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悠然鄙夷地看著牛頭道:“我是誰?我失憶了好嗎?我怎麽知道我是誰,你問的不是廢話嗎。”


    “呃……這……”牛頭頓時語塞了。


    “這破陣法不就是個封閉禁製嗎?隻不過這籠罩的範圍很大而已。能看出來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雖然我現在記不起陣法名字和布置方法,但我生前肯定是知道的。”笑悠然仰著脖子,翻了翻眼皮,傲然地說道。


    “嗯嗯,是是,就一普通陣法,老牛隻是很佩服你們這些懂得多的人,嗬嗬嗬,失態了,見笑見笑……”牛頭把大拇指豎到他鼻子底下,嘴上含糊而應,內心卻翻起了不小的波瀾。


    正如他之前所說,剛死的亡魂雖有地界法則加持的陰身,但隻要進入了酆都城內就會立刻消散回歸魂體狀態,可這小子竟然還能擁有陰身,這是怎麽回事?


    再說這酆都城的護城陣法又豈止封閉禁製那麽簡單,此乃九幽封冥大陣,是地界誕生就存在的天然陣法,至今已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


    而且還有冥皇以無上法力注入了九道冥龍真靈鎮守,莫說是普通亡魂了,就算以他的修為若沒有地府通行令的威能護持,別說帶人通過了,就連他自己都過不來,甚至想要察覺都極其困難。


    沒令牌的話貿然衝撞就算不被陣法自主反擊,單是那冥龍威壓就夠他喝一壺的,可這小子就那麽直接拍在牆上竟然屁事都沒有,這怎能讓他不吃驚?


    還有這小子不但能看出存在陣法,而且找到了城牆上的陣眼痕跡,伸手觸摸竟沒觸動陣法產生排斥,就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又怎能讓他不駭然?


    這笑悠然絕對不是個普通人,牛頭越想越驚疑不定,額頭都冒出了冷汗。連忙拿出文牒又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可這上麵記載的卻平平無奇,怎麽看也沒有任何端倪。


    按理說但凡生前有點做為的人都會標注上詳盡的生平經曆,可這小子的生平竟然隻是一些吃喝拉撒的平常事,這不禁讓牛頭感到匪夷所思,再仔細查探也沒發現其身上有半點修為,難道他真的隻是個普通人?


    可眼前所發生的事又作不得假,這也太令人費解了。想了半天依然不得所獲,既然想不通還是不想了,他是人是仙又與老牛何幹?反正不過是個任務,早完成早了事,找老馬喝酒才是正事。


    “走吧,我先帶你去陰籍司登記。”想到這裏牛頭搖了搖頭,拉著笑悠然邁開大步就向城裏走去。


    “哎~脖子抻著了~走就走唄,你使這麽大勁幹嘛,怎麽比我還急啊,到底是我投胎還是你投胎啊,跟火燎腚似的……”


    笑悠然正擺著俾倪八方的造型,突然被他猛地拉走,感覺後腦勺都碰到了自己的後背,脖子發出“哢”的一聲脆響。


    “投胎嗎?那還真是不急。到陰籍司登記以後才能查到對你的後續安排呢。”


    牛頭大步生風頭也不回的說道,被他拉著的笑悠然就像栓在馬屁股後麵的糞袋一樣飄飄忽忽,雙腳都幾乎離地了。


    “啊?什麽後續安排,人死了不是直接去投胎嗎?”笑悠然驚訝道。


    “當然不是,到了陰間的人自然有在陰間的生活,投胎早著呢。你的情況雖不用全部經曆,但是十殿閻王那裏總是要走一遭的。


    至於判你是往生極樂還是入油鍋下地獄還真不好說,不過老牛看你麵相還算不錯,應該不會有啥危險,嘿嘿。”


    牛頭邊說著邊回頭衝他微笑以示安慰,可那微笑怎麽看都透著一股陰森。


    “什麽?還入油鍋下地獄,有沒有搞錯,我可是上善之人,善有善報沒聽說過嗎,還要判我,能不能行?怎麽還十殿閻王,閻王爺不就一個嗎,這跟傳說可不一樣啊?


