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劉大拿正在和煤廠裏打更的


    “老騷頭”下棋。那老頭本來姓邵,因為嘴非常騷,說話必帶髒字,經常講黃色的笑話,所以我們就叫他


    “老騷頭”。看來馬大胖剛才在路上還真沒瞎白話,我們三個剛來到院門口,她進了院子就急三火四地朝廁所裏跑,趕緊去撒她憋回去的半泡尿。


    我隨後也正想進院,賴子拽了我一把,衝下棋的兩個人努了一下嘴。我明白他的用意,就是先不進院,假裝在門口看一會下棋,過一會再進院,就說早來了根本沒遲到,在門口看下棋了。


    老王頭穿著圓領的大白背心,手裏拿著大蒲扇,坐在警衛室裏。他閉著眼睛,像是在打瞌睡,不過時不時地還搖晃幾下扇子。


    這老頭子最近要走了,因為他收養的閨女已經夠年齡能接班了。老王頭要的姑娘可是挺水靈的,前些日子來過庫裏。


    聽說


    “眯眯眼”要調到公司剛成立的什麽外事辦跑業務,老頭子本想把她安排到我們這裏當保管員,可她文化太低,賬都做不好。


    老王頭隻好作罷,他最近又在四處活動,要把姑娘安排在局裏所屬的電影院裏。


    “臭棋亂飛像!車先占肋啊?然後殺進去!”


    “不行不行,跟這位大拿下棋,架子必須穩固。他棋路狠辣,架子不穩很容易被穿透!”


    “這話我老邵頭愛聽!你這個小賴子就知道用車朝下捅是吧?捅完人家自己立馬丟丟了才舒服,是吧?”


    “哈哈。真是個老‘騷’頭子!什麽事你都能借題發揮出來?”。我和賴子沒馬上進院,圍著棋盤看了一會兒,而且故意大聲支招,品論了一番。


    劉大拿棋藝確實高超,他在鐵路上工作,經常倒班,所以有時跑到我們院子門口找人下棋。


    看起來轉山溝裏沒人是他的對手,他和人下棋的時候,都讓對方兩個馬,就算是這樣他也很少輸棋,頂多是和棋。


    我還沒和他正麵交過手,但是趕上閑暇的時候,我也看過他下棋,應該說我已經摸清了他的棋路,要贏他也不是啥難事。


    我和賴子在門口虛張聲勢盤桓了一會兒,這才邁步走進院子。本來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的老王頭好像腦門兒上還有一隻眼,我倆剛一進院,他的眼睛就睜開了。


    他得意洋洋地衝我和賴子微微點著頭,還撇著嘴,那意思好像在說:還跟我這老頭子來這套?


    然後俯下身子,就要往考勤簿上畫圈。


    “等等,等等!我們剛才在門口看下棋啊,早就來了,怎麽能畫遲到呐?”賴子喊住他,跑進警衛室裏和他理論著。


    “是啊,我們剛才已經把腿邁進院門了,王師父你閉著眼睛沒看到啊!邁進一條腿也是腿吧?要不這樣,今天中午沒事咱爺倆好好殺幾盤?保管讓你過足癮如何?要不我今天豁出去了,咱爺倆殺一宿如何?”我也湊到警衛室門前,連軟帶硬地套著近乎說道。


    老王頭也是棋迷,而且棋藝也不錯。這老頭子身體棒,有時遇到合適的對手,能下一宿。


    “別和我老人家耍花招!沒看我臉上的皺紋比你們的頭發都多嗎?這是人家領導定的規矩,鈴聲響過,隻要人沒進院就算遲到!我不能破!你說你們的腿進院了?反正我沒看見!”老王頭盡力撐開一臉皺紋笑出模樣來,搖著蒲扇,卻毫不含糊地說道。


    “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啊!都是給平頭百姓定的,按規矩你老早就就回家養老去了,還能在這裏講規矩?”賴子忿忿不平,嘟囔著說道。


    老王頭立刻聽出賴子話裏的含義,很快收起了笑容,手上的動作也停止了。


    他凝神注目著我和賴子,用一種少有的帶有曆史滄桑感的語調,緩緩地說道:“年青人,不知其一,就別亂說其二,我老頭子看著不起眼吧,卻是做過特殊貢獻的。你們很快就知道啦。”說完這些,他看我們倆都被震住了!


    那一臉的橫紋裏突然露出一絲壞笑,壞小子般調皮地又說道:“再說我要是畫錯了,那‘x吧x吧的’還不‘x吧x吧的’扣我的工資啊?我老人家‘x吧的’要走了,最後還叫他‘x吧x吧的’摳塊肉去?”


