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第一學期,期末考,念生拿了年級第五,班級第三。


    天知道,一個來自村鎮的學生要費多大勁才能與擁有優勢資源的大城市學生分庭抗禮。


    幸好念生從小父親教導她養成了良好的閱讀習慣,她博覽群書,幾乎可以做到一目十行,所以在考試方麵,也不至於那麽吃力。


    回想起來,她的父親對她實屬嚴格,三歲開始教她背誦唐詩宋詞,每周至少學習2首,還不能死讀硬背,要能講出完整的意思。


    父親和林子聲的共同點,大概就是他對她的教育和林子聲對澤莞的培養一樣重視吧。


    念生取得好成績,對於林子聲和宋易書來說,覺得十分出乎意料,或許在他們眼裏,她看起來有些許木訥,並不像大城市那些成績優異到閃閃發光的三好學生。


    就好像在馬路邊撿到寶一樣,即使寶隻值幾個錢也特別開心,因為開心的原因是那份驚喜,宋易書和林子聲的高興類似就是這種感覺。


    他們想著要給她什麽獎勵,最終商討一番,決定去雲南旅遊一個多星期。


    吃晚飯時,林子聲把這個驚喜告訴念生:“為了獎勵這次期末考念生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我和易書商量了一下,全家去雲南旅遊九天!”


    澤莞非常配合的鼓起掌來:“耶!太好啦!可以去雲南玩。”


    念生將嘴裏的飯菜嚼碎細細咽下,她糯糯地說:“不好意思,我已經答應了寒假要幫一個朋友補習功課。”


    林子聲:“可以去完,回來再給她補習呀,有這麽著急嗎?成績一時半會也提不起來的。”


    念生放下碗筷,淡淡道:“是啊,因為一時半會很難提升,所以不想再少幾天時間。”


    林子聲語塞。


    宋易書一副善解人意地說道:“念生先答應了同學,可能也不好拒絕。那我們就不要去雲南,換一種方式獎勵也行。”


    給小雪補習功課是真的。


    不想和他們去也是真的。


    因為現在獲得的太多,以後歸還的就多,她不想和他們牽扯太深。


    飯桌上澤莞沒有再發表意見,私底下纏著林子聲說要去旅遊,林子聲拗不過她,最後,他們按原計劃進行,三個人去了雲南。林子聲出門時說,會帶很多禮物回來給她。


    他們走了後,房子裏沒有了其他人,頓時安靜了下來,念生還是一如往常回到房間,鎖上門,隻有這樣,她才能有安全感。


    宋澤汐的外婆,知道念生一人在家,要她中午和晚上兩餐過去吃,念生自己是很會做飯的,可想著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就答應了過去。


    念生每次過去吃飯,都客客氣氣。


    她在外人麵前,總是容易拘謹。


    有次,老先生突然開口問她會不會下圍棋,念生點頭。於是,每每晚餐過後不久,老先生都會和念生下一盤圍棋,老太太和澤汐則分別坐在兩旁觀戰。


    念生的技術,在同年齡層算是極高的,可終究不是老先生的對手。


    後來有一次,老先生讓她和澤汐聯手,念生是偏向於防守型,而澤汐是屬於進攻型棋手,一攻一守,那盤棋足足下了一小時還多。


    自那次聯手取勝之後,念生和澤汐相處起來輕鬆了許多,送她回家的路上,偶爾澤汐還會揉揉她的頭發,開開玩笑。


    澤汐問:“你知道向前和千千怎麽認識的嗎?”


    念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搖頭:“沒聽說。”


    阿貴和千千複合了,念生和他見麵的時間又少了很多。由於她給人的感覺太過軟綿綿,搞的念生差點忘了她的真名叫楊千千。


    他說:“也是籃球砸來的。那次,向前都把千千給砸暈了,把她送到醫務室,照顧了她一整天,後來沒多久就在一起了。”


    她說:“哈哈那真得感謝籃球。”


    在林子聲她們回來前的最後一晚,澤汐送她到樓下,杵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念生疑惑,以往,他都會很紳士的道一聲晚安。


    念生溫和開口:“我要上去了。”


    少年望著天空,哦了一聲,淡淡道:“晚安。”


    念生轉身,回到空空落落,漆黑寂靜的房子。站在窗口,拉開窗簾一角,隱約看到樓下還有個人影,被月光拉長。


    念生想,如果當時自己不開口,也站在那裏,或許少年會對她說些什麽。


    然而那段日子,她也是心緒複雜,沒有寧靜的心境做一個好的聆聽者。


    白天,念生照舊去給小雪補習功課,小雪之前落下太多,補起來也不是特別容易。所幸,小雪是個聰明的孩子,有些問題,一點就通。


    晚上,林子聲他們從雲南回來,飯桌上他們聊著在當地的所見所聞。


    澤莞一臉興奮:“姐姐,你知道嗎?原來洱海不是海,那裏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們就住在洱海邊的客棧,有幸看到了洱海月。”


    念生隨口說:“是嗎?”