    難道十個閻王挨個審我,這要審到啥時候去,煩也煩死了啊,可饒了我吧,死都不得安寧啊。趕緊讓我投胎吧,我可不要在這破地方生活。


    還有傳說你們陰差不都是架起陰風卷著人就飛走了嗎,你怎麽還拉著我在地上跑啊,你的陰風呢,你的穿牆入室瞬息千裏呢,你到底是不是勾魂使啊,不是吹牛的吧?傳說果然都不靠譜啊……”顛在牛頭屁股後麵的笑悠然不停地絮叨著。


    牛頭忽然感覺一個頭比兩個大,似有千百隻蒼蠅跟在後麵嗡鳴,吵得他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趕緊加快速度直奔陰籍司。


    而他身後穿著白衣的笑悠然隨著他速度的爆發雙腳徹底離地飄飛了起來。遠遠看這一幕,就像一頭被抄了老窩的牛精扯著白旗在瘋狂地逃竄……


    遙遠的天空中一隻通體烏黑的巨鳥正借著風力疾速飛行,雖然這片天空灰蒙蒙的並無明亮的光照,但沒有雲朵的遮掩,它的身影看起來還是那麽明顯。


    一個身穿玄色秀裙的女孩站在鳥背上眺望著遠方的大地,順著她的目光可以遙看到一座雄偉恢宏的城池輪廓,那是她將要去往的地方。


    酆都城,陰陽世間交界的界城,也是陰曹地府所在的都城。與其他城池不同的是,從高處俯瞰整個酆都城的座落形狀並非橫縱四方,而是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單引號,或者說像一條扭著身體圓頭尖尾的無鰭怪魚。


    宏偉的城牆包裹著城內錯落有序大大小小通體漆黑的建築,又像是一把鋒利的彎刀,刃鋒所向天地披靡。


    城牆內部又分為內外兩城,雖另無城牆分隔,環境氛圍卻迥然而異。外城街道兩旁商鋪林立、熱鬧喧囂,街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泱泱大城的繁華盛世盡顯眼前。


    內城格局與外城並無太大差異,隻是無論商鋪還是行人車馬都是井然有序、悠閑平和,雖不失繁榮卻沒有了外城的吵雜喧鬧。建築照外城也更顯精致輝煌,典雅大氣中略帶奢華。整體風格給人感覺清寧安然中透著古老與滄桑。


    而內城最中心的位置卻有一處整體呈正圓形的白色宮殿建築群,森然冷肅中又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威嚴,顯得無論色彩與氣息都感覺與整個城市有些格格不入,這裏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宮牆內靠外圈的建築密密麻麻,各部、司、處等分門別類而布,其間人來人往各司其職,雖忙碌卻不顯混亂。內圈位置建築卻很稀疏,除了一些零散的低矮建築,隻有十座造型各異但無一不氣勢磅礴的大殿高聳而立,這便是十殿閻羅王所在之地。


    此時在某閻羅殿後殿書房內的一張紫檀木榻上,四仰八叉地睡著一個身穿官服,頭頂烏紗,看起來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


    隻見他一張臉黑得如鍋底灰一樣,張著大嘴鼾聲如雷,一灘晶瑩剔透的口水掛在嘴角,就如水晶放在黑絲絨上一樣耀眼奪目。


    “呯”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麵直接撞開,一個身穿判官袍的人連滾帶爬地衝進屋內,嘴裏高呼:“包大人,大事不好了!您別睡了,快醒醒吧!”


    正做著美夢的包大人被嚇了一跳,撲棱驚醒過來,下意識的想吸口冷氣,卻刺溜一下把嘴邊口水抽了回去。


    這灘口水可真不少,猝不及防地嗆在嗓子裏,把這包大人咳得那叫一個昏天地暗,日月無光,黑臉都憋成了紫色,看起來就像一個熟透了的紫茄子,令人平添食欲。


    “咳咳咳……快來人啊,咳咳……有人要行刺本官!”


    包大人剛緩過一點來,就慌忙扯著嗓子大吼,同時手在身後枕頭底下抽出一把閃亮的短刀握在胸前,眼睛瞪得渾圓,一副表情不怒自威。


    看似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實則後背早已出了冷汗,雙腿在庫管內直打擺子。


    “大人啊,您這毛病啥時候能改啊!您說您都當閻王爺這麽久了,上下兩界還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能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來行刺您啊,作死也沒有這麽作的吧?”判官捂著額頭滿臉的無奈。


    “崔老二,我看你才是作死!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明知本官有職業病,還敢在本官睡覺時候大呼小叫,大驚小怪,大……呃,嗯,那個……大膽!”包大人一聽沒人行刺頓時來了神。


    當啷一聲短刀也丟在了一邊,擺起官威就想訓斥他幾句。可開了個頭卻沒開好,自己都接不下去了,卡了一下最後憋出一句廢話,還不知從身上哪裏掏出一塊驚堂木來作勢欲拍,卻發現身邊沒有桌子,隻能恨恨地向崔判官拋了過去。