    “王師父啊!今天中午開個小型歡送會,你老‘x吧x吧的’是不是要講幾句啊?要是想來幾句,就‘x吧x吧的’提前準備準備。你老規格夠高啊!聽說局長和經理都要上來歡送你啊!真‘x吧的’有麵子!”。


    我和賴子沒鬥過老王頭,垂頭喪氣地正想離開警衛室,新來的頭頭走過來客客氣氣地衝老王頭說。


    他也是專業軍人,大概就是個排級幹部吧,年紀比老李能小一些。他可能是剛轉業不久的緣故吧,軍人的派頭還沒改,總是昂首挺胸,走路也邁著軍人的步伐。


    這麽熱的天,他依舊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嚴嚴實實地捂著,軍容嚴整。


    “啊!不是說等星期六才開嗎?前天我下山給姑娘辦事,老霍跟我說的啊!”老王頭急忙站起身,走到警衛室門口疑惑地說。


    “不行了,星期六人家局長和經理都有重要的會議,就‘x吧x吧的’改在今天啦,剛才霍經理來電話吩咐的。”


    “奧,我‘x吧x吧的’知道了!小許啊,要不你先給我寫幾句?”


    “行行,這算啥‘x吧’事啊!”。我們院子的名稱已經改了,原來是


    “倉庫”,現在改為


    “儲運科”。主任直接當上了科長,又調來一個副科長,就是這個專業軍人。


    他這個人肚子裏還算有點墨水,能寫寫算算的,不過聽說他小時候要過飯,後來遇到了什麽機遇,才輾轉當上了兵,在部隊裏自學成材。


    雖然他看著像個文化人,但出口總是帶著


    “x吧x吧的”(男人那玩意兒的俗稱)。他來到我們這裏不久,我們都被他傳染了,話裏也總是帶出他這句口頭語。


    我和賴子都衝許科長點了下頭,來到水房裏。我正準備


    “幹細活”,賴子走進裏屋轉了一圈,出來也沒拿出飯盒要


    “幹細活”的意思,背著包就朝外走,走到門口了他提醒我說:“估計今天你淘完米,也蒸不熟,等明天再吃吧。我帶的現成的,熱熱就能吃。”


    “為什麽呢?”我隱隱約約也明白了他說話的意思,但還是問了一句。


    “喂大盤子唄。”賴子扭回頭說。經他這麽一提醒,我還真摸出門道來了。


    我也沒淘米,從水房裏走出來。長青和幽淨正在車庫那邊洗車。我們那輛老


    “解放”已經被淘汰了,換了一輛新


    “東風”,因為老李善於保養汽車,所以


    “東風”就交給他開。


    “樸茬子”說這


    “東風”就是仿的


    “吉爾”,不管怎麽說,


    “東風”比


    “解放”性能好,開起來透溜,車型也顯得大氣。要說老


    “解放”象頭蠻牛,那麽


    “東風”看著就像一匹高大的駿馬。


    “東風”是鐵箱板,雖然也是通體綠色,但已不是那種暗暗的老綠色,怎麽擦洗也不亮堂。


    “東風”的車體主色調還是綠色,但裏麵混雜了天藍色,洗車的時候,用水管子一衝,抹布一擦就幹淨,亮堂了。


    長青和幽淨是從鍋爐房的水箱裏接出的膠皮管子,他們一邊洗車,一邊也是趁機在玩水,玩得不亦樂乎。


    這大熱天最涼快的事就是玩水,我和賴子正想過去湊熱鬧。老黃從辦公室裏走出來,衝那邊擺著手喊道:“喂!老李還沒來啊?他最近總是姍姍來遲呐!你們倆別玩了!長青快把車開過來。”老黃喊完話,又返身跑回辦公室裏。


    不一會兒,他又從辦公室裏跑出來,來到休息室門前喊道:“老樸趕緊地,跟我出趟車!”。


    樸師傅推開休息的門,走出來問道:“我剛聽說今天中午要會一會啊!怎麽沒我的份啊?去哪啊?”


    “會也不能白會啊?跟我走就行了!”老黃故作神秘地說。樸師傅抬腿就要去那邊車庫裏提車,這時長青已經把


    “東風”開過來了。長青這車開得又快又穩,一百來米的距離,他已經換到了五檔。


    然後減速,換擋,一個急甩頭,穩穩地刹住車,在老黃和樸師傅跟前停下。


    “玩得透溜!這小子將來是把好手!”樸師傅禁不住讚歎道。


    “比‘大屌’強多了!今天也叫你過過新車癮,走吧,上車吧?”老黃衝樸師傅一擺手說道。


    “叫我開李大師傅的車去?咱可沒那兩下子,回頭又說我費油,費車的,擔待不起啊!叫這小子和你去吧”樸師傅不情願地說。


    “我沒票啊!怎能開車上路啊?”長青下了車說道。


    “就你這車技比有票的強多了!看著就是老手,沒人查你啊。想當初我們那個小破廠子弄了一輛破車,都沒票,誰都不敢開,就我敢開。溜兩圈,我就開著上路了,也沒人查沒人管。這玩意好擺弄,膽要大,心要細,隻要不出事,有票沒票能咋地?”樸師傅不以為然地說。


