的不祥預感應驗了。


    自發向兩邊分開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白發藍裙的少女。


    那熟悉的容貌讓厲初篁的魂魄都隱隱作痛。


    “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有人大聲喝問。


    “複仇之人。”白發藍裙的少女淡聲道,“此人害死了我姥姥,我找他尋仇,過分嗎?”


    頓時沒有人說話了。


    說來好笑,這些所謂名門正道攻上青玉壇,更多的卻是為了青玉壇的靈丹妙藥,而不是什麽正義理由——所謂無利不起早。


    所以,白發藍裙的少女輕易帶走了他,要私人處置,也不足為奇了:那些人的心早就飛到了青玉壇裏庫藏的靈藥之中,即使有少數幾個想著“要是有厲初篁在手,那隻要有足夠的材料,靈丹妙藥豈不是源源不斷?”,卻被少女點醒青玉壇不止有他一人有煉藥之能後,也跟著放棄了。


    於是,他被那個少女帶走了。


    “你是何人?”他裝作不知,“曆某不曾記得害過你姥姥。”


    可不是,他下過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著實不記得裏麵有沒有這個少女的家人了。


    “你殺了她——不過你大概是沒認出來。”少女淡淡道,“她那會兒可不是人的模樣。”


    厲初篁被她扯著繩子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這才得出空來思考她說的是怎麽回事。


    他不會忘記這張臉。


    畢竟她逼著他不得不短時間內渡魂多次。


    但厲初篁不確定對方是否還記得自己——距離那次,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他也渡魂換了身體。


    可一想到當時對方準確地從那麽多人裏找出自己的新渡魂對象,他又有點不確定了。


    然後,白發少女的話讓他確定,對方的確記得他。


    “還記得嗎?那隻貓。”


    她說:“我姥姥重傷將死之時,將自己的魂魄與警長結合,進入了警長的身體裏,以貓的身份活了下來——就是那隻被你視作渡魂對象的貓。”


    厲初篁沉默了,他怎麽會忘記呢?


    “你要如何?”


    “殺了你沒有用,反而會讓你渡魂害人。你便這麽活著吧,我會看著你的。”


    厲初篁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回答居然是這樣。


    “在來青玉壇之前,我查了點事。”臨溪說,“這個人,也是你吧?”


    她扔過來一卷卷宗。


    厲初篁攤開一看,的確是他的某一世:“這又如何?”


    “江東那場大疫,也是你的試藥的結果吧?”


    “……是又如何?”


    “人做錯了事,就要悔改。你傷了那麽多條人命,自然是要有懲罰的。”


    他覺得好笑:“人世的法規還能束縛我等?”


    隔著篝火,白發少女看過來的眼睛清亮而幹淨,像清溪水,卻又映著沉沉的墨色。


    “你活在這個人世間,自然是要守著人世的規矩。”


    “常人一死可抵百罪,因為他們死了,二魂魄七魄散去,隻餘命魂重入輪回再聚魂魄,那已經是另一個人了,所以前一世的罪不必再帶去——可你不一樣,從頭到尾,你都是你,不曾變過。”


    “過去的罪,自然也是要你去抵的。”


    她看了過來:“我不會再讓你去傷害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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