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輔和嵇飛雲閑談時,常說荊襄之地人傑地靈,多有識之士居於山野鄉村之中,每每說起,他都會因未能親來遊閑訪士而感到遺憾。


    嵇飛雲到達襄陽城是九月十五日,崔家家主崔山的生辰宴會是定在九月十八日舉行,還有三天的時間。嵇飛雲進得城來,找了一家城中偏僻一點的小店落腳,一來是便宜,二來也不張揚,他現在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隻想暗中好好了解一下前來拜壽的各方人士。


    這家名為‘襄陽小家’的客棧,坐落在襄陽城西居民區中的一條小街上,快靠近城西的城牆了,客棧是一棟兩層樓的小木樓,一樓是大堂,擺有幾張桌子,給住店的客人提供飯食,二樓是客房,嵇飛雲就住在靠西邊的一間客房裏。


    嵇飛雲之所以選擇這裏,還有兩個原因,一是這裏離崔家隻隔了兩條街,不是太遠,二是這裏靠近城牆,方便出入城外。


    嵇飛雲把隨身的東西放在了客房裏,連鳳凰劍都沒有帶,換了一身讀書人的打扮,襄陽地區文風鼎盛,讀書士子隨處可見,這樣也便於隱藏身份,其實也沒有誰認識他,隻是自己覺得扮得越普通越好。


    下得樓來,他先是在襄陽城裏閑逛,閑看看襄陽城裏的風景,此時是午後時分,街上的行人很多,嵇飛雲看到很多的江湖人士進入到襄陽城,想來都是來崔家拜壽的吧。


    崔家作為名教的八大世家之一,並且地處荊襄之地,家族中曆來多才華橫溢,文采風流之人,不管是在朝堂還是在江湖,都享有名氣,況且崔家家主崔山還是荊州刺史,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這次崔家的當家人六十大壽,必定會是達官貴人、江湖豪傑雲集,是天南地界的一次盛會了,許多人自是不會錯過巴結崔家的機會,借此機會攀上這根高枝,那肯定是前途無量了。


    嵇飛雲在襄陽城裏的大街上逛了一圈,看看日頭已經偏西,然後找了一家豪華熱鬧的酒樓走了進去。


    門口的夥計見他讀書人打扮,以為不是哪家的公子哥,也是讀聖賢書的士子,便笑著迎他進去,世間流傳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人不管走到哪裏,都會讓人另眼相看。


    嵇飛雲隨著夥計來到二樓,在大廳的一個角落裏,找了一張兩人案坐了下來,隨意要了幾樣襄陽地區的特色小炒,還要了一壺酒。


    在等待上酒菜的時間,嵇飛雲打量起大廳裏喝酒聊天的人,現在雖非飯點,但這裏卻座無虛席,除了一些本地的賢達人士的喝酒聚會以外,很多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大多人都在談論這次崔家的大壽,說曆年來崔家的宴會是如何如何的豪奢,又是如何的門庭如市,而這次是崔家家主崔山的六十大壽,那就更加會辦的盛大了。


    “聽說朝廷會派二皇子齊王佑代表皇家前來給崔家祝壽。”坐在旁邊一桌的客人說道。


    “這有什麽好奇的,如果說當今天子武帝親臨,也不為過,八大世家同氣連枝,司馬王朝靠八大世家支撐呢。”另外一人借著酒勁說道。


    “如果武帝親臨的話,那崔家就掙了好大麵子了。”另外一人說道。


    “我說各位,你們聽說了沒?崔家的壽宴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一人低聲說道。


    “另外的事情?不就是給崔山拜壽嗎?還能有什麽另外事情?”


    那人看了看四周,然後湊近頭說道:“我是聽說了,這次八大世家趁此機會相聚,是要商討一件大事。”


    “哦?什麽大事?”這話引起了桌上所有人的興趣。


    說話的那人喝了一口酒,坐直了身體,悠然地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切!”眾人一片唏噓,然後都端起酒杯開始喝酒。


    嵇飛雲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周圍人的說話,他自從達到上玄境後,身體的感官都有了很大的變化,隻要他凝神聽,就連外麵街上的人的說話聲,他都能聽清楚,是以酒樓裏的人的交談聲都一字不落地落入他耳中。


    剛才這人說的這個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八大世家相聚,千裏迢迢的來,肯定不會隻是拜壽那麽簡單,而且司馬家派來的是最受武帝寵愛的齊王佑,從這一點看出,八大世家在這次拜壽中,肯定會商量什麽事情,又或是達成一個什麽決定。


    嵇飛雲低頭思索著,這件事會和自己有關聯嗎?


