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月娘往事


    “時光輪轉,悠悠十載,辰月,這十年的悠閑日子過得可好?”那個頭戴鬥笠的怪人幽幽地說道。


    月娘在見到那人的時候,臉色已經有了些許變化,隻是隨即又鎮定下來,冷冷地說道:“我已經不再是影門的人了。”


    那人聽月娘說完後,嘿嘿一笑,說道:“一日做了影子,便終身再難為人,辰月你是逃不掉的。”


    嵇飛雲聽著二人的對話,卻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一臉疑惑地在後麵看著,但是有一點他看出來了,那個怪人似乎和月娘認識。


    月娘聽了那人的話,臉上有一絲痛苦閃過,隨即又平靜地說道:“離......離大哥,當年若不是你暗中相助,我是逃不過影門的懲罰的,小妹心裏一直感激你。”月娘說道這裏,心裏有一絲激動,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但是我不想再做黑暗裏的影子,我想做一個平凡的人,過平常人的生活。”


    那人似乎被月娘的話所觸動,竟然微微歎了一下氣,低聲說道:“辰月,你在這裏的事影門已經知道了,門主已經派出了地字門的人,這次我幫不了你,你好自為之吧。”


    那人說完,手輕輕一揮,一物向月娘飛來,月娘伸手接住,竟是一把短劍,劍鞘黝黑有月紋,最奇特的是,劍柄竟是彎了,如一彎殘月。月娘靜靜地看著手中的短劍,心裏有一絲波浪翻起,作為一個曾經生活在黑暗中的殺手,心境早已修煉的波瀾不驚,但相隔十年後,當再次手握曾經形影不了的劍時,心裏還是有了一絲激動。這把‘辰月’便是她的命劍,是當年她在影門修煉時,由玄鐵精英融合她的精血鑄成,就如最親密的夥伴,是和她心意相通的。此刻手握著它,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喜悅,就像多年分離的蜜友再次重逢一般。


    “多謝離大哥!”月娘看著那人說道,眼裏竟然有了一絲淚花。


    那人一直是側著身的,臉影藏在鬥笠之下,看不到他的表情,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過了一瞬間,那人說道:“你的心境已沾染上了紅塵的情欲,不再平靜,做不了影子了,你知道下場會如何!”


    月娘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人,沒有說話,那人說完之後,也沒有再作聲,那靜靜站立的身影竟慢慢地在變淡,然後就這麽消失了,嵇飛雲看著這一幕,張大了嘴,一臉驚訝。


    良久,月娘才轉動了一下身體,麵朝著小湖,靜靜地看著眼前已經回歸平靜的湖麵。嵇飛雲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但是心裏有很多疑惑,看著一臉平靜的月娘,想問又不敢問,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飛雲,有什麽疑問你就問吧。”月娘輕輕地說道。


    他心裏的想法被月娘看穿,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走到月娘身邊,心裏忐忑地問道:“月姐姐,剛才那人是誰?他......他怎麽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月娘臉上依舊平靜無波,其實心裏已經是感慨萬千,這是他第二次幫她,這對於他們這些從小就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可以說他和她一樣,身上也是帶有一絲人性的,至少還沒有完全泯滅。


    月娘沒有馬上回答嵇飛雲的問題,隻是看著手中的那把‘辰月’,嵇飛雲見月娘盯著手中的劍,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從眼神裏卻透露出了一絲哀傷,他靜靜地看著月娘。


    月娘始終都沒有拔出那把劍,隻是靜靜地看著,這時,空中微風漸起,湖邊的蘆葦被微風吹得兩邊搖曳,平靜的湖麵也起了波紋,剛才還靜止的世界,這刻像是活過來一般。


    月娘心神一動,手中的劍就這麽消失不見,然後轉頭對嵇飛雲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想不想聽故事?”


