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就是你們剛剛在這裏看到的那一位圓寂的和尚,他幼年的時候,這個張僧繇已經這樣了,到了現在,還是這樣。”他說。


    “是,他在等。”我說。


    “他瘋瘋癲癲的,將那青龍畫好了以後,就睡覺去了,一睡就是很多年,也是不言不動的,起初,我們已經他已經去了西方極樂世界,但看看才知道,他還好好的呢,他時常嘟囔,在夢中也是在說話……”


    “夢語,說什麽呢?”我對張僧繇有了興趣。


    知客僧轉動了一下眼珠,好像在回想,追憶的神采,進入了他的眼睛,少刻,知客僧點點頭,說道:“說在等什麽人,究竟是什麽人,我們哪裏知道呢。”


    “是,是。”我一拳頭落在了地麵上——'天機不可泄露。”


    “雙龍已經破壁飛去了,這是姑娘的功勞,要沒有姑娘過來,我們還蒙在鼓中呢。”他一邊說,一邊神往的看著天幕,天幕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變黑了,不能看到絲毫的東西。


    伸手不見五指,是那樣寧謐的黑色,我不置可否。


    “姑娘,有龍,帝京的百姓就不會死,有龍就能有雨水,有了雨水,一切都好了,我佛慈悲啊。”知客僧一邊感激的說,一邊念誦了一句梵語的心咒,我看著這個和尚,知客僧已經去了。


    旁邊嶽飛走了過來,“為什麽不能畫龍點睛呢?”


    “因為,或早或晚都是禍患,所以他在等,等……”我訥訥的說,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解釋能不能讓嶽飛明白清楚,但我已經就此事不想要發表任何的看法了。


    嶽飛心知肚明,點點頭,攙扶我朝著後麵去了,本來是要離開的,但如此的瓢潑大雨,任何人趕路都是危險的,我們現在是地地道道的凡夫俗子,更應該明白如何保護自己。


    路過中庭,我又一次看到了美麗的蓮花,蓮花如此燦爛,讓人一看簡直過目不忘,七種顏色將這蓮花渲染的好像彩虹一樣,蓮花是如此的美麗,美麗到讓人心碎。


    朝著後麵去了,這裏能看到義莊的棺木,我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哭聲,那哭聲斷斷續續的,如泣如訴,在這個時間點聽到哭聲,讓人簡直不寒而栗。


    “你聽,有人在哭。”我用力的握住了嶽飛的手腕,嶽飛鎮定了一下,側耳聆聽,但嶽飛卻說——“師父,是你關心則亂了,現在除了風聲雨聲,哪裏還有什麽聲音啊,您不要胡思亂想了,我扶著您去休息休息。”


    他一邊說,一邊攙扶我朝著前麵去了,到了一個小小的屋子。


    這屋子的外麵就是丫頭靈柩存放的地方,除了丫頭的靈柩外,還有很多客死他鄉之人的靈柩,到了夜晚,這裏有什麽哭聲豈非也是很正常嗎?


    這裏是長江流域,每一年航運都會發財,但每一年,都有很多人會死於非命,畢竟這是天塹,這是天險啊。


    能回歸故裏的人,就回去了,至於那些客死他鄉之人呢,隻能讓人將屍體給存放在這裏,到了趕屍匠到來的時候,他們的屍體就從棺材裏麵出來了。


    這些屍體沒有丫頭幸運,他們隻是用了一般的處理,僅僅是用水銀和朱砂罷了,至於丫頭,丫頭的屍身是千百年都不會腐爛的,隻因為丫頭的屍體裏麵有內丹。


    話說,那些趕屍匠到了搬運屍體之前,用密宗的法術讓這屍體乖乖的起來走路,前麵走一個人,手中搖晃著鈴鐺,後麵一個人頭頂高高的舉起來一碗水。


    前呼一聲“回家了”後應一聲“回家了”,這群已經死亡的人,就那樣跟在了這兩人之前,不一時半會,就已經離開了這裏。


    到了回家的時候,家主就會得到亡靈的托夢,幾年幾月幾時幾分亡靈會回來,家裏人立即預備好收斂的棺槨,等到這兩人大召喚術以後,屍體就四平八穩的站在了灌棺材旁邊。


    有那需要瞻仰遺體的盡管過來,屍體栩栩如生,但要來得晚了,就不好了。


    等到那人將手中的一碗水潑在了地麵上,再哭泣一聲——“回家了”這屍體嘭的一聲就倒在了棺材中,跟著就呈現出來腐敗的模樣,現在需要匆匆下葬。


    我們在這樣一個地方小憩,其實是比較恐懼的,這裏陰森森的,但因為前麵有寺廟,所以這裏的亡靈還是比較安分守己。


    送丫頭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呢?正是因為這裏陰氣重,有了陰氣,亡靈就得其所哉,那麽,丫頭想要現身相見也是比較容易了,她的秘密還有很多,我希望她能將這些個秘密一一都告訴我。


    我看著棺材,沉思起來。


    而嶽飛呢,將旁邊的板凳已經擦幹淨了,好像有點如坐針氈的模樣,或者也是,畢竟嶽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也是能產生恐懼的第六感。


