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人換了去鄂州的大船,這艘船比先前的小船,要高大的多,船體有九丈長,四五丈寬,高數丈,船上和艙下可容納數十人。船的兩側共有三對桅杆,掛起船帆,順風而行,如履平地。


    換船後,慧風的心情十分愉悅,望著藍藍的天空和茫茫的江水在遠處相接,不時有江鳥在頭頂盤旋嬉戲,感歎道:“要是一輩子住在船上,隨風而安,要去哪就去哪,那該多好啊!”


    徐至和淩空子在後麵笑道:“你怎麽又不做和尚,要做船夫了?”


    淩空子說道:“這條水路,我經常走,天氣忽晴忽雨,變化莫測”,然後意味深長的說:“就像這船一樣,有時可以順風而行,有時也要逆水行舟啊。”


    慧風道:“管它順水逆水呢?隻要天天有好天氣,天天有好心情就可以了。”


    徐至感慨道:“是啊,我們這一路走來,還不知道是凶是吉呢,但是隻要勇敢麵對,而不是一味回避就好。”


    淩空子讚道:“孺子可教也,但是你們年青人也不能荒廢時光,將來以大有作為的身體,為百姓做點事情吧!”


    “你們白天跟我學一些內功心法,主要是吐納之法,命門點穴之術,我把口訣交給你們,你們自己要多多參悟,想來也不會引起船上其他人的注意。”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避開眾人,我再教你們一樣拳腳功夫,主要是武當的太極拳和太極劍。”


    徐至突然說道:“我們當時在路上跟你老稱兄道弟的,太沒有禮貌了,我們還是稱呼您為師父把!”,慧風也覺得前麵的事情是太輕浮了,也連忙稱是。


    哪知道淩空子苦笑道:“兩位賢弟有所不知,武當派收徒弟是很繁瑣的,唉,總之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還有就是,正式弟子還要受到各種門規的約束,我和你們一樣自由慣了,受不了那麽多的限製和約束。”


    慧風道:“我們不怕這些,還是覺得稱呼您師父,要好些。”,說著就要行拜師禮。


    淩空連忙攔住:“現在正當亂世,一切不能按照常理而行,現在可是時光如金啊,難道要你們跟我去了武當山,行了師徒之禮,才開始學?再說大哥才疏學淺,隻能教會兩位小弟武當派淺顯的入門功夫,拜師太折殺大哥了,再說前途凶險,不學習一些基本的本領,兩位賢弟如何防身?”


    “你們再堅持,大哥可是要生氣了。”


    徐至和慧風十分感動,叫了聲大哥,算是同意了。


    等船過了和州,江麵上竟然是風平浪靜,船行駛的速度明顯是慢了下來,船上眾人開始不滿起來,特別是那些商販開始擔心各自的行程。


    再說徐至和慧風開始習武,兩人首先學習的是,運氣的吐故納新之法,真氣在經脈的運行之路,以及點穴解穴之術,經過數日,兩人都已記住要訣,覺得武當的功夫也不過如此。可是這武當的內功,重在心無雜念,融會貫通,從而達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最高境界。可是世人都有煩惱,難忘自我,談何容易,因此徐慧兩人開始練習,進展迅速,到了後來,就覺得體內真氣停滯,進展緩慢。


    不過徐至自習武以來,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手腳開始有了氣力,常常感覺有一股熱流,從丹田湧入頭頂,直達四肢,徐至逐漸地可以自己走動,甚至可以提一些稍重的東西。


    淩空道人覺得是時候,讓徐慧二人開始學武當的太極拳和太極劍了,他讓兩人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合攏為劍鋒,手腕為劍柄,從野馬分鬃、白鶴晾翅等簡單的招式教起,讓他們倆夜夜在船頭苦練,風雨無阻,兩人也略有小成,但兩人的拳劍隻是虛招,在氣力上卻是遠遠不足。


