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件雅致的別墅。</p>


    庭院裏,屬於彼岸的光柱直升天空,由三位神器操縱的境界線構成三角形將雪音圈禁其中。</p>


    楔是祛除神明身上恙的儀式,要求被困住的神器真心懺悔並坦白出犯下的所有罪行以達到贖罪目的,如果失敗,舉行儀式的三位神器會受到巨大傷害乃至死亡,很少有神器願意願意在這方麵伸出援手。</p>


    惠比壽小福的神器大黑因為夜鬥曾經幫助過他,所以沒有視而不見,他出門拜訪了許多神社,但最終隻有同樣受過恩惠的兆麻和夜鬥前任神器真喻跟著他來到了這裏。</p>


    不過人數上倒也滿足了標準。</p>


    圈禁之中的雪音痛苦地哀嚎,身後長出了兩隻細長的血翼,後背上的眼睛也越來越多,半張臉被黑紫覆蓋。</p>


    “你們也是神器吧,我們都死了啊,無非是一些零用錢,誰叫他們什麽都有,他們有未來、有回憶、有父母朋友,為什麽我就沒有!”</p>


    夏格手臂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看著前方大吼大叫的雪音,側頭說:“不如還是砍了吧,我好久沒聽到這麽有氣勢的發言了,手癢癢。”</p>


    有能耐就別死唄,反正他不認為死掉後還能撿回半條命有什麽可抱怨的,大概這就是青春的脆弱期?</p>


    夜鬥痛苦的在地上翻了個身,嘔出一大灘血,他曾經為了存在下去不惜接受殺人的委托,自然不會為一個才接受幾天的神器付出性命,但這個狀態是真的有點疼。</p>


    他氣息略顯微弱地說:“我了解雪器的過往,他算是知恩圖報的家夥,實在不行隻能麻煩大黑了。”</p>


    神器的生前過往是神明最隱秘之事,隻有主人才能了解,一旦神器想起生前的記憶,大概率會因為怨恨瞬間墮落成妖魔,而賜名的過程就是一種封印,野良之所以“低賤”的原因之一便是後續的主人無法知曉其過往。</p>


    “小夏格也是武神嗎。”惠比壽小福歪著腦袋問,這家夥是借用福神惠比壽名頭的貧乏神,是能給其他人帶來厄運的天然呆,與神器大黑同居生活在這裏。</p>


    “別自來熟好嗎。”夏格無奈地說,同時悄悄地往旁邊挪了挪屁股,他的珠寶會社才剛要走上正軌,貧乏神什麽的快離他遠一些。</p>


    “小福,我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聊天。”夜鬥像蛆一樣伸縮。</p>


    “小夜鬥有多貪財就有多怕死啦。”惠比壽小福吐了吐舌頭。</p>


    木板吱呀的聲音響起,一岐日和臉色慌張的從樓上跑下來,因為和夜鬥的緣分,她現如今算是半妖,在背著夜鬥過來的時候同樣受到了侵蝕,不過淨水就能祛除她身上的負麵狀況,不像神那麽麻煩。</p>


    “小福,攔著她點。”夜鬥低聲說。</p>


    惠比壽小福起身朝日和跑去。</p>


    “小日和~”</p>


    夏格輕輕撫摸肩膀上的小狐狸,調侃道:“你可別跟雪器學,不然我就隻好折斷你了。”</p>


    嗷嗚~小狐狸輕蔑地看了一眼儀式中鬼哭狼嚎的雪音,然後親昵地用腦袋蹭了蹭主人的臉頰。</p>


    “我去外麵等你。”夏格對地上的蛆說,夜鬥的方法還是沒有脫離感化的那一套,中間充當潤滑劑的角色由一岐日和擔任,就看雪音能不能認識到他死後能依靠的就隻有神器之主了。</p>


    夜鬥有些愕然,半路匿了是什麽意思。</p>


    “抱歉,年紀大了,見到愛和勇氣我就頭皮發麻。”夏格擺擺手走出庭院。</p>


    晨光熹微,隨著一陣大吼大叫,湧上天空的光柱漸漸消失,夏格抓住角落裏的一隻小妖,放在手裏當核桃盤,這隻妖外表像個黑色的小球,嘴裏的聲音從一開始的蠱惑慢慢變成了茫然囈語。</p>


    半晌,夜鬥頂著一頭包出來,身後是淚水還未擦幹的雪音,兩個人都被一岐日和揍過了。</p>


    “如果需要我戰鬥最好等一天。”</p>


    “不必。”</p>


    ……</p>


    群山之間的樹林裏,夜鬥走在前方用雪器開路,這裏的灌木叢很茂密,而且山上原本就沒有路,所以行進稍顯困難,隻不過讓夜鬥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沒遇見什麽昆蟲。</p>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夏格喊道,這家夥帶他在這片山裏轉悠好幾圈了。</p>


