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徐至和慧風兩人搭上順路的江船,一路西行,路上順風順水,船行了一天一夜,就到了蔣州的燕子磯。


    這蔣州原是江南著名的都會,吳頭楚尾,龍蟠虎踞,是兵家必爭之地;孫吳時原名“建鄴”,取在此“建功立業”之意;晉室東渡後再次被定鼎為首都,為了避晉湣帝的名諱,改“建鄴”為“建康”;後曆經劉宋、蕭齊、蕭梁和南陳諸朝近百年的經營,南朝時的建康城已是百萬人口的大都市,城內的寺廟就有千所以上,有晚唐杜牧的詩為證:“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隻是後來,隋韓擒虎、賀若弼輔佐晉王楊廣平定江南,為了破壞江南的王氣,將建康城徹底焚毀,降為費縣,由江南的潤州管轄,不久又被升為蔣州。隋唐以來,蔣州城毫無生氣,蓬蒿滿地,隻留下南朝繁華的點點回憶,讓後人去憑吊,無不讓文人遊客唏噓。蔣州直到唐末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才逐漸恢複了當初的繁華。


    船老大將船停泊穩當了,吆喝乘客們下船,要求大家在蔣州暫宿一晚,準備些生活用品,等明天下午換大船去鄂州。徐至和慧風隻好隨了眾人在燕子磯下了船。


    蔣州的燕子磯是當時長江沿岸較大的一個物資中轉碼頭,江南盛產糧食和海鹽,而這些重要的物資需要在蔣州中轉,然後溯江而上,運往兩湖、西川等地;而上遊的物資也需要在此流通,因此唐末的蔣州已是江南著名的“四大糧倉”之一,岸上十裏米市,百裏商鋪,行人遊客絡繹不絕。


    徐至和慧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集市,街道兩旁商品天南海北、琳琅滿目,有東北的貂皮、西川的川錦、江南的海鮮、還有嶺南的水果,兩人東看西瞧,手舞足蹈,興奮地像個孩子,怎麽也看不盡,瞧不夠。


    兩人正漫步穿行走在街市商鋪間,突然聽到街上有人驚呼了一聲:“蔣瘟神來了!”,隻見兩邊店麵的夥計趕緊收拾了鋪子,關門打烊。徐慧兩人甚是納悶,忽見兩個穿著白色和黑色喪服模樣的漢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活像陰間的黑白雙刹,兩人大搖大擺地橫街而過,過街的人群紛紛避讓,有來不及避讓的婦孺孩童,都被黑白無常踢翻在地,痛聲哀嚎,甚是淒慘。


    慧風急忙拉著徐至回避,由於徐至腿腳不便,稍有遲緩,卻被那黑色漢子撞了個滿懷,跌倒在地,渾身痛楚,而那漢子身懷絕技,竟然巋然不動,冷笑一聲,厲聲喝道:“那些不長眼睛的,快給大爺滾遠點!”


    徐至被撞翻在地,怒目相視,不過那漢子倒也沒有繼續理會他。


    那兩個黑白漢子齊聲喊道:“今天我們蔣神廟的黑白雙刹,隻是找人尋仇的,請無關人等即刻回避!”


    刹那間,街市上空蕩蕩的,隻有一個穿破道袍的老道,仍然屹立不動,高聲叫道:“你們蔣神廟在蔣州作惡多端,**擄掠,你們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們,替天行道!”


    黑白雙刹迅速將老道圍住,二話不說,兩人抽出金剛鐧和打王鞭,分別朝老道上三路和下三路猛擊過去,徐至不由地替老道擔心,叫道:“老人家,小心!”


    那老道雖然老邁,但也不慌不忙,退後三步,躲過下麵黑無常的鋼鞭,低頭閃過白無常的金鐧,動作迅速,如同猿猴,四周傳來一片喝彩聲。老道然後雙手伸出,擺出了一個“蒼鬆迎客”的招式,接著就是一招”鬥轉星移“,移至白刹側麵,又是一招”順手牽羊“,竟然將白刹的金鐧順手奪了過來。而這些招式一氣嗬成,快如閃電,竟然在黑刹鋼鞭橫掃過來之前完成。然後老道用金鐧格擋鋼鞭,頓時發出砰砰的響聲,才把徐至和慧風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兩人禁不住喝彩:“好功夫!”


    白刹因為丟了金鐧,輸了一招,甚是難堪,再也不敢上前纏鬥,黑刹仗著兵刃和老道又鬥了十幾個回合,漸漸處於下風,他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拉起白刹,叫道:“淩空子老道,等我們回來,再要了你的老命。”


    淩空道人,將金鐧扔給白刹,應道:“貧道隨時恭候大駕!”


    黑白兩人早已一溜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淩空老道正要離去,徐至拉著慧風的手,在後麵叫道:“老師父,請留步!”


    淩空道人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徐至和慧風一眼。


    徐至輕聲說道:“老人家,您剛才在打鬥的時候,不慎將一個包裹掉落在地上,我撿到了,還給您!”


    淩空瞬間對眼前的兩個小夥子產生了好感。殊不知,那包裹裏裝了幾百兩銀子和一封重要的信函,而這兩人竟然拾金不昧,不貪圖富貴,在當今世上甚是少見。


    正好,淩空在江南辦完事情,也要回湖北武當山,和徐、慧二人同路。於是三人決定結伴而行。淩空子雖然年老,心態卻和年青人一樣,三人竟然一見如故,彼此以兄弟相稱,十分親密。兩人見徐至行走不便,決定先找個客棧,安頓下來,再做打算。當天晚上,三人用完了晚飯,促膝而談。


    淩空子問道:“徐老弟的病是天生就有的,還是後來得的?”