    我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嶽飛,看了許久,嶽飛卻笑了。


    “我想要出去給您找點兒吃的喝的東西,但是……”嶽飛很無奈的攤開手,聳聳肩膀,指了指外麵鱗次櫛比的棺材,很為難的模樣。


    好像丟下我,他一個人離開,對他來說是帶著犯罪感的。


    但嶽飛啊嶽飛,我風裏來雨裏去,對於這些死亡和幽靈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哪裏還有什麽恐懼感呢,但嶽飛就不同了,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你去就好,不要理會我,我覺得這裏挺好的。”我自說自話,其實有什麽呢,在任何一個地方,隻要人的心是邪不勝正的就沒有什麽。


    嶽飛聞言,點點頭——“那麽,師父,我果真去了。”


    “快去快回。”我提醒一句,嶽飛還是不著急走,過來就要攙扶我,“師父,還是我們一起,你腳上不方便,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裏,我於心何忍啊,我不放心你,我們到前麵去,隨便找一間屋子哪裏不比這裏好呢?”


    “嶽飛……”我甩開了嶽飛的手,我知道,有這樣一個殷勤的徒兒是我的幸運,但現在,我更想要接觸一下靈異現象,丫頭的死亡是一個迷局。


    或者還是鬼王陰謀的一部分,我現在非常想要丫頭站出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都告訴我,但是此刻呢,嶽飛卻要帶著我離開這裏。


    “你去就好,我沒有問題的,我百毒不侵。”我說。


    “那麽,師父您等等。”嶽飛點點頭,朝著外麵大步流星的去了,看到嶽飛去了,我這才籲氣,朝著外麵去了,外麵的棺木比較多,各種材質各種模樣的都有,沒有實體腐爛的奇怪臭味,甚至於這種環境能給人一種分外的寧靜。


    死亡是真諦。


    其實,死亡不是生存的對立麵,我理解中的死亡,是生存的難兄難弟。他們是如影隨形的,一旦想通了這裏,其實也很快就能明白,究竟和尚對於死亡為什麽看的如此輕描淡寫。


    我邁步在這些棺木之中,看著棺木,走了一圈,終於還是站在了丫頭的棺木旁邊,我輕輕的叩擊了一下,對著棺木就開始說話起來。


    “丫頭,你為什麽不出現呢,為什麽?”我低喃一句,我發現,我的淚水又要出來了,近來我哭的比較多,所以隻要一傷感,淚水立即雙管齊下。


    我忍著,不允許自己的淚水那樣快就滾落下來,但潸然的感覺還是兜攬住了我,攫住了我。


    我輕輕的撫摸棺木,好像情人之間的親密舉動一樣,棺木冷颼颼的,沒有絲毫的情感,現在看看左右無人,我準備開棺,看看丫頭。


    我遲疑了一下,就在準備好的時候,嶽飛來了。


    “姑娘……”因為沒有在旁邊的鬥室看到我,嶽飛的聲音都有了驚瀾,我木訥的回頭,機械的看著嶽飛,點點頭。


    “您在這裏啊。”他一臉放鬆下來的平靜,鬆弛了神經,我點點頭,嶽飛看到我站在丫頭的棺材旁邊,立即招呼我過去。


    “山僧這邊準備的有熱茶呢,還有點心,你過來吃一點充饑。”嶽飛好心好意的邀請,我隻能棄丫頭於不顧,朝著嶽飛的方向去了。


    今晚,想要回去是沒有可能了,道路泥濘,我們都知道危險。盡管不喜歡荒郊古寺,但無可如何,隻能欣然接受老和尚的邀請,去了,到了間壁,茶已烹好了,嫋嫋的茶煙,圍繞在這個屋子裏。


    讓人產生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溫暖異常,我落座,和尚立即眉花眼笑,我們沒有道明來意,而和尚們呢,顯然也連問的意思都沒有,茶喝了會兒,我準備告辭了。


    但就在我準備離開的刹那,忽而發生了非常詭異的事情,已經半夜三更了,這裏靜悄悄的,一片安靜的氛圍中,我聽到什麽聲音。


    是指甲抓撓的聲音,好像一個求生欲很強的冤魂要從棺材中出來一樣,那細密的聲音窸窸窣窣的,我們都呆住了,老和尚沒有感覺到恐懼,僅僅是閉上了眼睛。


    “我出去看看。”我是個急性子,眾所周知。


    所以第一時間我離開了這個屋子,邁步到了外麵,朝著聲源去了,我走路踉踉蹌蹌的,這讓嶽飛好生放心不下。


    看到我這樣趔趄還要出門,嶽飛立即追趕了過來,站在了我的身後,我想一想,道:“對了。”立即摘落兩片葉,變成了兩個式神。


    讓這兩個式神到屋子裏麵去周全老和尚了,而我呢,從屋子裏麵已經出來了,到了那寬闊大大廳,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居然莫名就消失了,任憑我多麽努力的去聽,但居然一點兒都不存在了。


    真是豈有此理,我泄氣的站在了晚風中,閉上了眼睛,風雨如磐,風風雨雨已經過去了,能聽到的僅僅是一片安靜中,那熏風吹過來的聲音。將燭影搖紅,將樹木搖晃的七零八落。


    有了一片鱗次櫛比的寧謐的聲音,那些聲音是從山澗一點一點發出來的,其實也是人的內心發出來的,因為安靜,周邊一切的聲音好像都放大了一樣,我睜開眼睛,卻不能鎖定那剛剛已經消失的聲音究竟來源與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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