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嘮啥呢~!”


    “嘻嘻~”


    秦淮茹兩人正在前台說著,突然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


    等她回頭去看,卻是馮娟笑嘻嘻的得意模樣。


    “呀~嚇我一跳~”


    她輕輕拍了玩鬧的馮娟一下,嗔道:“你怎麽從後麵過來了?”


    “去廚房了呀~”


    馮娟微笑著解釋道:“還說呢,剛才廚房錢師傅還找您呢,問上不上豬手”。


    “上啊,為啥不上?”


    張鬆英接茬兒道:“不是菜單都訂好了的嘛~”


    “是不方便吃”


    馮娟又看向她,道:“錢師傅說席麵都無所謂了,用手抓著啃可以,真要是招待外商,會不會……”


    “嗨~甭擔心這個”


    張鬆英攬了秦淮茹的胳膊,給馮娟說道:“給他們吃就不錯了,還有挑的?”


    “要我說啊,小鬼……”


    “噓~!”


    聽著她口無遮攔,秦淮茹嘰咕眼睛嚇唬了她一下,隨即目光示意了門口站著的外事人員。


    張鬆英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捂著嘴偷笑,神情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馮娟倒是理解她,湊近了低聲說道:“郭師傅剛才還嘀咕呢,說是加點耗子藥,以報他爹的慘死之仇”。


    “別胡說~”


    秦淮茹也是無奈又心累,這兩個是一個比一個不安分,都想著弄死今天來的那幾個日商。


    也不僅僅是她們,包括廚房和服務員,這才幾幾年啊,哪個家裏沒有點國仇家恨啊。


    你說今天來的這幾個愛好和平?


    可在所有人的認知裏,小鬼咂沒好人,全死了才好呢。


    要不今天軋鋼廠的保衛組和招待所這邊都如臨大敵呢,就怕有人搞事情。


    早上那會兒外商的車隊在保衛科和外事部等部門的安排下進入軋鋼廠的時候,就有人駐足觀看。


    有某些情緒較為激動的,還沒做出激烈行為呢,就被保衛組的人給帶走了。


    沒人說這麽做不行,也沒人說報仇不可以,但今天不行。


    人家是軋鋼廠主動邀請來的,是來送錢的,也是穿著西裝來的。


    要說報仇,戰場上李學武穿著板綠敢跟任何來犯之敵血拚到底。


    但換上了西裝,上了商場,李學武將會以另外一種形式進行戰鬥。


    這個世界上最普遍的認知是,武力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它隻是你要解決問題的借口。


    韓雅婷從門外走了進來,因為身材的原因,她並沒有穿著製服,而是一身較為寬鬆的常服。


    “開會呢?~”


    她跟招待所這邊已經很熟悉了,就算是新來的馮娟她也是在財務室那邊經常見到的。


    見她過來打招呼,三人都熱情的回應了起來。


    “幾個月了?”


    “瞅著可沒怎麽顯懷,得注意營養啊~”


    “懷孕累不累啊~”


    ……


    女人嘛,尤其是已婚女人,湊在一起總是有話可以說。


    如果其中一個有了身孕,那作為過來人就會主動傳授諸多經驗。


    會議已經開始了,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稍稍放鬆的時刻,幾個女人倒是先放鬆了下來。


    “其實是有點累的”


    韓雅婷手裏撫摸著肚子,笑容有些欣慰,又有些無奈地說道:“就突然感覺這裏有了心跳,好像很奇妙的感覺”。


    “這叫母子連心~”


    秦淮茹笑著說道:“等著吧,等大一點了,就知道跟你玩了”。


    “還能這樣?”


    還沒結婚的馮娟和已經結婚卻沒有機會懷孕的張鬆英都用很神奇的目光看著韓雅婷的肚子。


    韓雅婷也被三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秦淮茹卻是解釋道:“在肚子裏的時候不老實著呢,又是蹬,又是踹的,還會打滾兒玩”。


    “那……在肚子裏怎麽玩啊?”