    他想了想,嘴角露出笑容來,都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會不會與自己有關,怎麽會知道呢?再說自己就是個無名小卒,八大世家相商的事,怎麽會和自己有關呢,自嘲了一把,然後端起酒杯喝一口,又專心去聽周圍人的交談。


    嵇飛雲注意到靠窗的一桌,那桌坐了兩男兩女,男的中一位是位老者,另外一位是個年輕人,兩女都是二八芳齡的妙齡女子。


    他們的裝扮都是做道裝打扮,除了那位老者一身灰布道裝以外,其餘一男二女都是白衣如雪,他們四人給人一種出塵的感覺。


    嵇飛雲不免對他們關注起來,豎起耳朵想聽他們說什麽,那位老者自顧著喝酒,而那位年輕男子和年紀看起來小一點的女子說著笑話,另外一位女子則專心地吃著飯菜,偶爾會抬頭看向窗外,嵇飛雲被這位女子的樣貌神情所吸引,多看了幾眼,隻見她一身宮裝打扮,一頭秀發挽在頭頂用一根白色絲帶束著,鵝蛋臉,眉目如畫,兩眼含著秋水,自有一股溫柔,如出塵的仙子。整體的神氣又給人一種端莊的感覺,如大家閨秀。


    嵇飛雲心裏不自覺把她與辰月和青青對比起來,突然他笑著搖了搖頭,這是怎麽了,怎麽想起這些亂七八糟來了,定了定神,然後喝了一口酒,又認真傾聽起來。


    隻聽見那個年輕男子和那女子說的都是一路上的見聞,他們好像是第一次出遠門,對一路上見到的事物都感到很新奇,說著說著就開始說到這次給崔家祝壽的事情上來了。


    隻聽見年紀小一點的女子說道:“齊師哥,你說這次崔家家主崔山六十大壽,會不會有很多人來?”


    “那當然,名教的八大世家自然都會來,而江湖上,除了我們莊門外,商盟、巴蜀巫家、東皇教等這些大的門派也會到,說不定那些隱藏的百家門派也會派人來。”那個姓齊的年輕男子說道。


    ‘莊門’二字落入嵇飛雲的耳中,他頓時渾身一顫,拿酒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這是他本次來襄陽的主要目的之一,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莊門的人,確切地說是紫竹林莊門的人。


    嵇飛雲心裏突然有一陣激動,又有一種失落,激動的是終於看到了與自己有關聯的人,失落的是這些人非但不是他的同門,而且有可能還是仇人。


    “秦師姐,我可聽說了,崔家的二公子崔蒞一直都很仰慕你,說不定崔家這次會趁此機會向你提親呢!”那個年小的女子半開玩笑的對旁邊的女子說道。


    “林師妹,你亂說什麽!”姓秦的女子嗔道,臉上微微一紅。


    “我怎麽亂說了,本來就是嘛。”姓林的女子辯解道。


    “靈兒,少說兩句,吃飯。”那位老者說話了。


    “哦。”叫靈兒的女子向姓陸的女子吐了吐舌頭,開始埋頭吃飯。


    嵇飛雲已經聽不進其他人說話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這四人身上,終於見到了紫竹林莊門的人,他一定要弄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自從他師傅和他簡單說了當年的事情後,他隱約感覺到夢中的老伯和莊門也有某種聯係,而且自己的身世可能也與莊門有聯係,他必須要去弄清楚。


    那四人吃完飯後,付了賬便下樓去了,嵇飛雲也趕忙叫夥計來結了賬,多餘的錢都沒等夥計找,就匆忙跟著那四人下了樓,那四人沒有在街上停留,而是一路向西,在臨近崔府後門的臨近大街上的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他們四周觀察了一番,然後進了這家叫‘風悅樓’的客棧。


    嵇飛雲遠遠地看著,這風悅樓離他住的襄陽小家隻隔了一條街,他在外麵大街上閑逛了一會兒,沒有見到那四人出來,想是剛到襄陽,先到客棧休息了。


    他又到崔府周邊逛了一下,看了看崔府周邊的情況,便也慢慢地走回自家住的客棧了。


    他現在要做的,第一是跟緊紫竹林莊門四人的行蹤,看看他們都跟那些人接觸,這次來襄陽除了給崔家祝壽外,還有其他事情沒有。第二是他要弄一張進崔家大門的請柬,要不然他連崔家大門都進不去,這個是他在酒樓吃飯時聽到有人說起的,這次來崔家祝壽的人很多,沒有崔家的請柬是進不了崔家大門的。


    這倒是一件頭疼的事,在這裏他可是一個人都不認識,和崔家又不相識,也沒有理由去給崔家祝壽,他總不能用莊門掌門的身份去吧,別說人家不信,就算信了,以八大世家對之前莊門的態度,肯定會把他當做洪水猛獸對待,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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