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斌出陣迎敵開始,不過兩刻鍾的時間,就以碾壓之勢將十倍之敵擊潰。


    其情形恰如秋風橫掃落葉,左翼外圍盡是遼兵逃散的身影。


    曹斌並未窮追不舍,待首輪衝勢用盡,他稍整陣形,又狠狠撞向輕騎戰場,直接將與徐寧纏鬥的遼軍截成兩段……


    親眼見到曹斌破敵的驚人情形,兀突骨隻覺得頭皮發麻,心中發顫,剛剛升起的二心頓時消失無蹤。


    他敢反叛遼帝,是因為手握三萬渤海騎兵,就算被記恨,還能周旋一時,尋找退路。


    若是惹惱曹斌,被他記恨上,自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何況大宋稱霸在即,正是建功獲利,大有前途之時,此時叛逃豈不錯失良機。


    見曹斌正要與自己合兵,他連忙振奮精神,一邊不顧刀槍,死力猛衝,一邊撕心裂肺大喊道:


    “大宋萬勝,兄弟們跟我衝啊,殺盡遼狗蠻夷,為公爺盡忠!”


    亂戰之中,他大腿中刀也絲毫不退。


    曹公爺近在眼前,此時不賣力表現更待何時?


    徐寧見他如此行為,心中鄙夷的同時,忙也催馬追趕兀突骨,在追求“進步”這種事上,他雖不執著,但從不落後於人。


    在帥位指揮全軍的穆桂英也一直注意著左翼戰場,見曹斌所向披靡,一戰擊潰遼國援軍,頓時鬆了口氣。


    滿心滿目都是驚歎,眉宇之間也盡是喜意,狠狠揮拳道:


    “此戰定矣!”


    話音剛落未久,就聽情報官滿是欣喜地大喊道:


    “穆元帥,虎豹騎軍已破開遼軍本陣,其陣形已亂。”


    穆桂英忙道:


    “令各部全力猛攻,徹底擊垮遼軍!”


    當此之時,歧溝關殺聲震天,金鼓亂鳴,數十裏內人畜惶恐,鳥獸蟄伏,連岐溝河水都暗流凝滯,不敢作聲。


    遼軍陣地,皇羅傘蓋之下。


    自曹斌親自率軍擊潰遼國援軍,乘馬觀戰的遼帝就陷入可怕的安靜之中。


    韓德讓見虎豹鐵騎衝入遼軍本陣,為首宋將更是麵目凶惡,如同瘋魔一般死死盯著遼帝麾蓋,幾乎無人可擋,終於忍不住道:


    “陛下,敗局已定,退吧!”


    “若再延誤下去,被幽州兵馬包圍,想走也是不易了!”


    此時遼帝麵色慘白,還有些不能接受地問道:


    “敗局已定?”


    韓德讓痛苦地點了點頭道:


    “敗局已定,陛下,不能猶豫了,若再不走,恐怕連陛下也……”


    雖然這個決定對遼帝來說極為艱難,但他還是咬了咬牙道:


    “好,朕聽讓父之言,撤!”


    韓德讓聞言頓時鬆了口氣,連忙道:


    “陛下先行,老臣親自斷後,為陛下拖住宋軍!”


    遼帝沉默了一下,緊緊拉住韓德讓道:


    “讓父,一定要保重啊,朕,朕在上京等你回來!”


    韓德讓眼含熱淚,重重地點了點頭道:


    “陛下放心,老臣就算拚了老命,也會為陛下要擋住宋軍。”


    遼帝對身前兩萬多近衛士卒喊道:


    “諸位都是我契丹好男兒,今日是朕行止失措,才致使大遼危在旦夕,不得不做易水之別。”


    “你等皆我契丹忠烈,一切拜托了。”


    說著,他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單手扶胸,深深埋下頭去。


    “陛下!”