    馮娟伸手摸了摸韓雅婷的肚子,好像能感受到胎兒活躍似的。


    韓雅婷也是第一次做媽媽,雖然有些害羞,可還是很想多知道一些懷孕的知識。


    在這方麵秦淮茹是很有發言權的,畢竟她生過三個。


    “有啥玩啥唄~”


    秦淮茹笑著示意了韓雅婷的肚子,道:“孩子還小的時候會翻跟頭,會玩臍帶,等入盆後稍稍能老實一點,但腳會亂踹”。


    她手也撫在了韓雅婷的肚子上示意道:“到時候你就會發現,肚子被他踹的能鼓起來,甚至能判斷他的左右方位”。


    “真神奇~”


    馮娟瞪大了眼睛,像是能看透肚皮似的盯著韓雅婷的肚子,真想看看裏麵的胎兒啊。


    韓雅婷則是用散發著母愛的微笑對馮娟道:“趕緊找對象,到時候你就跟我一樣了”。


    “我就是好奇~”


    馮娟一聽到找對象的話題,難免的有些害臊。


    不過這裏都是女人,她嘴裏說著,可目光裏的渴望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這個時候就是這樣,活的都有些著急。


    著急長大,著急上班,著急結婚,著急生孩子,著急把孩子養大,著急退休,就是不著急死。


    你想吧,他們上小學的時候就想著有一天我長大了要怎麽怎麽著。


    或是報效國家,或是揚名立萬,或是有仇報仇。


    而等他們上了中學,稍稍有了對人生的思考,在麵臨上高中考大學或者是上中專參加工作的問題上,多數選了中專。


    因為上高中考大學再分配工作就比上中專直接分配工作多花好幾年。


    憑白多出來的時間如果換成工資又是多少,一個家庭好幾個孩子,早賺錢一個就給父母和家庭減輕多少負擔。


    等他們剛剛參加工作,父母都開始替他們著急,就是馮娟這樣的,工作三年內不結婚,說不定鄰居們會傳出什麽閑話來。


    是不是眼光太高啊,是不是人品不好啊,是不是在單位沒有人緣啊等等。


    你瞧著吧,就算是你不想結婚,或者還沒找到合適的,不僅僅是組織上會給你安排聯誼會,家裏也會天天催著你相親。


    好不容易找到個差不多的,剛結婚,好麽,父母加倍,多了公公婆婆催你們生孩子。


    孩子出生了催你們多養孩子,等孩子供養出去了,自己都開始無力人生和工作了。


    那怎麽辦?


    盼唄,盼退休,啥也不用幹了,天天坐家裏等著領退休金。


    這就是人生,就是被社會和莫名其妙的關係推著走的人生。


    馮娟正處於四麵受敵的階段,麵對韓雅婷的隨口一言,都有些敏感的。


    這會兒見她不說話了,張鬆英也有些沉默,秦淮茹隻能是自己把話茬接過來。


    “有沒有跟領導說什麽時候休息?”


    她拉了拉韓雅婷的手,試探了她手裏的溫度,道:“這個時候正好,就是別涼著,也小心著點別摔著碰著”。


    “我還好,今年比往常要感覺熱很多”


    韓雅婷說道:“可能再等等吧,領導那邊也說讓我有個準備,具體什麽時候還沒確定”。


    “那他就是有安排的,你不用擔心的”


    秦淮茹點了點頭道:“懷孕以後就是兩個人的心跳了,所以身子會暖和,手心裏會更熱”。


    一邊說著,一邊捏了捏她的手,叮囑道:“就算是不冷,可也別著涼,孕期病了可不是小事情,一點點感冒都要不得”。


    “知道了~”


    韓雅婷看了一眼樓梯方向,開口問道:“樓上還有多少住客,從前天開始,沒有新增吧?”


    “沒有,這幾天走了幾個,都已經匯報給了保衛組,剩下的也都做了通知和叮囑”


    秦淮茹回答道:“接到通知以後這邊就不再接收新的招待了,我們等對外辦的通知”。


    “那就好”


    韓雅婷點了點頭,道:“保衛科來這邊協助的都是小夥子,溝通上還是需要咱們服務人員多幫助,不要起衝突”。


    她一邊說著,一邊示意了門外的團結湖方向,道:“今天整個區域都會被隔離開,包括麵向這邊的窗子最好拉上窗簾”。


    說完,她又看向了秦淮茹解釋道:“樓下會一直有人盯著樓上的窗子,不要有異常舉動,更不要有過激的行為”。


    “我明白”


    秦淮茹看了一眼張鬆英說道:“我們已經內部開過會了,樓上的住客也都做過叮囑了”。


    “還是加強巡視吧”