    “我也沒來過,隻是聽緋和父親偶然提起過黃泉的位置。”夜鬥喃喃地說,他正在把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的描述做對比。</p>


    “你怎麽回事,今天的手汗量是往常的五倍啊。”雪音不滿,渾身都濕漉漉的感覺真讓人生理不適。</p>


    “別囉嗦,沒有我你一進黃泉就會死。”</p>


    “我沒事去那種地方幹嘛。”</p>


    夏格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側麵,“別吵了,我好像找到了。”</p>


    順著山澗走到盡頭,一個黑黢黢的山洞出現在眼前,洞口是高大的鳥居,無數符紙被線串起來掛在上麵,理論上這裏是有神駐守的,但黃泉的氣息會隨著日積月累汙染神明,加之自古以來這裏很少出問題,可能連高天原都不知道如今該輪到誰值班了。</p>


    腐臭的味道從洞口裏傳來,夏格轉身說道:“幫我斬緣,然後委托就到此為止了。”</p>


    “哪一條?”</p>


    “天。”</p>


    夜鬥的手臂明顯哆嗦了一下。</p>


    假設天是世界意誌,在夏格不屬於此界的情況下對方無法找到他,但隨著停留的時間不斷延長,他和這個世界的緣也越來越重,天很可能通過這一點發現”異物。”</p>


    現在還沒到伐天的時候。</p>


    在夜鬥的視線裏,男人的身後有一根虛幻的黑線,這根線直入天空,比以往他見過的任何緣都要粗壯,而且是敵對的黑色。</p>


    夜鬥念出了使用雪器的咒語,然後用刀鋒斬過一線,在未見過七福神之一惠比壽的大無畏之前,他尚且還是個隻關心自己和身邊之人的家夥,對方行跡可疑,但與他和沒什麽關係,他隻是來完成委托的。</p>


    無形的線被斬斷,某人覺得對方的能力還蠻有趣的,可惜沒辦法弄過來。</p>


    夏格轉身走進山洞,在現世的人眼裏,鳥居後麵就是普通的岩石。</p>


    “快走!”雪音突然顫抖著說。</p>


    “我們不用進入黃泉。”夜鬥安撫地說,他知道雪音極其恐懼黑暗,這和生前的死因有關。</p>


    “笨蛋!我害怕的是那隻狐狸啊,她想殺了我!”雪音已經顧不上麵子了,他一路上靠不停講爛話才勉強保持鎮靜,現在終於到終點了隻想著趕快離開。</p>


    </p>


    ……</p>


    趟過溝壑積水,夏格沿著岩壁不斷前進,手裏的暴怒散發著腥紅的血氣。</p>


    “我不會因為別人的武器不聽話就去懷疑你,感同身受也不是這麽個講法。”</p>


    “嗷嗚~”暴怒委屈的叫聲隱約間響起。</p>


    “好的好的,別扇情了,先忙正事。”</p>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水汽顯著地濃稠起來,妖的竊竊私語在耳邊響起,旁邊的水潭裏,帶著腐爛臉頰的魂女若隱若現。</p>


    突然,一條小路出現在身前,夏格沒有猶豫地走了上去,黃泉中的活物是稀客,他受到了此地主人的邀請。</p>


    最終,夏格來到了一處溶洞般寬闊的空間,四周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隻有中間的地方比較亮堂,一個身穿華麗和服的女子側坐在席子上,身後是澹雅的屏風和扶桉。</p>


    這裏的妖比之前一路上的都要暴躁,哪怕暴怒的血腥氣和霸王色也無法完全驅逐它們,它們是其主人絕對的奴仆。</p>


    女人是尹岐那美,黃泉女王,她的姿態隨著注視她的人而發生相應的幻像改變,這背後是企圖化作親近之人將其吞噬的惡意。</p>


    所以夏格看著對方暗紅色的頭發皺緊了眉頭。</p>


    “真是難得的貴客,請走過來一些讓我看看你的臉吧。”</p>


    “我本來是想雙贏的,但你非要找死那我也沒辦法。”</p>


    金冕紅袍幻化而出,暴怒的延展形態開啟,時間的縫隙內,三十六條長度為十分鍾的時間線駛向無弗介遠,每一條線都由無數畫麵構成,在三十六種可能性裏,尹岐那美盡數迎來了死亡,但某人選擇了最快的那一條,他已經迫不及待弄死對方了。</p>


