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神國內的歧視問題並不罕見。


    因為北美各部間的仇恨,動輒上百年甚至數百年之久。


    久到一些部族人的長老都已不知道遙遠的過往,兩部間具體發生過什麽樣的碰撞,隻聽一代代長者對孩子說……


    他們是仇敵,我們要殺死他們。


    當孩子長大、年邁,又將仇恨傳遞給下一代。


    而原始社會環境下,生存資源本就寶貴,人們很快發現“掠奪”是最快發家致富的方式。


    既然他幹過我祖先,那我肯定要幹他啊!


    但當均衡降臨後,這種冤冤相報的仇恨狀態,迅速被淡化。


    首先是神權至高,均衡之下,皆為子民。


    再者,人人得溫飽、喜樂,鉚足勁搞發展,也就沒多餘心思想別的。


    最後,各城子民安居分化。


    大型部落在歸入後,多被打散重組,分派各城。


    而相互間有仇恨的,也都被分離處置,盡可能不在一城共處。


    想要徹底消化這些恩怨,需要時間去衝淡。


    況且周黎安也沒工夫一個個去做思想工作,再待得城邦聯盟臣服後,北美各部人口的體量瞬間降級。


    又有東部大開發的開荒拓土。


    共同度過一段艱苦歲月,一代人的恩怨情仇終會落下帷幕。


    而均衡的下一代,便將真正跨入新時代。


    偏是今日。


    事情擺在了台前,周黎安隻能想辦法將不良勢頭扼殺於繈褓。


    當那青年一臉彷徨,跌跌撞撞前去尋人。


    小花也立即安排人手道:“你們帶他去找‘魚繩’,應該就在溫達特部的觀禮區,路上不要驚擾子民!”


    幾個弟子、書記官便追了上去。


    場間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再看遠處子民的歡騰,形成強烈對比。


    所幸有小花吩咐人手指引方向,周若男見得那一行人歸來,便叫嚷道:“吾主,巫,人找來了!那就是魚繩;首席考核時,我也在場,因此見過他!”


    稚嫩的聲音將場間的沉重氛圍衝淡了些許。


    眾人隻見吾主與巫對周若男露出笑容,便心中感慨……


    大長老孫女的靈秀之氣,深受恩寵啊。


    吾主道:“為何他叫魚繩?難道溫達特部的人都不配得戶籍造冊的賜名?”


    本是一句玩笑。


    令場間人剛剛放鬆的心情,猛地緊繃。


    雪女是知曉主人心情的,卻也不揭破,反而配合的發出一聲冷哼。


    小花匆忙解釋:“戶籍造冊的賜名,重複率過高,後續不少部族賜名,都沿用了本名。”


    “魚繩全名為周魚繩。”


    這時,那一行人也來到近前。


    精瘦高挑的青年,有別於五大湖區子民的肥壯,但他並不因此顯得孱弱,反而更令人覺得充滿韌性。


    皮膚是日曬的古銅色。


    他神情稍顯幾分木訥,實則更多是因拜見真神的惶恐——


    “吾主在上,讚美您,讚美均衡……”


    “亦讚美您,偉大的巫。”


    同樣是流利的語文法則脫口而出,但比起聖殿山修士,還有些不標準的口音語調。


    現如今,神國所用語言,幾乎是最標準的後世普通話。


    音調掌握不準,或分不清前後鼻音的,都會遭人笑話。


    可到了如今,即便那語調生趣,也沒人敢生出笑意。


    同時,那塞尼卡青年也跪拜而下。


    雪女道:“便將你的不義之舉,告訴你的兄弟!”


    青年悔恨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開始磕磕絆絆的訴說經過,懺悔罪名。


    周魚繩起初還不明情況。


    在聽得這番話語後,神情終於漸漸地變得憤怒。


    可又在話音將要結束時,他又平靜下來。


    這一番情緒變化,讓所有人不解。


    吾主與巫將要為他做主,本以為他會宣泄心中不忿,然而眼下反應卻大大出乎所有人預料。


    話落。


    雪女也疑惑看向他,“周魚繩,你不為此而憤怒嗎?”


    周魚繩看了一眼那與他年紀相仿的青年,道:“吾主在上,巫,我很生氣!但已經氣完了!”


    “而他說得沒錯,我溫達特部的孩子,法則境界滯緩,遠不如他人。”


    “但我知曉,這不是我等愚笨,而是修習法則的過程,難於他人!”