    張鬆英也是嚴肅了表情,這不是開玩笑的,她示意了餐廳那邊道:“我再去找幾個人上樓,把住客不在房間的都拉上窗簾,有人的做重點標記”。


    “這個辦法好,也省了我們許多工作”


    韓雅婷給張鬆英點點頭,道:“從現在到下午的會議結束差不多還剩下六到七個小時,咱們多溝通,保衛這邊有什麽問題直接叫我”。


    “你也不要太累了”


    秦淮茹示意了辦公室方向道:“門可以敞開著,你去裏麵坐坐,這邊有事我們會及時通知你的”。


    “謝謝秦姐”


    韓雅婷主動跟她握了握手,又跟張鬆英和馮娟握了握手,都是女同誌,說起話來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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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不能有更遠的區域來作為電子電氣工業的傾銷地呢?”


    李學武用鉛筆在桌子上敲了敲,道:“醜國可以封鎖我們,但我們始終是對外保持競爭和主動接觸態度的”


    “這一點西田先生應該是了解的”


    他故意點了點眉頭緊皺的西田健一,道:“我們的對外態度從來都不是故步自封,閉門造車”


    “如果是這樣,咱們大家也不可能坐在這裏談合作了,你我也不可能做朋友了”


    “對吧,西田先生?”


    西田健一有些沉默,聽見李學武點了他的名字,目光掃向眾人,並沒有急著回答。


    中村秀二沉吟了一下,看向李學武問道:“李桑,您是如何判斷,或者說是理解海外經銷市場的?”


    “對於經銷區域的劃分我們始終沒有搞清楚這麽做的理由和方法”


    他有些疑惑地攤了攤手,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企業會將馹本市場和南朝市場分開的”


    “更沒有聽說過哪個企業是會將馹本市場同北美市場聯在一起的”


    中村秀二的問題得到了日商三人團的集體認同,一致地把困惑的目光投向了李學武。


    軋鋼廠這邊的談判一直都是以李學武為主的,李懷德隻是做了開場白,他現在隻等著李學武把業務談好,他好做結束語。


    聽見翻譯轉述了日商代表的問題,這邊幾人或是低頭看向手裏的文件,或是看向坐在李主任身邊的李學武。


    “沒有具體的劃分辦法”


    李學武很是坦誠地說道:“南朝以支持醜國在安南的鍕事行動,並且親自下場參與此次行動,換取了醜國對其半導體行業的技術和資金支持,這是我本人所不能理解的”。


    他很是認真地說道:“我對南朝負責人的這一選擇感到遺憾,並且調整了對其市場的評估標準,進而形成了現有的經銷區域劃分決定”。


    “李先生的意思是……”


    二宮和也目光銳利地看著李學武,話語中還帶著一絲試探地問道:“貴企業的經營和生產都會受到來自於組織上的影響?”


    “這不是主觀原因,這是客觀因素”


    李學武看著他,麵色嚴肅地說道:“二宮先生不會不理解我所說這一點含義吧?”


    二宮和也微微側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是不理解您的這種說法,是否代表了貴廠在以後的經營中,也會隨時調整這種正治態度”。


    “我很遺憾不能保證你所提到的關鍵問題,對未來武斷判斷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講道:“睦鄰友好,合作共贏一直都是我們廠所追求的對外合作目標”


    “但是在生產經營過程中,所有工廠和企業都是要承受政策調整的風險”


    “包括貴方也是一樣,你們也不敢保證關稅政策一直傾向於現在這種優勢吧?”


    “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既來之,則安之,先把能做的做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李學武先是看了李懷德一眼,又對著三人說道:“我們廠不會對外表達任何正治立場,更不會在合作中強加正治影響”


    “雙方也好,多方也罷,生產經營更應該是以一種健康且具有前瞻性的策略來實現共贏的”。


    “李副主任的意思你們要充分的理解”


    李懷德已經接到了李學武發出的信號,適時地開口說道:“包括翻譯在做轉述時一定要斟酌某些關鍵性詞匯,不要造成誤解和損失”。


    他的語氣很穩,語速很緩,但說出來的話很有力度,全會議室的人都在聽著他講。


    “李副主任所講到的南朝和醜國關係,講安南問題,這是在提醒貴方注意國際局勢影響”


    “咱們都是企業,都是經營單位,不都是要受國際形式影響嘛!”