    他原來在縣城裏一個小棉紡廠上班,因為愛琢磨事,車開得好,修車技術也一流,所以才托人走了老霍的門路調到了市裏,家也搬過來了。


    “我說樸大師傅!快上車吧,這是領導的安排。還得跑趟郊區呐!要是耽誤了中午的會,你可得負責啊!再說你開這車正合適,給老李白瞎了,你能開出國際速度來!”老黃有些不耐煩地說。


    說完他自己先上了車。


    “樸茬子”雖然嘴上推脫,但看得出來,他是很想開這輛


    “東風”的。好司機都愛開好車,享受風馳電掣的感覺。他也沒在囉嗦,上了車,就在離院門口還有二十米的距離內,加速,換擋,然後來了倆個利落的急轉彎,炫耀了一下車技,這才駕車


    “轟隆隆”地衝下坡去。看來老黃是整硬菜去了,今天一頭午鐵定是沒啥事,就等中午會一會了。


    劉大拿還在門口下棋,他換了好幾個對手,都沒下過他。這些人都沒甘心離去,全圍在棋盤邊上給他的新對手支招,想一起贏劉大拿一盤,挽回點麵子。


    我在他們身後圍觀了一會兒,等劉大拿又把新對手殺得片甲不留,起身認輸時,我開口說道:“好棋藝啊!不過棋路太偏,也不是太難對付啊!”


    “這位小兄弟有把握拿下大拿,能贏他一盤?”一聽我說這話,剛剛站起來認輸的那個人有些蔑視地看著我說。


    這人話外的意思就是我都贏不了,你能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啊,年紀小不代表棋藝差。”


    “英雄出少年嘛!”。被劉大拿幹掉這些人也紛紛插嘴說。很顯然他們都急切的盼望著有個人能把劉大拿滅掉,也替他們出一口氣。


    劉大拿倒是顯得很淡定,也沒說話。他這人麵部表情不是那麽豐富,生動,不仔細瞅,很難看出有什麽變化,應該算是城府深的那類人吧?


    不過就我個人的感覺來說,他的麵部表情不善於變化,絕對不是天生的呆板,或者說是肌肉的遲鈍,而是被時時顯現出來的狡黠攫住了,其它神情根本無法顯露出來。


    劉大拿等我從人後走出來,斜楞了我一眼,朝對麵揮了一下手。我也沒含糊,衝他點了一下頭,坐在他對麵說道:“咱事先說好,就下三盤,三局兩勝?”


    “隨你。”劉大拿還是那副表情,隻吐出了兩個字。頭一盤我本來沒想贏。


    不是有個約定俗成的說法嗎?好漢不贏頭一盤。這大概也算中國象棋文化的一種禮儀吧?


    先禮讓一分,給對方留點麵子。頭一盤我按他的棋路走,因為他讓人兩個馬,又是先手,所以出車快。


    明麵上他先虧了兩個大子,開始局麵就落下風,其實不然。他擅長用車,而且算計精準,開局就盯住你一個大子,集中火力進行攻擊,一旦你調集兵力力保這個大子,就被他牽製住了,沒有機會在對他進行攻擊。


    他牽製住你的兵力以後,會用精準的算計,狠辣的招數,一個一個地吃掉你的大子,很快他就從劣勢變成了優勢。


    這時他的棋路高人一等的優勢就更加明顯,很容易攻破你的城池。頭一盤我輸給他,但我也摸清了雙方優勢的對比,就對棋路算計的精準程度來說,我比他略強一些,所以更有把握拿下他。


    又擺好棋以後,我笑著對劉大拿說:“你把倆馬也添上,我從不占人便宜。”


    “你不是開玩笑吧?”劉大拿還是表情沒啥變化地問道。不過他還是使勁地眨巴了幾下眼睛,用正眼重新看了看我。


    從他這個不經意間的舉動上,我看出他似乎已經意識到我已經識破了他的小伎倆,隻是還不願意相信。


    正所謂棋逢對手,各自路數的高低彼此都清楚,他至少能看出我在算計棋路上不輸給他。


    “是啊,這小兄弟挺會開玩笑的啊!哈哈,哈哈。”


    “讓你倆馬都不行,添上倆馬不是更不行了嗎?”


    “都是嘴上會氣,沒啥真格的!大拿真是打遍轉山無敵手啦!走嘍,回家背棋譜去嘍!”


    “啊!哈哈。咱也背棋譜去嘍!”。圍觀的人一看我輸了棋,不但沒好好接受,還裝逼逞能,立刻都變了調,紛紛說起了風涼話。


    他們的意思很明確,無非是在自我解嘲中又重新肯定了一下自己:我不行還能乖乖認輸,原來還有比我更不行的?