    為了增加氣力,徐至想了辦法,他跑去向船主人要求,船上的重活,他們都包攬了,並且讓他們負責去岸邊挑水砍柴,買米擔貨,而且不要任何報酬,眾船家笑他是傻子,便欣然答應了他。


    淩空子看到徐至心地善良,勇敢睿智,心裏非常喜歡他,再說徐至的身體經過磨練,也幾乎完全恢複了,除了陰雨天還有些不適外,已無大礙,而且身體也越來越強健。


    船在江麵上行駛了一個月,眾人都已顛簸的精疲力盡,雖然船也沿途停泊過幾次江岸上的小鎮,但是大家還是希望早點能到江州這樣大地方,好上岸大吃一頓,洗個澡,休息幾天。


    這江州就是古潯陽城,北靠長江,南麵是秀美的廬山,東北是一望無際的古鄱陽湖。江州屬江西觀察使管轄的地方,卻是江西、鄂嶽、淮南、宣歙四鎮的交界之處,有道是“山高皇帝遠”,因此各地都有民變,而此地反而太平無事,百姓民風淳樸,安居樂業,四鎮也不想招惹各自的鄰居,因此江州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世外桃源,軍事緩衝地帶。


    當船停靠在江州的地麵,船上所有的人歡呼雀躍,紛紛搶著登岸,船員也跟著大家下了船,大家打趣船主,再過十天半個月再行船,船主也笑著答應了。


    再說淩空子帶著徐、慧二人,去了江州江邊的著名的潯陽樓,這潯陽樓是江州城著名的景點,裏四層,外三層,青甍黛瓦,飛簷翹角,四麵回廊,古樸莊重,也是四方文人商旅來江州必來的酒店,三人登上潯陽樓,酒傭菜保趕緊過來招呼,三人找了個靠窗的雅座坐下,店家首先上一壺廬山雲霧茶,茶水碧綠清澈,清香異常。三人連讚道:“好茶。”,隨後店家又上了幾道江州的特色菜,廬山錦雞,長江白魚,白芍蝦仁等,和一壇竹葉青酒,三人望著窗外白練般的大江,一行白鷺衝天而去,微風習習,傳來陣陣絲竹之聲,伴著聲聲楚歌豔舞。


    酒過三巡,三人都有了些醉意。


    “我敬淩大哥一杯,沒有大哥,我不可能這麽快恢複,還學了一身的好本領,否則我就像坨爛泥似的扶不上牆。”,徐至端起酒杯說道。


    慧風也趕緊端起了酒杯,附和道:“是啊,徐大哥說的對,淩大哥你一定要幹了這杯酒,一路上你教了我們終身受用的拳腳功夫。”


    淩空道:“你們大哥我就是一個酒肉道人,一輩子也沒能學到什麽武當絕學的精髓,這幾天算是傾囊相授了,你們倆要好好練習,以後的成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兩位老弟,後天,唉後天,你們陪大哥去趟江州城外的廬山,如何啊?這幾天在船上,我們哥幾個可是累壞了。”,淩空反複念叨著。


    徐、慧二人欣然答應了。


    第三天,三人繞過江州城,一路南行,走了半天,見到遠處群山環繞,雲霧渺渺,怪石嶙次,青鬆綠水。徐至雖然身體剛剛恢複,但是走了半天的山路,體力上有些不支,但還是咬牙堅持著,突然見到如此人間美景,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也就忘記了疲勞。


    隻有慧風暗暗叫苦,一路不停地埋怨道:“早知道這麽遠,我就不受這個罪了,還不如在潯陽樓歇息,聽聽小曲呢?唉,我的小腿都走廢了,兩位大哥你們走慢點啊!”


    “淩大哥,這破山有什麽好瞧的啊,唉,你們走這麽快幹嘛?”