    他抬手指了指對麵坐著的西田健一問道:“難道西田先生有能力擺平醜國,讓南朝的半導體和電子工業腰斬嗎?”


    “這不能吧?”


    李懷德也沒等著他們回答,一邊說著,一邊看了對方點頭,嘴裏提醒道:“要我來說麽,李副主任還是太過於保守了,話沒有說的太直白,太徹底!”


    “什麽是風險?”


    他輕輕拍了一下會議桌,立眉道:“現在你們提供技術,我們提供生產,咱們共同建設的電子電氣產業正在遭受南朝的半導體行業崛起而帶來的危機,這才叫風險!”


    “你們說對不對?!”


    李懷德指了西田健一直接發問,在翻譯同時傳譯過後,他也是不由得點頭承認了這一點。


    會議室內部,因為李懷德的發言,氣氛瞬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可能用同仇敵愾更適合些。


    坐在會議室門口的彭曉力咽了咽唾沫,隻覺得荒謬。


    李副主任在會議上充分表現出了激進的一麵,李主任則是一直求穩,顯得更加保守。


    現在可好,保守的李主任覺得激進的李副主任太過於保守了!


    “李桑,很抱歉對您的誤解”


    二宮和也看了一眼西田健一,微微躬身對李學武表達了歉意,隨即懇切地說道:“我的株式會社願意接受南朝的經銷代理協議,隨時都可以簽約”。


    “這一點我要特別強調”


    李學武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主動簽約申請,正色講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經銷協議,這是具有針對性的產業布局”


    “你要知道,南朝的半導體工業崛起所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你們本土的相關產業,還有全東南亞的市場結構”


    “所以,要把這種危險撲滅在萌芽之中,要解構南朝的半導體產業,摧毀他們的市場結構”


    李學武目光銳利,語氣凶狠,話語中的危險並不比他在戰場上打出去的子彈差,真槍槍要命,字字見血。


    西田健一的目光也隨著李學武話語愈加銳利而變的更加認真起來。


    他同身邊的中村秀二做了簡單的交流,再次看向李學武的時候問道:“李桑,您的意思是,要布局一場針對性經濟摧毀戰略?”


    “這……這有些困難的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軋鋼廠這邊的談判代表,斟酌了詞匯,再次開口道:“畢竟以貴方的實力,哪怕是我們也參與到其中,也無法對抗一個有扶持政策的工業崛起吧?”


    “不知西田先生是否聽過這句話,叫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李學武目光陰柔地講道:“南朝的電子工業剛剛起步,就算是他們擁有了全世界最先進的生產技術,有了最好的工業導師,可也得有個學習的過程吧?”


    “我們不一樣,我們不需要學習”


    李學武看向西田健一,道:“我們廠擁有完備而成熟的工人體係,擁有重輕工業基礎,有更具有優勢的發展途徑”


    “現在,隻需要貴方全力支持我們完成先進的技術變革,實現生產能力的全麵展開”


    “我相信,當第一台收音機,第一台洗衣機,所有生產線上第一台產品下線時,就是給南朝電子工業發展畫上一個圓圓句號的時刻”。


    “技術……”


    西田健一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剛才還覺得對方說話又好聽,又有道理的,這會兒怎麽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了呢……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好像就是從對方跟自己要技術的時候開始的。


    李懷德抿了抿嘴唇,鼻翼動了動,敏銳地感受到了一陣餅的香味,還是他經常吃的那種,又大,又圓。


    西田健一等人還是有些懵,畢竟他們還不知道中國書畫界五絕嘛。


    齊白石的蝦,張大千的虎,徐悲鴻的馬,王羲之的字,還有李學武的……


    “我們是不怕打價格戰的”


    李學武不等日商三人的反應,很是豪氣地一擺手,講到:“今天我們李主任在這,我也給你們交個底”


    “在南朝這塊經銷區域,隻要他們的電子工業體係沒有被摧毀,咱們的電子產品沒有徹底占領南朝市場”


    “那我們廠承諾,在價格戰期間,我們不賺取任何盈利!全力支持你們!”