    輸了還裝逼逞能的!還真別怪他們輸棋,世上之事都是由有心人把握的,一根小草無論長在何處,無論如何生長,還是一根小草,無法擴展成一棵大樹。


    我看到劉大拿也被他們鬧哄得飄飄然,似乎已經打消了重新認識我的念頭,又眯縫起眼睛看了過來,也沒和他們計較。


    我依舊微笑著,但十分肯定地衝對麵說道:“誰輸了,站起來大喊三聲我是臭棋簍子如何啊?”後兩盤劉大拿凶猛,快速的棋路從一開始就被遏製住了。


    我也改變棋路,先穩住架,然後發揮算計精準的優勢和他鏖戰,所以連連獲勝。


    劉大拿被我


    “殺”得很狼狽,他可能頭一次遭受這樣的慘敗。他輸了棋以後,恨不得把頭埋到褲襠裏。


    他低著頭,忙亂地把棋子劃拉到裝棋子和棋盤兩用的盒子裏,誰也不看,夾起棋盤盒子,灰頭土臉地溜走了。


    圍觀的人都有點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一時無法弄清楚這其中的奧秘。


    等劉大拿夾著棋盤走挺遠了,他們才反應過來,嚷嚷起來:“劉大拿!還沒喊我是臭棋簍子呐!”


    “贏得起,輸不起了啊?跑啥啊!”


    “你不喊我替你喊了啊!劉大拿是個臭棋簍子!劉大拿是??????”


    “算了啊,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牛逼昂揚地站起來,衝他們擺擺手製止道。


    我該出手時就出手,一出手就打敗了公認的強敵,轉山溝裏的頭號棋手,那感覺的舒適度自然是滿滿地一懷。


    在他們投過來的羨慕,驚詫,讚賞的眼神中,我得意洋洋在院門口溜了一圈,這才回到院子裏。


    老


    “騷”頭在警衛室門口下麵的台階上坐著,正在和老王頭閑嘮嗑。這倆老頭經常在一起下棋,有時候老王頭下了班就跑到煤場裏和老


    “騷”頭下一宿,他倆的關係還不錯。大概是聽說老王頭要回家養老去了,老


    “騷”頭也來敘敘舊,告個別。因為我們局和煤炭公司緊挨著,興許這倆老頭以前就認識,所以說話也沒啥顧忌。


    “你個老家夥,家夥還中用?還能放進去?得用棍綁著,要不擰上螺絲才能用吧?”


    “老x曬幹薑,越x香!咱倆老家夥,我是嘴上騷,你是陰著騷,都一樣!誰也別笑話誰?人這一輩子不就琢磨著褲襠裏這點事嗎?這點事都不行了,那就離死不遠了啊!”。


    我走進院子時,正聽到兩個老家夥在嘮騷磕。雖然他們都沒在乎什麽,沒有背人的意思,我還是有所顧忌。


    人家老哥倆兒在這閑扯蛋,扯一天少一天了,我還是不參和的好。我正想從他們身邊走過去,老邵頭衝我招了招手說道:“過來,過來,咱倆商量點事。”


    “商量什麽事啊?”我走到老邵頭跟前疑惑地問道。老邵頭上下打量了我一陣子,這才開口說道:“你小子幹明白了,將來是個人物啊!話又說回來,你幹得再明白,上麵也得有人啊!我給你介紹個對象如何啊?保管叫你下麵有人了,上麵也有人了!”


    “老師傅,承蒙關照不勝感激啊!你的意思是叫我當乘龍快婿啊?真有這好事?”我是很討厭別人給介紹對象的,再說乘龍快婿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對方一定是個醜八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或者什麽情況吧,但是出於禮貌,還是關切問道。


    “這丫頭你也認識,天天從這門前過,就是我們煤場檢斤的。怎麽樣?水靈吧!”老邵頭不緊不慢地說道。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瞪著眼睛看著我,好像要吊胃口。


    “呀,呀!煤窩兒裏的丫頭有什麽好啊!再漂亮也被熏得黑不溜秋的,你不怕尿一輩子黑尿,弄一嘴,一手黑灰啊?”沒等我開口,老王頭在門裏邊插嘴說道。


    這老頭子說話不明不白,確實有些陰損。他看到我的目光奔他而去,還衝我重重地點著頭,同時豎起了大拇哥,非常讚賞地望著我。


    想必剛才老邵頭已經跟他說了我大戰劉大拿得事情。聽老邵頭這麽一說,我還真有些動心了。


    雖然那個優雅的身影經常在我們門前經過,也是我經常矚目的女子,但我一直覺得她離我很遙遠。


    就像牆上的一幅美人畫,盡管就掛在你對麵,你也隻能注視著她,僅僅就注視著她而已。


    她是一個在和你平行的層麵上行走的影像,沒有相交的機會,就人家的資本來說,有資格優選屬於自己的人家,而這些人家絕不是平頭百姓。


    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老邵頭,覺得他不像在開玩笑,閑逗悶子尋開心,於是認真地問道:“人家天仙似的,而且聽你這話的意思還是幹部子女?能看上我嗎?”


