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我的心作紀念/這份愛/任何時刻你打開都新鮮/有我陪伴/多苦都變成甜/睜開眼就看見永遠/給我你的心作紀念/我的夢/有你的祝福才能夠完全/風浪再大我也會勇往直前


    ——《青春紀念冊》


    那年街頭巷角,都在傳唱《青春紀念冊》這首歌,也是下課後校園廣播必備歌曲。


    重逢後,課間,葉向前時常跑到念生所在教室的窗外,揮揮手,大大咧咧地叫她的名字。


    大城市雖然比農村開放,但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之間的關係,無論放在哪個時代哪個地方,都讓人浮想聯翩。


    念生隻知道和阿貴聊起童年趣事很開心,也就未留意他人異樣眼光。


    偶爾周末,阿貴還會帶著她四處逛逛,老胡同,四合院,名人故居。


    腦海裏從書本上擷取的文字與真實的景物相碰撞,知識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念生想,“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果然是有道理的。


    宋澤汐和尹時雨二人倒是有一段時間未見,從阿貴的隻言片語中,念生大概知道了一些關於尹時雨的事情,家境極好,父母寵溺,總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


    其中阿貴的一句原話是:時雨還小時,他媽媽都不讓他坐公交和去電影院,說不衛生,髒。


    直到遇見小雪,一個待念生極好極好的孩子,她才領悟到,有些人,表麵看似華麗,內心早已滿目瘡痍。


    第一次見到小雪,念生的心是被深深刺痛的。


    當時,小雪,頭發淩亂,嘴角沾血,蜷縮在胡同裏。


    念生經過,走出一段距離,又折回來,從後邊輕推她的肩膀,問:“你沒事吧?”


    誰知她突然轉身,推到念生,歇斯底裏,大吼:“我不是讓你們打死我嗎?!”


    念生愣住,內心五味陳雜,聲音卻是極其平靜,說:“有些人乞求活著,而你卻想去死,要是可以交換,你願意嗎。”


    後來,小雪常常想起此刻,都覺得念生真傻,從天明陪她坐到天黑,要是當時,念生直接吼她一句神經病,然後揚長而去,她們之間也就沒有後來了吧。


    其實,那天,念生坐在胡同沒走,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回去看到宋易書教澤莞下圍棋的畫麵,那曾是,她和父親最常交流的一種方式。


    想一個人,那個人,卻不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那種感覺,就像玩躲迷藏時,長久躲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沒有被找到,又不敢大聲呼吸的孤單。


    念生不害怕死亡,隻是特別懼怕,哪裏也找不到他。


    念生看著眼前瘦弱伶仃的女孩,有一種想守護她的衝動。即使她願意交換,念生也不會同意,我們不是石頭裏爆出來的猴子,生命從來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豈可兒戲。


    天黑,念生起身,拍拍屁股的灰塵,準備離開,一雙指節分明的手,突然緊緊抓住她的衣角,說:“所有人都拋棄我。”


    念生的手心被恪痛,聽到這句從不敢承認的話,又是心疼又是委屈,蹲下來,抱住了她。想必,念生也是開心的,女孩這樣說,是要分享她的故事吧。


    於是,念生對她說到:“我都懂。”


    小雪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是怎樣一個人,冷酷自私倔強叛逆,極其排斥他人的親近。可是,此刻被擁抱著,仿佛置身於綠草上,仰望藍天,白雲般淡淡的溫暖。


    有一種眼緣,就是初次相見,讓人產生舒服親切的感覺,整個人無意間都變得溫柔起來。


    我都懂。


    從小就沒有媽媽,父親走的匆忙,連還未明白過來的情竇初開也隨著那人的離去而消失殆盡。


    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時候孤單的很需要另一個同類/愛收了又給我們都不太完美/夢作了又碎我們有幾次機會/去追


    ——孫燕姿《同類》


    2003年,12月24日,平安夜。


    小雪拉著念生的手,滿大街轉悠。


    兩個人穿梭於琳琅滿目的商店,念生在小雪的慫恿下,試著一件又一件,她從未聽過的名牌衣服。


    服務員懷疑驚奇的眼光,讓念生有一絲窘迫,好幾次想臨陣脫逃,都被小雪硬生生扯回去。按小雪的說法是,年輕就要敢試。可小雪自己倒是一件也沒有試過。


    瞎逛幾家之後,念生是堅決抵製,在‘衣服’二字前加‘年輕就要敢試’一句。


    街邊的樹都掛滿了彩燈,女孩的大拇指彎曲,四指對著天空,笑的流光熠熠,說:“好,我不強迫你啦!你站在這裏別動,我去去就來。”


    小雪神秘兮兮的,往街對麵跑,不一會兒,消失在了轉角。


    小雪長得真是好看,不同於一般女生的漂亮,而是像她的性格一樣,恣意妄為。念生笑,真是有夠糟糕透頂的形容。多年後,想起來,小雪真真是像極了《藍色大門》裏桂綸鎂飾演的孟克柔。


    不知何時,小雪已經跑回來了,還有點氣喘籲籲,問:“你在傻笑什麽?”