    “啊?哦......想聽!”嵇飛雲剛才一直在盯著月娘,當微風吹過時,月娘頭上的青絲、身上的黃衫被微風輕輕吹動,隨意飄舞,如一位出塵的仙子,靜靜地站在這青翠的湖邊,他不由得一陣出神。


    月娘看著嵇飛雲那張還帶有一絲稚嫩的臉上,此刻透露著慌亂,像是做了壞事被大人發現一般,忍不住笑了笑,說道:“來,坐吧,我慢慢和你說。”說完坐在了草地上。


    “嗯。”嵇飛雲也在月娘的身邊坐了下來。


    “這湖水真美!”月娘看著湖水,發出了一聲感歎。


    嵇飛雲也看著湖水,心裏卻想起來夢中到過的那個地方,那裏有一個比這更大的湖,湖水青翠如玉,兩邊青山倒影在湖中,湖兩邊是一片紫竹林,竹林裏幾間茅屋,隨意錯落。一間茅屋前有一張石桌,石桌前,一個身穿寬大長衫,白發披肩的俊逸男子在喝酒撫琴,景色如世外仙境,人如仙人。


    “在想什麽?”月娘看著呆呆看著湖水的嵇飛雲問道。


    “哦,沒什麽,我想起了一處地方,那裏的景色比這裏更美。”嵇飛雲回過神來,看著月娘笑著說道。


    “是嗎?是什麽地方?”月娘微笑著問。


    “那是我在夢中看到的,但是卻像真的一樣。”嵇飛雲不好意思地說道。


    月娘看了一眼嵇飛雲,笑了一下,然後又看向湖麵,口中說道:“十年前,我脫離影門,逃過了追殺,來到這落風城隱居,隻想和過去做一個了斷,過一個平常人的生活。”月娘開始訴說起她的過往,卻對剛才那人隻字未提。


    停頓了一下,月娘臉上帶著微笑,眼神裏透露出一種向往,繼續說道:“這十年,我過得很輕鬆,很快樂,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真好!”


    隨即月娘眼睛裏的神采慢慢暗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有一絲哀傷:“但是,這十年來,我每天也在擔心著,擔心這隻是一個夢,夢終有醒來的一天,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嵇飛雲隻是靜靜地聽著,他想安慰一下月娘,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麽,而且他覺得月娘不需要安慰。


    “我的真名叫辰月,當然,這其實也隻是個代號,隻是我從小就用這個名字。我是一名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也就是殺手,我的生活裏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目標,不死不休。”月娘輕輕地訴說著,她用手攏了一下被微風吹起的頭發,繼續說道:“十四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我。”


    “十四年前?那時我剛好出生。”嵇飛雲輕輕地說道。


    月娘像完全沉侵在回憶當中,沒有注意到嵇飛雲的說話,她又繼續說道:“我接到了一個任務,去殺一個人,但是我對我的目標卻一無所知。後來我找到了他,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特別到和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同,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我的目標,能有這樣的目標,是每一個影子的榮幸。”


    說道這裏,月娘嘴角露出了微笑,然後又繼續說:“我不是他的對手,甚至都碰不到他,他明明坐在那裏,但卻像是融入了這天地一般,無法傷害到他。我刺殺他三次,每次都失敗了,但是他沒有殺我,每次都放過了我。但是我接到的命令是‘不死不休’,或是他或是我。”


    嵇飛雲見月娘說完後沒有作聲,不禁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月娘說道。


    “問題?”嵇飛雲疑惑道。


    月娘沉思了一下,說道:“他問我‘為什麽不試著從黑暗中走出來?’。”


    “黑暗太深,不是說走出來就走出來的,況且,我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月娘又說道。


    嵇飛雲似懂非懂地聽著,沒有打斷月娘。


    “最後一次刺殺他失敗後,他彈了一首曲子給我聽,我躺在地上靜靜地聽著,那琴聲仿佛初升的朝陽,在漸漸驅散我心中的黑暗,讓我看見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鳥語花香,溫暖如春,生活在其中,讓人時刻感受到陽光,溫暖,還有......幸福。”月娘說著臉上開始洋溢出笑容,像是花朵在綻放。