    遼國近衛盡皆目中含淚,有人激動喊道:


    “陛下,我等還能拚殺……”


    見虎豹騎軍已衝進三百步內,韓德讓連忙拽起遼帝,扶他上馬急道:


    “陛下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聽到這話,遼帝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惶急,忙調轉馬頭道:


    “宮帳禦營三衛,隨朕回上京搬兵!”


    說完,再不遲疑,帶著八千宮帳騎軍撥馬便走……


    見遼帝直接帶走本陣小半精銳騎士,韓德讓張了張嘴,臉上的欣慰變得有些艱澀,連忙攔住遼帝麾蓋道:


    “陛下,請留儀仗在此鼓舞士氣。”


    遼帝頭都沒有回,隨意擺了擺手,一踢戰馬加速離去。


    韓德讓轉身狠狠揮動令旗道:


    “眾兒郎,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我世受國恩,此正用命之時。”


    “隨我殺敵死戰!為陛下擋住宋軍!”


    楊誌本已衝到遼帝麾蓋二百五十步內,此時見遼帝帶兵撤走,臉上青痣更加猙獰,急吼道:


    “遼國皇帝要跑,快給我擊潰遼軍!”


    見到手的大功又要飛走,楊誌已經氣得七竅生煙,幾乎不顧生死,拚命打馬衝殺!


    宋軍士卒聞言,也急切起來,奮起全力砍殺衝陣……


    隻是遼軍雖然隻剩下一萬多人,已抵不住虎豹鐵騎衝殺,傷亡慘重,卻悍不畏死,前仆後繼擋在虎豹騎軍前麵。生生用人命拖住了楊誌等人兩刻多鍾。


    待楊誌衝到韓德讓麵前,遼軍近衛已戰死大半,其他士卒也大部分身受重傷,沒有了再戰的能力。


    與此同時,遼軍前線也已崩潰,遼兵再也無法抵擋,開始漫天遍野地向北逃散。


    宋軍陣中金鼓不停,正在催促各部全麵追殺……


    韓德讓扔下手中令旗,歎了口氣,雙手前伸道:


    “這位將軍,大遼敗了,請縛我回營吧。”


    “韓某早想見一見魏國公何等樣人才,能使我大遼如此一敗至此!”


    見到這種情形,楊誌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抽刀就要劈砍,卻被林衝攔住:


    “兄長,此人位尊權高,乃遼國重臣,於公爺有用,不宜私下處決。”


    “遼帝新逃未久,我等或許還有機會!”


    聽到這話,楊誌頓時來了精神,一刀將韓德讓拍倒在地,下令道:


    “留下幾個人,押他去見公爺,其餘人隨我追。”


    “今日,我楊誌擒不到耶律隆緒,誓不回營!”


    說完,他一催戰馬,急速帶人向北方追了下去……


    午後的夏風熱烈而激昂,吹動著廣袤平原上緩緩前移的宋軍大纛,吹動著彌漫在戰場上空濃濃的血腥,也吹動著穆桂英激蕩的心緒。


    戰場上刺鼻的惡臭,好像也變得熟悉而可親起來。


    她並非熱愛戰爭,而是一雪百年國恥後的吐氣揚眉,是釋放楊家國仇家恨後的輕鬆。


    因此看到戰場邊緣一朵小小的野花,她也覺得賞心悅目起來。


    正當她看得入神,卻聽到曹斌嘻笑道:


    “穆侯,戰事已定,還在想什麽?”


    “想著怎麽彈劾本侯嗎?”


    穆桂英翻了個白眼,帶著些怨氣道:


    “真要彈劾你,本侯就不替你背鍋賣力了。”


    “何況你曹公爺權勢熏天,我彈劾你有用嗎?”


    說著,她露出一些笑意:


    “我雖不忍以士卒性命成就大宋威名,但也早已明白你的權衡與考慮,不用你暗戳戳點撥……”


    聽到這話,曹斌頓時無言,隻得強行挽尊道:


    “我曹斌行事,何須向人解釋?”


    “穆元帥,勝負雖已成定局,但還要繼續進兵,一舉攻破遼國,不可胡思亂想,懈怠偷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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