    澤莞:“聽客棧老板說那裏有一個傳說,天宮中有一位仙女,她羨慕人間生活,於是下凡到洱海邊上的一個漁村,和一漁民青年成婚。她看到漁民打魚困難,就把自己的寶鏡沉入海底,把魚群照得一清二楚,好讓漁民們能打到更多的魚。後來,仙女被父親強行帶回天上,在走之前,她將自己的寶鏡永遠的沉到海底,那麵寶鏡變成了金月亮,就是洱海月。”


    林子聲:“是啊,念生你下次一定要跟我們出去遊玩遊玩,這樣可以開拓眼界、增長見識,這些都是從書本上學不來的。”


    念生從碗裏扒了一口飯,點頭:“好。”


    大理,給念生最初的印象就是金庸筆下的“天龍八部”。


    她也想去看看那裏的江湖。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趕海/踐雪徑/也未絕望


    林子聲給念生帶回了幾樣禮物,吃的有千層餅和蜜餞,還有手工製作的麗江銅鎖和手鐲。


    “這個銀手鐲的款式還是易書給你挑的。”林子聲將禮物給念生時,特意說了手鐲。


    念生未在意,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手鐲和平時林子聲給她買的禮物一同被放在一個抽屜裏。


    念生最喜歡其中的麗江銅鎖,製作精良,有栩栩如生的走獸圖案,她想著補習時拿去送給小雪。


    小雪雖然聰明,但是特別懶散。念生八點鍾過去,她還懶在床上不肯起來。


    念生一邊看自己的書,一邊等她,大部分得等到九點多,她才吃完念生給她買來的早餐。


    念生訓斥:“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你現在是把一天都浪費了,光陰似箭,接著就要耗掉一整年啦!”


    小雪哀嚎:“你讓我死吧!”


    念生變臉,說:“趕快把課本拿出來,等下我要回去吃飯了。”


    小雪抿著嘴,眼睛明亮的看著念生,乖乖的把課本拿出來。


    忽而,小雪像想到了些什麽,賊笑:“要不以後你就留下來吃飯吧!我讓那阿姨多做一份送來就行了。這樣我們就多點時間學習。”


    念生猶豫,淡淡答到:“是想多睡一會吧。”


    小雪計謀被識破,對著念生撒嬌:“我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要有充分的睡眠時間。嗯。”


    說完還自己點了一下頭。


    念生笑:“那你不要熬夜,晚上早點休息。專家說晚上睡得早,身體長得高。”


    小雪一頭問號:“哪個專家說的?我咋沒有聽過。那打籃球的球員個個一米九兩米的,是不是吃完飯就睡了。”


    也不知哪句話戳中了笑點,兩個人彎著腰笑到肚子疼。


    抽空的時候,坐在沙發上,對著粵語劇學廣東話,兩個人蹩腳的你一句我一句,也能笑半天。


    ——“做人如果冇夢想,咁同條鹹魚有咩分別?”


    ——“我聽唔明你喺度講乜。”


    在一份友誼裏,有相同的笑點,也是一件很難得事情。


    念生走時,將銅鎖送給小雪,小雪高興的,嘴都咧成心形:“我保證,以後早早的起床。”


    說要早起的小雪沒有早起。


    初雪,卻不期而至,說是比往年都來的早。


    那天從家裏出來,在樓梯拐角,念生抬頭,發現窗外竟然漫天飛揚著晶瑩剔透的精靈,將整個世界染成白色。


    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映入眼簾的低層建築、綠化植被上均覆蓋了薄薄的積雪一層。


    頭上皆是肆意飛舞的雪花,念生伸出雙手,望著落在指尖的冰冷的六角星形晶體,想起地理老師說的,每一片雪花都是獨一無二的。


    因為雲層之上變幻莫測,溫度、濕度和壓力都在不斷變化,每一片雪花下落時都穿越了無數的微氣候環境,各自經曆了獨特的旅程。


    又想到了小時候下雪的場景,不管是她還是父親先發現,都會情不自禁地呼喊對方快出來,另一個人都會立馬停下手頭上正在做的事情,然後兩個人在客廳的窗戶裏趴著看雪。


    那也是她和父親最親昵的時刻之一。


    這一刻的驚喜,身邊無人分享,念生沉浸其中,內心竟感到久違的快樂,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裏腫脹。


    沒有人知道,這半年裏她已是向虛無妥協的狀態,忙忙碌碌,麻麻木木,學習說話吃飯都出於慣性,沒有方向,沒有寄托。


    死亡沒有一點吸引力,卻又常常探尋活著的意義。


    此刻,突然產生了許許多多的向往,向往愛,向往自由,向往生命力。


    很難說飽嚐苦難才能真正體驗喜悅的滋味,但是她比誰都懂得什麽最是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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