    “他最後對我說,如果我能答應他一件事,他可以幫我完成任務。”月娘聲音變得有些低落。


    “啊?答應他什麽事?”嵇飛雲剛才也想起了夢中彈琴的人和那個畫麵。


    月娘歎了一口氣,說道:“他要我幫他照顧一個人。”


    “照顧一個人?”嵇飛雲被吊起了好奇心。


    “是的,但是他沒有告訴我是什麽人,隻說以後我會碰到的,當我遇到那個人時,希望我能去守護他。”月娘說道。


    “他希望我能為自己的命運抗爭一次。”月娘又補充道。


    “那你答應他了嗎?”嵇飛雲問道。


    “他讓我走出黑暗,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美好,我答應了他。然後他對我微微一笑,就那樣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月娘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依戀之情。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卻又讓人無比的神往,嵇飛雲心裏想著月娘口中的那個人,不禁又想起夢中彈琴的那個人,好像有一點相似。


    “月姐姐,那你後來找到那個人了嗎?”嵇飛雲問道。


    “什麽?”月娘像是還沉侵在剛才的回憶中,一下沒理解嵇飛雲問什麽。


    “就是他要你守護的那個人?”嵇飛雲解釋道。


    “還沒有,這十年來,我也一直在想,他要我守護的人到底是誰。”月娘搖搖頭說道。


    “真是個怪人。”嵇飛雲嘟嘟道。


    月娘看著嵇飛雲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說道:“飛雲,從今天起,你就要開始練功了,可不能偷懶。”


    嵇飛雲也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月姐姐你放心,我絕不偷懶,一定好好練功。”


    “那好,咱們回去吧。”月娘說道。


    “嗯。”嵇飛雲說完轉身跑去牽馬,他先是把月娘的馬牽過來,然後又去牽自己的馬,當他來到月娘身邊時,月娘伸手說道:“給我。”


    嵇飛雲不解地問道:“什麽?”


    “馬韁繩,回去你得跑回去。”月娘笑著說道。


    “什麽?我跑回去?”嵇飛雲不解。


    “是啊,不是說從今天開始練功嗎?鍛煉體魄是第一步,給我!”月娘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但眼神中卻含有得意。


    “啊?這麽遠跑回去,而且還是沙漠。”嵇飛雲一臉委屈地說道。


    “怎麽?這才開始就不願意了?那好吧,你別學了吧。”月娘白了他一眼,裝著一臉失望地說道。


    嵇飛雲見狀,忙說道:“別,我聽你的就是。”說著把手中的韁繩遞給月娘。


    月娘接過韁繩,笑著說道:“真想好了?”


    嵇飛雲一挺兄,頗有豪氣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苦算什麽。”


    月娘看著嵇飛雲的神情,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隨後一手叉腰,一手往前一指,口中說道:“開始吧。”


    嵇飛雲看著月娘,微微一笑,便撒腿跑去,月娘一手牽著嵇飛雲的馬,一手拍了坐下的馬一下,向嵇飛雲追去。


    跑了有不到五裏路,嵇飛雲邊氣喘籲籲,雙腿也漸漸慢了下來,畢竟這是在沙漠裏,沙地柔軟,腳下用不上力,比平時在陸地上跑要多費一倍的力氣。


    月娘在後麵跟著,見嵇飛雲慢了下來,便催到,讓他繼續快跑。到後來,催了也沒用了,便不知從哪裏拿來一支鞭子,隻要見嵇飛雲慢下來,便會抽上一鞭子,嵇飛雲身上吃痛,便又咬牙加快腳步,心裏不由得生出抱怨:“在自己心裏仙子一般的月娘,怎麽一下變得這麽潑狠了。”


    人跡罕見的戈壁沙漠裏,月娘騎著馬在後麵追趕著前麵使勁奔跑的嵇飛雲,後麵揚起一道黃色塵霧。來時快馬狂奔,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回去嵇飛雲卻足足跑了近一個時辰,最後到了城門口時,直接累得坐地上了。


    月娘下了馬,看著地上的嵇飛雲,眼裏盡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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