    “哈哈。她可是我們煤炭公司一把手的女兒啊!長得倒是天仙似的,不過呐,有點小毛病,就怕你看不上她啊!我告訴你啊,我那鱉糕小子要不是隨我,愛喝大酒,整天色迷迷的,沒多大出息,我都想叫她做兒媳婦啦!”


    “有點小毛病?她沒啥毛病啊!莫非她半啞不聾,話說不全吧?”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恍然大悟地問道。


    果然天下沒有白送的好事,老邵頭一說她有毛病,我猛然想起煤場的這個美女每回就算出聲,也就說一個字。


    賴子每回和她死皮賴臉的搭訕,她高興時頂多


    “恩,啊”答應一聲,還真沒聽她說過別的。


    “瞎扯幾把蛋!人家小嘴會說著呐,她就是吧。要不這樣吧,我幫你勾搭一下,見麵以後自己看吧?我可不能把這事宣揚出去,成不成的,人家爹還不找我後賬啊!”老邵頭抬眼望了望我身後說。


    這屬於個人的隱私,他是不好當著外人說的,老頭子活了一把年紀了,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我本來覺得煤場裏的美女離我很遙遠,老邵頭這麽一搭顧,她仿佛從畫中走了下來。


    可是她隻不過出來轉了一圈,又溜達回了畫中。這是一幅她的全景畫:窈窕美女,優雅而冷俊,一隻手習慣性地插在兜裏。


    我頓時興趣全無。我覺得自己絕不是因為她有啥不為人知的瑕疵,才放棄和她交往的念頭,隻是不想再去探究這個瑕疵,以便保持著我矚目過以後還將要矚目的美麗和優雅,僅此而已。


    保持眼中的景致,無論是街上的,還是山野中的,總比探究一些細微末節裏的惡,醜,要心情愉快,而愉快的心情正是我們在世的唯一正題的佐證。


    “小子,沒看出來啊,深藏不露啊!以後遇到高人點撥,必成大器!”也不知道啥時候,老李來到我身後說道。


    剛才他可能也在人堆裏看下棋,我光顧得意了,還真沒注意到他。


    “小李啊,最近這革命工作沒好好幹啊?總是遲到呐?得嘞,反正我老頭子今天就歡送會了,留個好念想,連小賴子他們一起畫對號吧。”老王頭從警衛室的窗戶裏探出頭看著老李買好地說道。


    原來這老頭剛才給我和賴子也畫的對號,他在逗我倆玩,我和賴子光顧爭執了,還真沒發現。


    “得得!我不用關照,什麽圓圈,對號的!我跟你說老王頭,時機成熟,我就進洞修煉去了,不在乎這些了啊!這破班越上越沒意思。”老李衝老王頭緊擺手說道。


    他這些話前後似乎沒有多少邏輯關聯,聽著雲山霧罩的,但這就是他說話的特點,聽著話裏沒啥關聯,不過興許他已經和什麽關聯了起來。


    “進渣滓洞修煉去?”老邵頭已經看出我對他的提議不感興趣了,也沒在搭理我。


    他站起身來,一邊拍著屁股,一邊慢悠悠衝老李說道。然後他嘴裏哼著什麽小曲,晃晃悠悠地朝院外走去。


    “老家夥!你去仙人洞裏修煉去了?”老王頭又從窗戶裏探出頭,打趣地衝他的背影說道。


    “我去富士山。”他頭也不回地說。我和老李看著老邵頭的背影,互相對視了一下。


    老李若有所思地說道:“這老頭子有些古怪,陰陽怪氣的!”


    “富士山?”我也心有所動地說。


    “這個都不知道啊?小日本的山。”老王頭還以為我不知道


    “富士山”是哪國的,趕緊接話說道。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來了,沒事的時候,誰都不想在太陽地裏待著,都是哪涼快在哪待著。


    警衛室門口這還有塊陰涼,老李一屁股坐在剛才老邵頭坐的台階上。他看到我也沒動地方,就示意我朝他跟前靠一靠。


    等我靠到他跟前,老李神秘地問道:“晚上有事沒?還沒搞對象吧?”