    “而且,我已證明了自己,在船舶研究小組招募考核中取得第一名!”


    “但他不如我,他的話語就充斥著虛假,我為什麽還要生氣呢?”


    換言之,愚笨的人到底是誰?


    當他說完,場間眾人皆是忍俊不禁,肅重的氛圍忽然變得輕快。


    同時,也讓他們對這人生出好感。


    兩相比較下,所謂高高在上的聖殿山修士,已然落於下乘。


    雪女正要發出質問,想看那塞尼卡青年還有什麽話說。


    可周黎安卻抓住眾人遺漏的重點:“周魚繩,你為什麽說,你們修習法則的過程,難於他人?”


    嗯?


    眾人一愣,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


    周魚繩道:“我溫達特人被各部排擠,抵達神國後,因最高長老殿的憐憫,便得居於主城的恩典。”


    “這原本是好事,但……”


    “通會易洛魁語的法則修士,都在各城,而唯有溫達特部在主城之內,並且我等隻是五大湖區極渺小的一部。”


    “若專為我等調派易洛魁語的法則修士前來,其他城中的五大湖區部族,將有更多人的不得法則奧義的修行!”


    “所以,我等隻能自學!”


    “但莫多克人的兄弟,給了我們許多鼓勵與修習法則的辦法。”


    “主城學院的老師說,當年的巫和審判之軍的副審判長,都是以自學的方式,完成法則奧義啟蒙的。”


    簡而言之,還是師資力量不足。


    要知道,各部語言不通。


    西部地區的各族因率先歸入均衡,而有充裕的時間修習法則,並且那段日子神國事務並不繁忙,周黎安曾多次親傳授課。


    給各部留下了語言種子,可作文化傳播。


    到第一次遠征開始。


    抵達霍霍坎城,使用另一種語係的族群歸入,就需要重新培訓出‘語言種子’。


    小花就是其中的代表。


    因天賦極佳,先有牛屎打下基礎,歸返神國後又有周黎安、雪女調教,進展飛速。


    後來陸續踏入神國,使用‘猶他阿茲特克’語係的部族,也就都能直接得教化。


    最後,到了東部與五大湖區。


    牛屎雖然沿途一直在教導各部天賦極佳的孩童啟蒙語文法則。


    然而,不可能照顧到所有人。


    至五大湖區子民歸入神國,又因溫達特部被排擠,獨自留在主城,就缺失了“語言種子”。


    因此,他們隻能自學,進度自然遲緩。


    這番話落下。


    場間又一次陷入沉默。


    唯有吾主的聲音響起:“周魚繩,你可曾因此生出幽怨,覺得修習苦悶?”


    周魚繩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吾主在上,修習法則又怎麽會苦悶呢?”


    “曾經溫達特部因被排擠、驅逐,族中人人饑寒交迫!”


    “我很年幼時,就跟隨父親行舟河上,捕撈漁獲,就算是冬天,也要用石鑿開冰封的河麵,為食物而發愁。”


    “可現在,人人都得溫飽,孩童無需勞作,隻需學習您所傳下的真理奧義,見得世間真知,不再陷落於愚昧無知當中,這是真正的喜樂啊。”


    又在這時,他竟看向那塞尼卡青年,真誠道:“因我比部族中其他孩子年長,所以我記得溫達特與塞尼卡人的恩怨。”


    “但其實,現在族中更年幼的孩子,又有幾個知曉那些陳年往事?”


    “我承認,我溫達特部因遷徙到你們的族地,讓你們的資源減少,但我們那時都存於疾苦之中,而不得救贖!”


    “可現在,你和我都是均衡的子民,不再需要為生存而苦惱,甚至顯現罪惡的嘴臉。”


    “忘了吧,你若能忘了曾經的恩怨,我也就忘了你今日對我的羞辱!”


    “我還願稱你為我的弟兄!”


    地上跪伏的青年呆呆地看著周魚繩,不可置信:“你,你願原諒我?”


    “嗯,隻要你不在貶低羞辱我!”


