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眼前的一幕,大多嬪妃都眼觀鼻,鼻觀心,視而不見的走過去,隻當作沒有聽到那句話,少數嬪妃留下來湊熱鬧,又各自三三兩兩的走了。


    謝玉珠腳下步伐不停,似是避之不及,但心中深究不已。


    寧妃……她犯不著為了這麽一個小小良人動這麽大的怒,皇上寵幸新進宮的秀女也是慣例,怎就惹得寧妃這般厭棄虞良人?


    更何況,寧妃在未央宮前訓斥虞良人,且不說猖狂,寧妃一向是猖狂慣了,想來皇後也習慣,但虞良人昨日承寵,必是要有賞賜和晉位的,這要是耽擱了剛剛承過寵的嬪妃,也是給自己找麻煩。


    不過,現在還有一樁事等著她。


    謝玉珠不動聲色地頓了頓,看著眼前走過來的一位年紀稍長,動作利落的宮娥,麵帶笑意,向她躬身請安。


    “奴婢見過謝美人,我家娘娘請謝美人一聚。”


    謝玉珠不著痕跡的瞥了眼不遠處立著的那位謝德妃,距離太遠,看不清她麵上表情,但遠遠看去便覺得氣勢逼人,就連身邊的一個宮娥也如此強勢。


    看似為請,可斷不容她像上次那般拒絕了。


    這幾個上位娘娘,不是笑裏藏刀,就是囂張跋扈,沒一個軟和無能的。


    在宮裏混了這麽久,可都成了人精了。


    謝玉珠內心歎了口氣,麵上提起一抹笑,笑眼盈盈,隨著那位宮娥來到德妃麵前。


    過了這麽久,可算是迎來第一次單獨與德妃相處了。


    到了德妃那裏,謝玉珠又向德妃拜禮,


    “嬪妾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見謝玉珠行禮,虛虛將她扶起,撫著謝玉珠的手,兩人向前漫步,德妃柳眉微蹙,“你瞧你,怎麽與本宮這般生疏。”


    謝玉珠似是羞澀,抬手撫了撫頭發,才道,


    “嬪妾不能忘了規矩。”


    德妃麵上眉目舒展,似是滿意一笑,“怎的還是嬪妾嬪妾的,”話鋒一轉,稍稍傾身,挑眉問道。


    “你初入宮中,可有什麽不適的地方?若有什麽,你千萬要同本宮講才是。”


    謝玉珠低頭淡笑,聽了這話,不由抬起頭來,伶伶俐俐的,模樣甚是喜人。


    “若要說不適應的地方,還的確有一個。”


    德妃似是被謝玉珠吸引了去,挑眉探身,“哦?”


    “玉珠吃不到娘親親手做的糕點了。”謝玉珠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瞧你,這般貪吃,小時候便如此,長大了竟還越演愈烈了。”德妃瞧她這樣子,不由微微失笑,笑著訓道,“本宮宮裏的廚子糕點做的不錯,你若有空就到本宮宮裏來,本宮叫他做給你吃。”


    “若是不錯,那可別怪玉珠貪嘴了。”


    “那倒不會,你若日日來,本宮便日日令人給你做。”德妃頓了一頓,美目含笑。


    謝玉珠並未接話,隻笑得純然。


    日日來什麽的,還是不要輕易答應了,否則就會被認為她謝玉珠是想通過德妃引薦來見到皇上。雖說德妃以後可能會有這個打算,但也未可知,謹慎為好。


    二人又說了一會子話,一時乏累,便尋了一個小亭子歇息,四周繁花似錦,香風襲來,倒也舒爽,兩人興致突來,喚了宮娥備茶上來。


    淺淺吃口茶,茶香馥鬱,德妃擱了茶盞,摩挲著杯盞上的暗紋,瞧著滿目春色,眉目間若有所思,片刻,才側頭,環佩鳴脆,眸中摻著幾分意味不明。


    “你瞧這園子裏的花,看著姹紫嫣紅,卻也是年年開,年年敗。”德妃語氣中帶著幾分遺憾,“開的這樣好卻每每活不過冬”


    這話像是在說花,也像是在說人。


    或者說,的確是在感歎人的。


    謝玉珠心下通透,麵上卻不顯,帶有一絲慶幸。“如此說來,開不過冬也算幸事,否則要受多少寒涼。”


    德妃一怔,細細瞧了眼謝玉珠,點點頭,似是寬懷,“也就你如此貼心,還知曉寬慰本宮。”


    正說著話,天邊陰雲陣陣,將太陽迅速遮了去,謝玉珠丹唇微動,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傾盆大雨而來,前後之快,令人訝然。


    前一秒還是風和日麗,下一秒就傾盆大雨,還真像後宮中女人的臉色。


    謝玉珠心中不合時宜的調侃道。


    那邊德妃撫了撫略有褶皺的衣裙,接過宮娥手中的傘,起身告辭,“現下下了大雨,本宮先行回宮了,你也盡快回去才是,省的落了涼。”


    謝玉珠乖巧起身,“恭送娘娘,娘娘路上小心。”


    二人拜別之後,謝玉珠看著德妃漸漸走遠,原本緊繃的腰肢軟了下去,鬆了口氣,接過白露遞過來的傘,正要撐著傘出去,突然停下步子,側頭看著禁不住雨點的較弱花朵,無人的小亭,心下轉念,關了傘。


    “主子……?”白露和雲兒有些不解。


    款款坐下,謝玉珠抬頭淡淡道,“回去也是憋悶,倒也不如在此坐著,賞賞雨景。”


    白露欲言又止,察覺出主子現在心情不是很好,默默低下了頭。


    坐在涼亭,亭外雨打青衫,透著薄衫,涼意透過藕臂,謝玉珠凝望了一會,伸手接過雨點,濕了素手。


    謝玉珠拿過白露遞過的帕子,擦了擦手,微纂著帕子,謝玉珠心下沉沉。


    她不怎麽想回枕霞閣,回到那裏,又開始分析著種種事情,琢磨著她有那句話說的不妥,下次該怎麽說。


    說實話,這才剛開始,她就覺得,女人怎麽能那麽多心思呢。


    她隻能勉勉強強分析出來話中有話,剩下的她是一個都不懂。宮中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心思,謝玉珠著實佩服。


    往常看宮鬥劇,女主要麽玲瓏心思,要麽聰慧大氣,亦或威風凜凜,她一個初級小白,放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也是為難她了。


    謝玉珠鴉睫顫顫,眉心微蹙,凝眸瞧著雨幕,麵色淡淡,立在雨幕之中,仿佛一副水墨畫。


    若是她能找個折中的方法,既能自保,又不傷人,這便足夠了。


    謝玉珠揚了揚嘴角,方法總能找到的,瞧那孫昭儀,低調為人,不是也能自保嗎。至於現在,及時行樂吧。


    這樣想著,謝玉珠心情好了不少,定定瞧著虛無的雨幕,清亮的眸子一眨,美目盼兮,似是解脫。


    一旁的白露,雲兒全然不知主子心境,隻一頭霧水的看著主子瞧著雨幕,似乎在裏麵瞧出了一朵花來。


    謝玉珠心情轉好,笑眯眯回頭,“走吧,耽擱了不少時間,回去趕緊暖暖身子。”


    說罷,撐起傘,三人一同進入雨幕之中,漸漸消失不見。


    卻不曾見另一頭,一人負手立於樓上,看著遠處伊人走遠的身影,樓內,青玉案上潑墨筆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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