    “有點事。倒也沒啥大事。”我也模棱兩可地回答。其實我真是有點事,不過也沒啥正事。


    我有個十分要好的同學,也是考的全民,他在本市的支柱企業,一個大鋼廠裏上班。


    上了沒多久,就嫌活太累,太髒,幹脆泡病號,在工廠門口開了一家小飯店。


    小飯店生意紅火,我晚上沒事的時候就去給他幫忙。


    “你這話咋說得不清不楚的呐?小小年紀也來這套?真沒事的話,和我去練功吧?一起幹點大事!”老李翻愣了我一眼,然後挺興奮地說道。


    “練什麽功啊?刀槍不入!”我好奇地問道。


    “練基本功唄!還能是什麽功?”沒等老李回話,老王頭在門裏邊插嘴說道。


    老李又翻愣老王頭一眼,想說什麽,欲言又止。他看定我,好像重新詢查了一番,興奮勁很快在他身上消退了。


    也可能他覺得時機還沒到,不便露底,透露詳情。他身上的興奮勁消退了以後,眼睛雖然還看著我,但很明顯人已經陷入了什麽冥想當中,處於一種失神狀態。


    “老黑婆子,慢點跑啊!這天尥這麽快,不怕起痱子啊?”。這時大


    “黑背”跑進了院子,一路嗅嗅,聞聞,朝那邊它經常拉,撒的牆根跑過去。


    大狗剛下完崽子,奶頭還沒收回去,眼看要耷拉到地上。小薑在門外喊了幾嗓子,隨後跟了進來。


    小薑經常來我們院裏遛狗,這條狗是齊老大從一個朋友家裏弄來的,聽說是那個部隊淘汰下來的,是一條老母狗。


    齊老大本來指望它還能下一窩崽子,可是到了發情期,它也沒啥反應,大概失去了生育能力。


    齊老大就不愛養了,給了小薑。小薑也真是下了不少工夫,天天給它弄好吃的,還四處淘換補藥。


    正所謂心誠則靈,老母狗最後還真發情來事了,一下子下了六個崽子。


    這下可把小薑樂壞了,更拿老母狗當個寶了。小薑走進院子,衝我和老李點點頭,就朝裏麵走,過去看著


    “老黑婆子”。他剛走了幾步,賴子就從水房的門口拐出來和他打招呼說:“呦!薑哥,這下發財了啊!”


    “發什麽財啊?還在狗肚子裏裝著呐,三個狗崽子就有主了,都是鐵杆,能要錢啊!你知道配一次狗多少錢?我這回能保個本就不錯了。”小薑搖著頭說。


    “薑哥是個講究人啊!”賴子豎起大指誇讚道,接著他眼珠一轉又說道:“你今天溜得晚啊?我還以你不在家呐,正想去找你。你的‘電驢子’借兄弟我騎騎?付費也行啊?”


    “你,你有啥急事?要不哥替你跑一趟吧?”小薑推脫著說。他顯然已經拒絕了賴子的要求,隻是沒明著說。


    賴子拽著小薑,朝院子裏又走了幾步,嘁嘁喳喳,對小薑耳語了一陣子,說得小薑連連點頭,最後簡直是抬頭仰望著賴子說道;


    “這個哥我得支持!你好了哥我不就也好了嘛。哥也看到過,你這兩下子保管沒問題,哥放心。走吧,回家取車。”小薑被賴子一番耳語說得回心轉意,一下子打消了顧慮,非常痛快地答應下來。


    那邊的


    “老黑婆子”已經排泄完了,不過看樣子它天天被六個崽子嚼奶頭,也心煩,想放鬆放鬆,還沒有回家的意思,自己在院子裏溜達起來。


    小薑打了一聲口哨,


    “老黑婆子”趕緊顛顛跑過來,衝小薑搖頭尾巴晃,但嘴裏嗷嗷小聲叫著,好像沒溜達夠。


    “把你慣的!不聽話勒了吃狗肉,反正小崽子們都要出窩兒啦,留著你就是個白吃飽!”小薑低下頭,大聲訓斥著老母狗。


    “老黑婆子”好像聽懂了小薑的訓話,立刻尾巴一耷拉,惶恐不安起來。


    “這狗成精了啊!”


    “這麽大年紀了,什麽人話都懂了。”


    “你不想要了,可別勒,我在院子裏養著,給她養老送終。”


    “兄弟這是一好百好啊?換菩薩心腸啦?”。小薑,賴子,還有狗,一起朝院外走出。


    小薑和賴子一邊走,一邊聊。賴子走過我身邊時,抬手打了個榧子,就是把中指和拇指捏在一起,然後使勁一擰,發出一種聲響。


    這家夥自我感覺良好,仿佛美夢已經成真,一路得意春風了。至於他騎著


    “電驢子”去幹什麽?這個很難猜,不過他無非是想耍點小心眼,整個惹人矚目的小節目罷了。


    小薑和賴子剛走出院子不久,老木匠就和新來的許科長在主任辦公室的門口吵上了。


    “你x吧x吧的是八級大木匠啊!連個棚子都搭不了?用幾個人給你幾個人啊?”


    “我x吧x吧的是木匠,也沒學過搭棚子啊!再說這門口四不靠,怎麽搭棚子?請領導指點指點?”


    “這還不好辦啊?這邊借房簷,那邊埋幾根柱子,就這點事也看不明白啊?真x吧的笨死你啦!怪不得連個破架子也修不好,白x吧x吧的吃了一輩子木匠飯啊!”


    “埋柱子?那得挖坑啊!現在都十點了,還能x吧的挖好?”