    “是這樣的”


    李懷德沒有給日商代表發言的機會,很快就接過李學武的話茬兒,很有義氣地講道:“我很支持李副主任的決定,這對於我們的合作來說是一個很具有戰略意義的決定”


    他手指點了點桌上的文件,道:“貴方的合作意願我們是充分的肯定和了解的,並且為雙方的合作做了很多的工作”


    “包括廠裏的,廠外的,上麵的,下麵的”


    李懷德的手指隨著他的講話上下左右一通亂點,很是有威儀。


    “相信貴方從羊城來到京城,到我們廠來做客,也感受到了我們的熱情和合作意願”


    “我們雙方本著睦鄰友好,合作共贏的信念和基礎走到了這裏,坐在了一起,這是很難得的”


    “我真誠的希望貴方同我廠的合作能夠順利進行,在未來能給彼此提供更優秀的企業發展方案,以及正確的企業進步指導”


    李懷德又指了指麵前的合作方案說道:“在麵對共同的生產問題和經營難題時,我們願與貴方共同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始終保持溝通和協作的能力、途徑,力求實現包括電子電氣行業以及其他合作方向在未來對全球市場格局的重要影響力……”


    這話被他一說完,算是把車門子焊死了,日商三人對視一眼,都覺得事情有些超出他們的預料。


    本來說的好好的,不是來談經銷權的嘛,怎麽搞出這麽多新事情來。


    原本談好的技術支持和引進政策到了這裏卻是成為了雙方要麵對的共同問題了。


    他們有些沉默,李學武卻也是沒說話,這個時候已經明牌了,就看對方怎麽打了。


    在今天所研究的方案中,軋鋼廠不僅僅表達了對電子工業生產技術的需要,還提到了汽車工業生產技術和設備的需求。


    雖然他已經有了意大利商人安德魯所答應的遊艇發動機、發電機、變速係統等技術的引進方案。


    但是,在汽車工業發展過程中,任何廠商或者代表都不能否認小鬼咂在這一行業所做出的成績。


    你可以說他們的汽車皮薄,可以說他們的汽車做工垃圾,也可以說他們的汽車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但是,你絕對得承認人家把汽車賣到了全世界各個角落。


    李學武從來不對自身的落後感到自卑,更不會對取得的一點點成績而驕傲自滿。


    紅星軋鋼廠的汽車工業說剛剛起步都為時尚早,對比已經完成工業化生產的一七、二七、京城廠等等就是個幼苗,跟外麵的汽車工業就更沒法比了。


    李學武很清楚,要實現相關產業的突飛猛進,必然是要走過一個特殊的過程。


    要麽是全麵技術引進,接納隨之而來的價值觀和經濟觀影響。


    要麽閉門造車,實現自我突破,自我發展。


    他熟悉未來,知道十幾年、二十幾年後國內是要走上這樣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那何不在此時就開始走呢。


    現在走,外麵還沒有跑的太遠,緊趕慢趕的追還是能跟得上的。


    真要是等著人家把產業鏈完全斷開,封閉技術以後再想趕超,那可是個天大的難題了。


    所以,在日商代表決定跟隨談判團隊進京,要來軋鋼廠會談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刀子磨好了。


    這一次他要幫軋鋼廠幾個項目的工業基礎實現脫胎換骨,包括正在實施的重工業軋鋼的北上轉移。


    原來的技術和設備通通不要了,日商方便就從日商那裏采購,港商方便就從港商那裏采購。


    哪怕是安德魯說他可以搞來更先進的技術,李學武也願意接受意大利的工業技術和設備。


    他可不是李雲龍那樣的泥腿子,就算是看不懂洋炮上的洋碼子,他也能知道二營長的意大利炮該怎麽打。


    現在坑已經挖好了,大餅也喂了,如果日商代表這個時候選擇退出,那他真的要開炮了。


    老李今天的狀態也是出奇的好,他準備了一張餅,老李就給端一碗雞湯,很是默契。


    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學武訓練出來了,反正聞見餅味不喝一碗湯他是怎麽都覺得不對味的。


    看著日商代表的猶豫不決,李懷德也是主動開口,道:“那就休息一會,事情不急嘛”。


    不急?


    到底是誰不急啊!