    慧風替徐至答道:“徐大哥的病是由於他替父母報仇,替百姓出氣,被奸人所傷,筋骨俱損,一時難於複原”,於是他將徐至的故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淩空子認真聽了,聽到精彩處,讚道:“徐老弟真是個血性男兒,讓大哥佩服!”


    “不是誇口,我們武當派的弟子,都略知一些醫術和強身健體的本事,讓我先幫老弟瞧瞧身體,看看有沒有醫治的辦法。”


    淩空道人仔細查看了徐至各處的筋骨,歎道:”好深的內傷,經脈俱損,徐老弟恐怕是被猛虎碎心掌所傷,這種剛勁霸氣的掌法源自少林,後來成為合州猛虎幫鎮教的看家本領。”


    慧風欣喜地問道:“既然淩大哥知道此傷的緣由,應該不難醫治吧?”


    淩空答道:“現在還不好說,畢竟徐老弟的傷也耽誤了好些日子。對了,我這裏還有些武當山的救命藥‘紫陽護心丸‘,快讓徐老弟服下!”


    等徐至吃完了藥,淩空繼續說道:


    “我看你們全然不會功夫,一路上險灘重重,再加上官匪勾結,不會點防身之術,那怎麽行呢?”


    徐至不加許可,慧風連忙搖頭道:“練功習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的誌向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清心寡欲,皈依我佛”,說完雙手合十,顯得很虔誠的樣子。


    “得了不,慧風,你早就做不成和尚了,你葷戒也開了,心裏還能清淨”,徐至打趣道。


    淩空沒有理會兩人,繼續說道:“再說徐老弟學些武當派綿長的內家功夫,也有利於恢複身體,其實武當派的入門功夫是先易後難,主要是吐氣納氣的運氣法門,和外路的太極拳。而太極拳重在自由自在,六根清淨,所以像慧老弟這樣愛好清淨的,應該很快就能入門了!”,說完了,他還不忘記打趣一下慧風。


    “不過武當的功夫,貴在堅持和苦練,要想有所成就,十年苦練不為功啊!”


    “好在路上,時日方長,我再慢慢教會你們吧”,淩空繼續說道。


    三人話鋒一轉,又回到今天關於蔣神廟的事情上來,淩空歎道:“說來話長啊!”


    原來這蔣州城東有一座蔣山,山上有一座蔣神廟,那蔣神廟早在東吳時期就有了,四方百姓把蔣神看成是地界的閻君,能掌握人間的生死,因此蔣神廟一年四季,香火不斷。後來到了隋末,煬帝昏聵,天下英雄並起,江南蔣州百姓也紛紛響應,就以蔣神廟的名義,結社起義,聲勢浩大,當時的杜伏威,就是以此義軍控製江南,稱吳王的。後來太宗平定了天下,蔣神廟就被取締禁止,而那些信男信女仍然秘密結社,世代相傳;再後來風氣驟變,蛻變為蔣州有名的黑暗組織,該幫會有教主一人,被尊稱為“蔣王神”,座下有黑白雙刹,雙刹你們都見過了,教徒有十萬之眾,遍及江南、淮南數道數十個州縣,他們勾結官府,欺男霸女,私自收稅,弄的民不聊生。


    “貧道也是路過和州,看到他們強搶民女,才出手殺了他們的兩個香主,才和他們結下了這個大的梁子”。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但是一個地方幫會居然能私自收稅,那官府收不到稅?怎麽向朝廷交代呢?”,徐至感慨萬千,但還是禁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淩空微笑道:“徐老弟,我就知道你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實話跟你們說了吧,你們還是江湖閱曆太淺了啊!”


    慧風和徐至對望了一眼,聽淩空道長繼續說道:


    “當今皇帝身居大內,以為天下太平,殊不知這河北早已是藩鎮的天下,河南黃巢起義,聲勢浩大,有席卷全國之勢;江南看似平靜,實際上也是暗流湧動,雖說鎮守江淮的高駢,是朝廷可以倚重的大員,可以鎮守一方;實際上他也是素屍餐位,蠅營狗苟之輩,整天尋仙問藥,荒廢政事,如果這樣下去,其位必然被他人取代,到時候江南大地就會天崩地裂的。”


    “天下將亂,人心難測,各幫派也在各自博弈,尋找靠山,除了少林、武當、峨嵋、華山等幾個門派還能在亂世中獨善其身,其它幫派無不是和地方官府勾結在一起,這都是為了‘名利’二字啊!”


    “就說眼前的蔣神廟,你以為它有多大的能耐,能發展的這麽迅速,還不是官府在暗地支持它壯大,現在江南的蔣、潤、常三州實際上已被楊行密所控製,楊行密出生低微,為了保住自己的地盤,暗地裏利用蔣神廟鏟除異己、監視朝廷,控製長江黃金水道;當然蔣王神也會將所得財物上交給楊行密,楊行密再使用這些暗錢黑錢招兵買馬,壯大自己,你們說是不是官匪一家啊!”


    “除了江南的蔣神廟之外,還有兩湖的長蛟幫也是這樣的,他們在江中阻擊來往的客商,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走的水路,將是一路險灘啊”


    徐、慧二人竟然聽的目瞪口呆,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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