    “全體上手!務必在十一點半之前把棚子給我搭好!長青,還有你,趕緊去下麵的木材加工廠借幾根長一點的木杆子,其他人立刻動手,開始挖坑!”。


    他們倆一吵吵,大家都圍攏了過去。那


    “x吧x吧的”指點著我和長青開始發布命令。我和長青正準備去借木杆子,老李在一旁瞪著大眼珠子衝著許科長和老木匠大聲說道;


    “還x吧x吧的挖什麽坑啊!都夠笨的,一會‘東風’回來,有現成的架子啊!”


    “真是的啊!我咋就沒x吧的想到呐?還是李哥高!”許科長一拍腦門說道。


    可能都是當兵的出身,他對老李還是高看一眼的,和他說話哥不離口。


    “你x吧想到了,我x吧想啥?都x吧想到了,還要黨做啥?”老李就像念著順口溜似地說道。


    老李此時把


    “x吧”和黨連在一起,是很不嚴肅的。這種玩笑,他以前絕對不會開。


    看似他是話趕話,順嘴說出來的,但毫無疑問從一個側麵上可以說明他心中的信仰在鬆弛,變得不再莊重,執著了!


    這裏正說著話,就聽有輛汽車在衝坡,衝到下麵王姨家那個胡同口處停了一會兒。


    “說曹操曹操就到。‘東風’回來了。非得在那踩一腳?費油又費車!有啥事,不能開到院子來再說啊!”老李一聽車聲就知道是‘東風’回來了,他像是和自己又像是衝對麵的許科長說道。


    他這人對油和車應該是有一種特殊的愛好,也許還真不能簡單地認為他是為了拿那點節油獎,才經常熄火滑行。


    “李師傅,你咋知道‘東風’被別人開跑了?能掐會算唄?”長青不解地問道。


    “我剛才在轉山路口,剛拐過彎來,這車唰一下從我身邊尥過去!一看就是‘茬子’開的,好容易得著快車了,非把油門踩到油箱裏不可?掙命啊!”老李忿忿不平地埋怨道。


    “他這車開得還叫快?差遠了啊!”許科長很不服氣地插嘴說道。


    “都是一路貨色,消費黨!”老李瞪著許科長說道。說話的工夫,


    “東風”已經重新啟動,轟著油門兒,衝進了院子。老樸很快加速,換檔,一個急轉彎,快速地從老李和許科長兩人之間穿進去,一腳刹車,穩穩地在他倆中間停住。


    “還顯擺兩下子?撒歡兒過癮啊!”老李顯然很佩服老樸的車技,但還是不滿地說道。


    他就是不喜歡老樸開車的風格,嫌老樸大起大落,走極端,把車用得太猛。


    “車停在這個位置正好吧?”老樸沒搭理老李,轉頭對那邊的許科長說道。


    “正好?什麽正好!”許科長非常吃驚地問道。


    “大領導來了,大太陽當頭!還能幹曬著?”老樸沒正麵回答。不過他好像事先已經預知到了院子裏要搭棚子的事,而且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他和老李的想法一模一樣!


    “咱院子裏又出了個樸大仙啊!你咋知道我們要搭個棚子,還要用這個車呢?”老李也驚奇地問道。


    “這點事還用腦袋想啊?用腳後跟兒都能想出來!”老樸下了車,滿不在乎地衝老李說道。


    然後他轉頭又衝許科長說道:“看樣今天就是會了,沒啥事了。我請個假,我那敗家娘們兒又來病了,我領她去醫院看看。”


    “是嗎?那就快去吧,要不開著車去吧?方便,一腳油門兒就到了!”許科長關心地說道。


    “不用啦,我小舅子有出租車。”老樸說完就急衝衝地走了。


    “東風”車是鐵箱板,箱板上麵設計有裝鐵架子的插孔,架子都是現成的。


    我們在那邊房簷上拉出幾根八號線,這邊架子一支,棚子很快搭好了。


    搭好棚子,就開始布置桌椅。主任本來是要我們把辦公室裏的


    “一頭沉”抬出兩個,可


    “一頭沉”真是太沉。我們偷懶,把休息室裏吃飯用的長木架子抬了出來。


    這個架子有兩米多長,指定是用硬木做的,但具體是啥木頭,誰都不認識。


    木質很輕,不像一般硬木發沉,但就是不吃釘。老木匠修一回,木架子就能穩當幾天,然後又開始逛蕩,可又不大逛蕩,一碰還


    “吱吱”響。


    “媽了個臭x的!不是叫你修了嗎?咋還‘吱吱’響啊!你這是哪國木匠啊!這點活都幹不好?”主任一看這架子亂逛當,一擺手,把老木匠叫到跟前訓斥道。


    “我老修啊,修好了沒幾天,它又開始逛蕩,我也沒辦法啊!你還問我是哪國木匠?我還想問問這是哪國木頭呐?好容易釘進去一個釘子,沒幾天就磨鬆扣了。要不這樣吧,把這個劈了燒火,我再重做一個,保管不晃蕩。”老木匠趕緊分辯道。