    日商三人團再次互相對視了一眼,看著李懷德和李學武已經主動站起身來,他們也隻能跟著起身。


    來京談判的代表團是有時間限製的,且他們的時間不能都放在軋鋼廠的談判上。


    包括外事部門給出的合作時間也很有限,哪裏能不著急。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代表團秘書長岸田健秀還提醒他注意談判時間,畢竟這裏是內地。


    他們也很清楚在這個時期的內地並不適合他們廣泛地開展商業活動,更不方便他們長時間在外麵逗留。


    與內地廠商的合作更應該是在安全且被監管的情況下進行的,每一次出行都需要各方協調和做工作,他們很清楚開展一次談判需要付出什麽。


    他們知道,難道李學武就不清楚嘛?


    當然清楚,他要是不清楚就不會在這裏等著給對方挖坑了。


    從會議室裏出來,李學武跟著李懷德走到餐廳這邊來抽煙,兩人在點煙的時候互相對視,都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李懷德抽了一口,點了點手上的手表,提醒李學武注意火候。


    李學武卻是混不在意地示意了沒有日商代表出來的會議室,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小鬼咂真要是不滿意了,絕對不會在會議室裏死等著的,一定是要來找他表達不滿的。


    即便是有了充分的理解,即便是不通過他表達意見,那也是要走出來說說他們的想法的。


    可你看現在,李懷德和李學武都出來了,他們卻是在討論,明顯的就是能接受這些條件的樣子。


    至於當時為什麽沒有答應,那就不得不拿出李學武當初給秦淮茹說過的理論了。


    沒有不賣的,無非就是價格談不攏是吧。


    等李學武陪著李懷德重新回到會議室落座後,日常代表果然提出了新的要求:


    二宮和也表示他的株式會社會承擔南朝的經銷代理,完全讚同且答應軋鋼廠在合作方案中的相關條款。


    同時,他也表示需要軋鋼廠在貨物運輸與出口路徑方麵提供支持。


    中村秀二則是表示他的株式會社會承擔北美的經銷代理。


    相應的針對北美市場需要做出戰略性布局和調整時期,也需要軋鋼廠在價格以及貨物運輸渠道方麵的支持。


    對於軋鋼廠所提到的技術和設備引進需要,西田健一代表三人團體做出了回答。


    三人的株式會社都有機械設備的出口權,當然具備相關的技術出口能力,這方麵他們充分的理解軋鋼廠的需要,也做出了妥協。


    尤其是在汽車工業技術和設備方麵,他們並不具備特殊的渠道,但答應給軋鋼廠的就是他們力所能及的最高標準。


    在以上需要的前提下,西田健一提出要在京城成立駐地辦事處的請求。


    這個條件在雙方會麵的時候就已經提過一次了,現在正式提出則是表達了對方的懇切和嚴肅需要。


    李學武同李懷德對視一眼,斟酌了一下開口回道:“關於二宮先生所提出的貨物運輸和出口方麵的支持我做一下解釋說明”


    “工廠是投建在鋼城的,我們廠在營城擁有自己的造船廠,相應的也就有了自己的進出口碼頭”


    “而鋼城到營城這段距離我們不僅擁有鐵路運輸能力,還有內河的運輸渠道,完全能夠保證貨物的運輸條件”


    “其次是海運航運,我們能提供優秀的航運方案供應商,能確保對方在運輸過程中充分地保障貴方的利益需要”


    “在出口商品過關中,我這裏也跟李主任協調一下”


    李學武說著話看向了李懷德,真是一副現場被對方提問題,現場溝通解決的模樣,道:“李主任,您看這……”


    “我覺得這並不算是個問題”


    李懷德並沒有大包大攬,但態度很是誠懇地說道:“我們外貿部門對於商品出口是持支持和理解的態度的”


    “相信隻要我們廠合規經營,貴方的經營守法守則,在合作中互相理解,在稅務問題上不要出現差錯,關於出關這方麵,我看是可以協調的”


    他給門口的栗海洋點了點,招呼道:“下了會提醒我給外貿打電話,安排一下這個事情,咱們去跑一趟,可以跟張主任說一下實際情況嘛”


    這麽說著,又對著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我就不信他能把到手的錢往外揚,對不對嘛~”


    李學武點點頭,看向西田健一等人,道:“既然李主任說可以協調,那這件事我看就可以放下心來,再說說貴方所提出的辦事處一事”。


    “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是很希望貴方能走過來,留下來,方便以後麵對麵的溝通和交流的”