    這一刻,周遭眾人無不動容。


    這就是均衡的道啊。


    雖有人被虛假蒙蔽,但也有赤誠的人,與吾主均衡的意誌共鳴。


    雪女本還想興師問罪,卻因周魚繩一番言辭,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


    她望向主人。


    便見得吾主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這是最好的結果。


    若要周黎安主導事態變化,還需繞幾個圈子,而現在,戲份全在周魚繩的身上,且他的精神路線要領,又正確的不能再正確了。


    笑容收斂,周黎安的話語變得肅重,“魚繩之義,應載入《均衡聖典》,教化萬民!”


    嘩。


    場間陡然沸騰。


    這是至高的恩典啊。


    周魚繩都蒙了,呆凝原地。


    而此時,周黎安又看向那塞尼卡青年,“吾本應向你降下湮滅的罪罰……”


    “但吾不願讓周魚繩的情義落空,令他在這世上的弟兄、手足,少了一人!”


    “不過,若想得救贖,你須經曆真正的考驗!這考驗將立足生死之間,九死一生!若你能度過這生死的磨礪,亦是為吾之神國,於百萬子民立下功勞與榮耀!!”


    “吾問你,你可願?”


    青年抽泣著大喊,“吾主在上,我願!!”


    周黎安不再廢話。


    隻一揮手。


    嗖!!


    那跪伏地上的青年,已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而周遭眾人,也都跪地讚頌,“吾主仁慈!!讚美您,讚美均衡!”


    場間,唯獨周魚繩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對那青年忽然將要經曆生死的考驗而茫然。


    又聽吾主的話語再一次響起,“如船舶研究小組考核無虞,周魚繩便為該研究組組長!”


    “月餘後,追隨吾之身旁,向那大洋彼岸的舊陸而去!”


    此時此刻,周魚繩也無暇顧及其他,終於反應過來要行跪拜之禮,與周遭無數人一樣,發出讚頌之音。


    周黎安此舉任命,也不是任由喜惡。


    周魚繩被提出,正因小花說,船舶研究小組的考核,此人拔得頭籌。


    考核在前,證明他的相關技術水平高於他人。


    而他還未踏入聖殿山,見法則奧義密卷。


    若得進一步加深,應該是可造之材。


    再者說,技術類人才偏科不是很正常嘛。


    此外,“魚繩之義”作為表率,既可令子民學他優良的品格,更大極大程度消弭各部間可能存在的仇視狀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至於那塞尼卡青年……


    周黎安正愁沒有病體樣本呢。


    種牛痘是具有風險的,是死是活真就看運氣,即便現代疫苗接種也有不良副作用,別說是土法種牛痘了。


    但正如他所說,若是活了,絕對稱得上是大功一件。


    一日慶典後。


    神國高層可謂是經曆一番大起大落。


    當天,消息已由最高長老殿送達2號大城印刷小組,下一期報紙將刊登“魚繩之義”的經過。


    號召各城各部,學習魚繩好榜樣。


    稍晚時,周黎安也問詢了魚繩的船舶造詣。


    周魚繩道:“船舶造物的技術,是我隨我父學習的,後來又習得數學法則,更進一步鑽研……”


    “我幼時,我父就帶我從‘閃光湖’出發,一路向東,航行入海!”


    “我父本意是想為族人找尋更宜居的無人之地,躲避戰亂。”


    “可他從那次遠航後不久就病逝了,卻也沒能得見吾主均衡的榮耀……”


    說著,周魚繩漸漸淚目。


    周黎安大概明白他遠航的路線。


    原住民口中的“閃光湖”實則是後世的安大略湖,同為五大湖之一。


    安大略湖向西延伸出一條長河,一直奔襲至大西洋,名為聖勞倫斯河。


    後世又經人工幹預,修建出運河水道與電站。


    這也就難怪他的船舶造詣遠超他人,因為遠航經曆是聖殿山修士在書本上無法獲得的。


    實則,真要有充足時間選拔船舶、航行的專業人才,在城邦聯盟挖掘更好。


    看似落後,與世隔絕的城邦聯盟,實則與加勒比海等地也有貿易往來。


    加勒比原住民的船隻,已遠航至中美的城邦聯盟。


    西方殖民者跨越大西洋後,便是率先從加勒比島民的口中,得聽關於“阿茲特克帝國”的強盛傳說。


    因此,比起加勒比海至中美的航行冒險,周魚繩的內河漂流,還差了許多。


    不過城邦聯盟尚未臣服均衡,而與鄭和見麵的時間將至。


    周魚繩顯然就是最佳人選。


    且他還需在這一個多月踏入聖殿山,修習更多相關法則奧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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