    “一會兒局長就上來,你現在做?得先把它穩住啊,總不能局長和經理這邊講話,它那邊‘吱吱’響著給伴奏吧?媽了個臭x的,那叫啥事?”主任臉色依舊難看地說道。


    “這好辦。”老木匠滿有把握地說道。說完他回身走到自己的屋裏拿出一把鋤頭,這是他沒事的時候,在房後開荒種地用的。


    我們庫院後麵有挺大一塊空地,都成老木匠和老王頭他們幾個閑人的自留地了。


    老木匠用鋤頭刨了四個坑,然後把木架子的四個腿放到坑裏,填土埋實。


    這麽一弄,木架子就穩當了,再怎麽推碰也不逛蕩了。桌椅都布置好了,主任在棚子裏轉了一圈,大概就是覺得還缺點什麽。


    看著他好像思量了一番,最後才確定下來什麽似得,暗自竊喜了一下,衝幽淨說道:“你力氣大!去把我屋裏的圈椅端出來。”他這話剛落地,徐科長急忙走過去,衝著主任一邊擺手,一邊晃頭。


    看得出來,徐科長是極力反對主任的做法,但是正副有別,上下有級,他還沒想好如何表達自己的看法,或者根本就不想把自己的看法明著說出來,所以才急著打手勢。


    主任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沒奇怪。他顯然已經明白了許科長的意思,淡定一笑,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對許科長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能想到的,我能想不到嗎?”。


    許科長停住手,凝神看著主任,在那張臉上尋找說話的可信度。他似乎相信了主任說的話,但還沒敢最後確認。


    他麵帶疑問地朝主任先舉起一根手指頭,放下,再舉起兩根手指頭,還晃了晃。


    主任被許科長這種突然失語還要急著表達自己看法的異常舉動逗得撲哧笑出聲來,然後馬上蹦起麵孔責怪道:“瞧你這勁費的!什麽事一和領導沾邊,你就犯嘀咕啦?話都說不出口啦?累不累啊!比你以前扛電線杆子還累吧?”主任訓完許科長,轉頭對我和長青說道:“你們倆,去小薑家裏把另外一把轉椅抬過來。他當初弄回來兩把轉椅,給了我一把,自己留了一把。在他家裏也轉不起來,你們就說我說的,先借用一下。他家裏要是實在放不下,我就留用了!”。


    主任說的圈椅框架和底座都是鐵做的,底盤是三條實心的鐵塊子做成的爪型支架,上麵椅子的主體都鑲包著皮革,能旋轉一圈。


    這種轉椅在一般居民家裏是看不到的,隻有在理發店裏,或者領導的辦公室裏才能看到。


    小薑以前在服務行業上班,他是個維修工,在一次維修什麽機械的時候,被崩起來的三角鐵打折了腿,其實就是一截小腿骨被打碎了。


    因為是工傷,他腿接好以後,就不用上班了,工資照發,什麽待遇都不少。


    這兩把轉椅大概是他上班的時候,在那個理發店裏偷著搗鼓出來的吧,反正不是花錢買的,也不是好道來的!


    “可惜一條山東大漢了啊!”我和長青正要起身去小薑家裏取圈椅,老李突然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沒有提名道姓,可大家都知道他在說誰。院子裏一切準備就緒,王姨和幾個大姨就開始上菜了。


    菜都是在王姨家裏做的,剛才老黃買來菜都卸在了王姨家裏,也沒啥特別的,就是花生米,香腸,黃瓜拌涼皮,等一些現成的涼菜,還有瓜子,糖塊什麽的,都用大盆裝著。


    盆裏放著公用的筷子,誰吃什麽就朝各自的碗裏夾什麽。這種吃法是


    “眯眯眼”的主意,她說這樣吃講衛生。人家大領導上山了,咱們這幫臭工人吃飯也要講究點,裝點洋相什麽的。


    最後上了三大盤子熱菜:溜腰花,溜三樣兒,溜肝尖。聽說霍經理非常喜歡吃下貨,尤其是喜歡吃腰花,老黃特意跑到他老婆那裏搞來新鮮的下貨,而且親自動手做了這三道菜。


    可能是因為老黃的老婆在屠宰場的關係,他們家吃豬下水即方便又便宜,老黃也非常好這口,而且做這些菜更是相當拿手。


    今天大領導光臨,他說啥都要露一手。熱菜倒是上來了,可放在中間並排放著的兩把圈椅跟前,顯然是特意加的菜,咱們臭工人隻能聞聞味而已。


    當然我們誰也不會挑理,也沒覺得有啥不對勁兒的地方。畢竟咱還有得吃,人家領導特殊點,太是平平常常的現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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