    人世間。</p>


    世界跳躍到三分鍾後,暴怒插進尹岐那美的額頭,被黑色覆蓋的雷電化作繩索將其捆綁,暗綠色的疫毒正在鋪就菌毯,點點漆黑的火焰燃燒其內髒和發絲,對方最出眾的攻擊手段就是那無物不斷的頭發。</p>


    “黃泉無垠,我的真身在無窮遠的地方,你的能力很詭異,但連天也殺不掉我。”尹岐那美感受著身體的消亡,卻又在下一瞬複生,在領域展開的狀態下她是不死的,無論是多強的武神都遇見她都隻能逃跑,或者說能逃掉就已經名副其實了。</p>


    本體和分身沒有實力上的差距,但隻要本體不死,分身就隻是消耗品。</p>


    “願意留下來成為我的朋友嗎,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禮。”</p>


    “埋葬。”</p>


    刺耳的尖叫回蕩在溶洞裏,真實的劇痛讓尹岐那美麵目猙獰,靈魂和真靈像是被磨盤碾過,她想取消分身,卻發現分身已經不受控製。</p>


    “你是什麽東西啊!”</p>


    尹岐那美在痛苦中消亡,某人還特意多折磨了她一段時間,自從序列7之後,他最喜歡對付的就是傀儡師和分身之類的東西,有的時候甚至比直接對付其本體還輕鬆。</p>


    原地除了血跡和衣服什麽都沒留下,這就是神的死亡。</p>


    暴怒變成小狐狸的樣子開始解決周圍瘋狂靠近的妖魔,夏格盤膝坐了下來,人世間隨著自身的增強而不斷進化,相應的負擔也不可同日而語,如果不是罕見的被激怒,他也不至於上來就開大招。</p>


    金冕紅袍上,黑色的液體順著袖子流淌到地麵,吾即帝國,帝國的此世之惡自然也由他承擔。</p>


    黑色的泥潭逐漸擴散,妖魔們全都貪婪地躺在地上,在人的負麵情緒中誕生的它們對惡意的渴望超乎想象。</p>


    推動人失控,引誘神墮落,都是為了更多的負麵情緒。</p>


    黑暗中,妖魔越來越多,就像海裏的鯊魚聞到血腥味,黃泉裏的妖魔接連不停地向夏格身邊匯聚。</p>


    人的願望誕生神,神的願望誕生天?</p>


    如果等式成立,那妖的願望也應該能誕生什麽。</p>


    金冕紅袍狀態下,夏格引導著自己走向死亡,在單方向上,帝國不滅則他不死,所以某人此刻正處於生與死之間。</p>


    既生也死。</p>


    妖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部分死亡的氣息,而帝國之惡也不在流淌,它們開始瘋狂地嚎叫,麵對不勞而獲的惡意,此地沒有誰能接受夏格的死亡。</p>


    於是黃泉之主在妖魔的願望中誕生。</p>


    夏格恰逢其時地推動自身的複活,黃泉之主的位格也降臨到他身上融為一體。</p>


    神靈種立成。</p>


    人誕生妖魔,妖魔誕生黃泉之主,隻要人不滅亡,他就能永享長生。</p>


    無數的妖魔雌伏在夏格周圍,他是它們的選擇。</p>


    “現世的情況近些年越來越差,你們太放肆,不懂得可持續發展的道理,去為我抓來更多妖魔,尤其是跨界的,按功勞分配帝國之惡,每過一段時間我會過來為新成員賜名。”</p>


    一隻隻妖魔來到夏格身前,在得到名字之後消失不見,不聽話的被暴怒斬首,有的甚至被其他妖魔群起攻之。</p>


    為神器賜名會加重神的負擔,為妖魔賜名同樣如此,黑紫色的恙爬上身體,夏格將其轉移到紅袍上讓帝國來承擔,還弄了一個好看的花紋,畢竟黑一塊紫一塊的顯髒。</p>


    新帝國的某處地下,這裏是熔岩的世界,黑紫色的恙濃稠如水卻因為缺少活物依憑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死物又不知道什麽是負麵情緒,足以吞沒整個人身的恙在這裏僅僅是添了一道無人能見的風景。</p>


    妖魔在得到名字後會成為麵妖,某人為它們取名為夏一、夏二……</p>


    主要是為了方便好記。</p>


    夏格帶著小狐狸離開黃泉,此行最大的收獲是長生,其次是伐天用的炮灰,不過炮灰的數量需要一些時間積累。</p>


    [身臨其境]需要傳播恐懼,神的恐懼含金量明顯更高,儀式完成的也更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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