    他的手攤開來示意著對方道:“但我們實話實說,支持貴方在京成立辦事處的環境和條件還不是很成熟”


    李學武看了李懷德一眼,見他也是點頭,便繼續說道:“即便是京城現在有很多歪果仁在此工作和生活,組織上也充分保證了他們的合法權益”


    “但是這僅僅是在媒體和先關組織機構上的保留,還沒有經濟合作與商業合作的辦事處成立”


    “關於經濟和商業合作的體製建設,我們也都是在摸索當中,但我堅信未來對貴方開放的時間絕對不會太晚”


    就在西田健一等皺眉頭,表示失望的時候,李學武又捏了捏拳頭,看向了李懷德問道:“李主任,京城的地位畢竟很特殊,如果純粹的進行經濟和商業往來需要,您看津門是否合適?”


    “這個嘛……”


    李懷德裝模作樣地思考了起來,並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解答。


    日商三人當然是希望把辦事處放在京城的,但李學武已經說明了辦不成的原因。


    本來已經做好了無法在內地立足的準備,沒想到李學武過山車似的又給出了一個選擇。


    聽了同聲傳譯的話,日商幾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在了李懷德的身上。


    李懷德也是等著三人都理解了李學武的話,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道:“我看可行,再嚴苛的製度也需要打開天窗透透氣的嘛”。


    “那就津門”


    李學武轉頭看向西田健一等人,道:“實話說,我們廠對於商業和經濟貿易政策的掌握並不像您想象的那麽完全和透徹”。


    他手指垂直地點了點桌麵,麵色認真地說道:“在這裏,沒有人敢說明天的天氣會是什麽樣的,因為所有的風雨都是從這裏開始的,來不及準備和應對”。


    “但津門不同,地理位置優越,距離京城不遠,有港口的優勢”


    李學武示意了手邊的材料,解釋道:“正因為對於商業貿易和經濟政策的謹慎態度,我們的商貿管理中心其實就在津門”。


    “哦?”


    西田健一聽李學武如此解釋也是眼睛一亮,表情微動,好似已經理解了李學武話語中的含義。


    小鬼咂要在京城設立辦事處自然不是什麽主動親近的好意,李學武一杆子給對方支到津門去也沒憋什麽好屁。


    雙方可以說是平分秋色,半斤對八兩。


    “西田先生不必過於糾結辦事處的位置,如果說商業合作,以後津門才是軋鋼廠的主要經營地點呢”。


    李學武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緩解了當前會議室的緊張氛圍。


    李懷德倒是一直保持了謹慎保守的態度,沒怎麽拿對方當回事的樣子。


    眼看著雙方將要再一次進入局麵僵化階段,桃穀繪裏香這個時候微微躬身,一副謹慎的模樣,用及其討好的笑容對著李學武說道:“李先生,隻是辦事處在津門,我要見到您就不容易了呢”。


    “哈哈哈~”


    “嗬嗬嗬~”


    ……


    會議室裏緊繃著的氣氛因為李學武的話緩和了一下,又因為桃穀繪裏香主動開了一個曖昧的玩笑真正的緩和了下來。


    眾人看著桃穀繪裏香羞澀而又仰慕的眼神,再看向李學武的時候都帶著調侃和有趣的意味了。


    雖然他們都知道兩人是清白的,知道李學武為人正直,最不近女色。


    更知道桃穀繪裏香作為日商留駐辦事處代表一定是個特殊女性,有著特殊的任務。


    可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大家都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所以隻能是他們做出犧牲了。


    李學武麵對桃穀繪裏香的挑逗,很是坦然地笑了笑,隨即對著她眨了眨眼睛,道:“桃穀小姐不必遺憾,因為我就是我們廠經濟貿易管理中心的負責人,以後是要經常去津門的”。


    他這麽說並沒什麽錯誤,可對比前麵桃穀繪裏香的遺憾語氣,這回答好像真的是有什麽曖昧似的。


    眾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兩人,都是一副吃瓜的模樣。


    可事實真的如此嘛?


    當然不是,桃穀繪裏香不是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西田健一等人也不是傻子,真的見著坑不知道。


    對方這是在用以柔克剛、以退為進的策略試探軋鋼廠的真實態度。


    有的時候男男女女,都是用玩笑的語氣講出了心裏最真實的話語,愛情如此,商業上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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