    念生搖頭,看到小雪手裏多了一個白色購物袋,上麵映的英文字母,念生記得,小雪和她剛剛去那裏試過衣服。


    “給。”小雪把袋子遞給念生,表情竟是緊張與害羞。


    接過,打開,一條簡約的白色連衣裙。念生大概是猜到了,可還是有些微的驚訝,以及不可言喻的想落淚的衝動,小雪竟然看出來了她對那條裙子的喜歡,她明明掩飾的很好的啊。


    念生抑製住泛起波瀾的情緒,把袋子遞還給小雪,說:“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小雪站住,眼裏一沉,沒接,聲音冷淡,說:“你不讓我死,就得幫我一起花錢。”


    念生知道,小雪的父母每月都會往小雪的卡裏匯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即使這樣,也掩蓋不了他們拋棄了小雪這個事實。


    小雪8歲那年,家裏來了個風水先生,說小雪是個不祥之人,會禍害全家,必須送走。多麽可悲與可恨,不祥,禍害,這類似詛咒的重罪,壓的人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小雪被送到一個曾在她家服侍三輩人的婆婆手裏,婆婆待她很好。


    可缺失的某些情感,是他人彌補不來的;受過的傷,疤淡了,在不經意間卻還是會隱隱作痛。


    念生第一次見到小雪的那天,她之所以這麽傷心,是因為婆婆都要離開她了,婆婆要到國外兒孫那裏頤養天年。


    “我還是不能要。”念生也有自己固執的堅持啊。


    小雪低下頭,死死盯著腳尖,聲音略帶委屈:“這是平安夜的禮物。”


    “小雪,有你真好。”


    小雪,有你真好。


    今晚,林子聲和宋易書帶著宋澤莞去西餐廳吃飯,明明是自己說和同學有約不去的啊,為什麽還是有莫名的失落呢。


    小雪,抬頭,笑了。


    念生,也笑了。


    念生沒想到的是,會在大街上人群裏撞見葉向前,兩個人,麵麵相覷。


    倒是小雪,像個沒事人。


    至於為什麽念生和阿貴會這麽尷尬,時間還得退回半個月前,那時,阿貴看中了同級一女生,為了追她,幾乎沒有再去找念生了。


    念生也沒有怪罪阿貴見色忘友,倒是阿貴某次屁顛屁顛的走到她的教室,硬要把他女朋友介紹給念生認識,約三人一起去爬山。


    念生不好意思做電燈泡,人家‘新婚燕爾’的,可是不去又怕阿貴誤以為她在生氣。


    恰巧周六小雪有空,念生就帶上了小雪一塊去赴約。


    阿貴那女友是嬌生慣養的主,一邊爬,一邊喊熱喊累,阿貴是又幫著扇涼又伺候著喝水。


    念生傻眼,想當年,阿貴可是村子裏小夥伴們的首領,不提有多神氣。


    阿貴女友聲音軟綿綿的,很愛說話,尤其是剛開始很愛跟小雪說話。可小雪沒有怎麽搭理她。


    阿貴女友感覺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心裏不爽,轉向和念生說話。


    念生跟不在一個頻率的人,說不上幾句話,很努力很辛苦才擠出幾句像聊天氣一般索然無味的話。


    阿貴女友搖晃著阿貴的手,抱怨道:“向前,和她們一起好無聊哦!我們別爬了,下山吧!嗯?”


    阿貴連忙安慰道:“乖,念生人很好的,熟了就有話說啦!到山頂,到山頂你們就會聊開啦!”


    不知阿貴說的有多勉強,反正念生是尷尬無比。


    阿貴女友不罷休,還在一邊嘀嘀咕咕:“咦,你看她穿的多土,哪有什麽好說的。”


    葉向前平常雖然習慣了女友的直接,此刻,也是覺得相當刺耳。念生則是當場石化。


    一路未吭聲的小雪,早就看阿貴女友不順眼了,聽到這句話,拎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然後,疾風驟雨般,扯著念生下山了。


    自那之後,念生和阿貴是沒有再碰過麵。


    阿貴開口:“好巧啊!逛街嗎?”


    念生答:“是啊,好巧哦!”


    人群分外熱鬧,此處是鴉雀無聲。


    阿貴撓撓頭,笑的有點勉強,說:“我和她分手了。上次的事情真不好意思。”


    念生急急忙忙說到:“是我不好意思才是真的,還,害得你們分手。”


    念生低著頭,像是做了錯事的小學生。


    阿貴扯開嘴笑:“唉,總會分手的,不關你事。”


    接著又說道:“對啦,等會我要和澤汐他們去唱k,一起去吧!”


    念生猶豫,搖頭:“不啦,我要和小雪到處逛逛。”


    和阿貴告別後,念生看向站在旁邊,一直未說話的小雪,整個人冰冷冰冷的。


    念生牽起小雪的手,說:“要不我們兩個人去唱歌?”


    小雪覺得念生的手雖然纖細,但是暖暖的,握起來很舒服,眼眸瞬間由黯淡變得明亮,說:“好啊!”


    小雪比念生小一歲,做起事情來卻比她熟門熟道多了。雖然是念生提的主意,後來,還是小雪拉著她,左拐右拐,到了一家ktv門前,1798音樂ktv。


    b城很大,人也多,念生和尹時雨還是不約而遇。


    少年裏邊穿著一件白色襯衣,外麵是深藍色厚外套,雙手插在口袋。


    天空又開始斷斷續續的飄著細雨,落到頭頂,隻有輕微的觸感。


    路旁的高杆燈,光照均勻地打下來,映的少年似玉的臉雪白雪白。


    念生歎氣,連叫他名字的理由都沒有。她和他,也僅僅隻是見過兩次麵。


    第一次,他以為,她要他的傘。


    第二次,她給他傘,他不要。


    念生笑,真是涼薄的緣分。


    念生看到他,不能打招呼;而他眼裏,是徹底沒有她的。


    倒是從另一個方向走到時雨跟前的澤汐,看到了不遠處的念生,澤汐向她微笑,笑的恰到好處。


    然而,他的表情,仿佛在看到念生身旁的小雪時,漸變。


    少年也發現了異樣,隨著澤汐的目光看去,本毫無情緒的麵容,刹時,生動起來。


    這時,念生突然被小雪用力往裏麵拽,說:“走啦走啦,有什麽好看的。”


    那晚,歌聲縈繞,各懷心事,終究,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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