    “咳,大人息怒,真是大事不妙啊,下官也是思大人之所想,急大人之所急,憂……”崔老二幹咳一聲掩飾尷尬,正要借題發揮表表功,卻被包大人沒好氣地打斷了。


    “少跟本官扯那些沒用的,有屁快放,放完滾蛋!”包大人一揮袖子官袍鼓蕩,帶著起床氣一屁股坐在榻上,黑臉更黑了。


    “呃……是!稟大人,據可靠消息,那小……嗯,那位又來找您了!”崔判官被噎得一口氣差點沒倒上來,隻能如實報之。


    “小?什麽小,那位又是誰,你怎麽連話都說不全,跟本官打什麽啞……”


    包大人心不在焉地聽他說完,原本想隨便懟他兩句就叫他滾蛋,可突然想起了什麽,表情一下凝固在了臉上,轉頭看著他,右眼皮都開始跳了。


    崔老二與包大人雙目對視,麵露凝重地點了點頭。


    “人到哪了?”包大人連右邊眼眉都跟著一起跳了,一個箭步躥到他麵前急問道。


    “應該已經到酆都城了。”崔判官低頭小聲道。


    “什麽?都進城了你才想起來告訴我,崔老二啊崔老二,難怪都叫你崔大坑,你是真坑啊!”


    包大人氣得用手使勁戳他腦門,吐沫星子噴了滿頭滿臉。


    “這也不能怪我啊,是您吩咐的睡覺時候不許打擾……”崔老二滿臉委屈的嘀咕道。


    “放屁!你,你!唉……你就說本官有事出門了,啊,不不不,就說本官病重見不得人……”


    包大人指著崔老二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說啥好,無奈歎了口氣,正在編排借口避見,卻被門外一聲甜膩中帶著輕靈的女孩喝聲打斷,與同樣震驚無比的崔判官二人一齊石化在了當地。


    “哼,你們兩個好好演!包黑子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個見不得人!”


    房門“轟”的一聲被人直接從門框上拽了下來拎在手裏,放眼看去來人正是那乘巨鳥而至的玄裙女孩……


    “那十殿閻王都姓啥?都什麽脾氣性格,有女的沒有啊……哎呀~胳膊要斷了!你先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酆都外城某處的街道上,牛頭扯著笑悠然飛馳而過,身後卷起了一道煙塵長龍。


    一路而過所遇之人都驚奇地看著這比逃命速度還快的二人組,耳朵裏回蕩著像破布一樣被甩得七擰八歪的笑悠然那喋喋不休的話語和偶爾發出的淒慘叫聲。


    “你別問了,饒了俺吧,老牛啥也不知道,前麵就到了,自然有人安排你。”牛頭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額頭青筋都蹦了起來。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有一棟三層建築,雖同樣是漆黑的主色調,但第二層的屋簷卻是白色的,而第三層的屋簷又是青色的,與其他建築相比看起來很是顯眼。


    一幅豎額掛在門楣上方,白底黑字寫著“陰籍司”三個大字,門枋上還掛著一副對聯,左書“生與死,死與生,生死難測”右書“黑與白,白與黑,黑白無常”


    大門洞開,其內光線昏暗看不清晰,隻能見到有一黑一白兩條路從內而外延伸到門口。


    “到了,這裏就是陰籍司,你不是趕著投胎嗎,快快進去吧,老牛還有要事在身,恕不相送了。”


    牛頭喘著粗氣衝正揉著胳膊的笑悠然拱了拱手,轉身就要走。


    “哎~牛大哥莫走啊,別把兄弟一人丟在這裏呀!你看我這初來咋到的兩眼一抹黑,無親無故,就認識你一個,你要是不幫照我,那怎麽說得過去,嘿嘿,對不牛哥?”笑悠然一把拉住牛頭,一臉諛媚地衝他擠眉弄眼。


    “這……不是老牛不想幫你,可這任務寫著將你帶到這裏就結束了啊?不信你自己看,而且還有別人等著老牛去引領呢,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厚此薄彼怎麽說得過去,嘿嘿,對不兄弟?”


    牛頭邊說邊從懷裏掏出那文牒衝著他一抖,心中暗道再跟你小子糾纏下去,老牛不被你煩死才怪呢,趕緊打發了你好去喝酒,想到這裏不禁吞了吞口水。


    “這上麵寫的讓你陪我登記以後,送我去閻羅殿,但千萬不要送給閻羅……‘三’嗎,這字誰寫的怎麽這麽模糊?”


    笑悠然指著牛頭拎在他麵前的文牒最末端。


    與此同時不知在何處的某座殿堂內,一個正在寫字的老頭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一筆寫歪寫到了自己的左手上。


    “啥?怎麽可能,我看了好幾遍都……”牛頭急忙將文牒翻轉過來,瞪著最末端新浮現出來的一行字傻了眼。


    “嘿嘿,我就說咱哥倆有緣嗎,請吧!”笑悠然拉著迷瞪瞪的牛頭就往陰籍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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