    “慧老弟,你不要再惦記美景佳肴了,你再說我們肚子都餓了,再堅持會就到山頂了。”,淩空接著又問徐至:“徐老弟,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


    徐至搖了搖頭,咬著牙繼續堅持向上攀行。


    三人又向上走了數裏地,見半山腰有個不大的涼亭,三人在亭內小歇了一會,喝了些水,準備繼續前行。誰知慧風叫嚷著,表示實在走不動了,對二人抱怨道:“這山頂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啊,我們何必一定要登上頂峰呢?”,隨後又說:“如果二位大哥執意要上山頂,小弟反正是不去了,就在涼亭等你們回來。”


    淩空失望地搖了搖頭,歎道:“慧老弟不夠仗義,還是徐老弟講義氣啊!”


    二人告別了慧風,繼續登山,“廬山越高,風景就越秀麗,視野也就越開闊。”,徐至不由地感慨了一聲,又回頭朝淩空笑了笑。


    這時,淩空才向徐至說出此次來廬山的緣由,原來淩空的師祖紫陽真人曾是武當山的前任主持,在一次雲遊江州廬山虛雲觀的途中,不幸病逝於江州,隨行的弟子當然不可能將真人的屍體運回武當,隻好將其就地掩埋於廬山的金頂之上,所以淩空每次路過江州,都要去祭奠祖師爺,徐至說道:“是應該如此,我也想祭拜一下這位祖師爺爺。”


    兩人穿過廬山著名的三疊泉瀑布,那瀑布從天而降,勢不可擋,咆哮向前,有盛唐李白的詩句為證:


    日照香爐生紫煙,


    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銀河落九天。


    兩人無心留戀山中的美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登上廬山的金頂,祭拜完祖師。天色漸晚,一輪明月從群山間冉冉升起,照得四周如白晝一樣,兩人決定就在廬山金頂上暫宿一晚,明天一大早下山。當時雖是仲秋,但是山頂地勢險峻,寒氣逼人,兩人在附近找了些幹的樹枝和茅草,點火取暖,然後就開始閑聊起來:


    “紫陽真人這麽大歲數了,還來廬山雲遊?”徐至問道。


    淩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紫陽真人一身嗜好武術,窮盡他的一生,都在練武,他的功夫早已達到爐火純青,舉世無雙的境界。”


    “那他已是武林的最高境界,還在追求什麽呢?”,徐至不解地問。


    淩空道:“紫陽真人一生一直對人劍合一的事情深信不疑。”


    “什麽是人劍合一?”,徐至好奇地問。


    “不管是什麽寶劍利器,都是死的物件,它們本身沒有意識,隻有在劍客使用它時,給了它搏擊敵人的招式,因此它又是活的,它的活性就來自人的武術修為;相反好的寶劍也有利於劍客的招式發揮,因此一個劍客心中有劍,劍也就有主人的靈性,就有了劍氣。”


    “所以紫陽真人認為的劍氣就是劍客和寶劍,人劍合一的一種表現。”,徐至突然間有所感悟。


    淩空子點點頭:“是這樣的。”


    “再說你和慧風兩人,我將你們兩人一視同仁,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但是你們將來的成就,還是要取決於你們各自的修為,慧風一直順利,遇到小的挫折,就容易動搖;而你一直艱難,因此遇到挫折,也能克服堅持,所以你的成就應該在他之上。但是如果慧風能夠激發心誌,努力上進,你倆的成就還要看各自的機緣。”


    “什麽是機緣呢?”,徐至不解地問。


    “練武之人是要講悟性的,有些時候光刻苦是沒有用的,反而會走進死胡同裏;隻有經曆了某些事情,他才會豁然開朗,一通百通,練武也是這樣的。”


    徐至似懂非懂望著淩空子。


    “不聊了,你總是喜歡刨根究底的,還是早點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淩空安慰徐至道。


    兩人一覺睡來,廬山金頂上已是霞光萬丈,一輪紅日躍躍欲出,兩人聯袂下山,到了半山亭,已是早晨巳時,見慧風還在酣睡,兩人連忙叫醒了他,一起下山,回到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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