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朱溫拜見了黃巢回到自己府中,正要吩咐下去,讓人取毒酒結果了慧風和其他人犯。突然,有一支暗鏢劃窗而入,砰的一聲響,釘紮在房間內的一根立柱上,在旁伺候的丫鬟們驚叫了一聲,打翻了手中的茶水。朱溫也是吃了一驚,剛要大呼救命,卻看到那支鏢上嵌有一個字條,他急忙取了字條,隻見上麵寫道:“屏退下人,有要事相商”。


    朱溫見來者並無惡意,故意伸了一個懶腰,推說自己要休息一會,就讓身邊的丫鬟和侍女們退下了。過了一會,從房梁上跳下一個黑衣人,黑衣黑褲黑帽,蒙著麵,看不清容貌。


    朱溫見了那人的裝扮,很是驚訝地問道:“閣下是什麽人?為什麽獨自一人潛入我府中,究竟有何貴幹?”


    黑衣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聲說道:“素聞朱將軍治軍嚴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何甘心做一個小小的城防將軍?不知道將軍今後有何打算?”


    朱溫狡黠地笑了笑,故意說道:“我一個帶兵打仗的,刀槍劍雨中偷生,還不是過一天算一天,說不定哪天命都沒了,能有什麽長久的打算?”


    黑衣人笑道:“人人都說朱將軍心思縝密、深不可測,今天看來果然不假,我覺得還是明人不說暗話,比較爽快些!”


    朱溫哈哈冷笑了幾聲,反問道:“閣下不能以真麵目示人,算不算明人所為呢?”


    黑衣人見說不過那朱溫,隻好說道:“恕在下目前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對自己和朱將軍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否則會陷將軍於兩難境地!”


    朱溫見黑衣人顧左右而言他,久久不入正題,有些不耐煩了,問道:“那閣下找本將軍究竟有何要事?再不說,本將軍就要送客了!”


    黑衣人這才說道:“小人此次前來,主要是想跟將軍做一件大的買賣,不知道朱將軍是否有興趣?”


    朱溫問道:“是怎樣的買賣?”


    黑衣人說道:“朱將軍認為黃王此次下江南,勝算有幾成?”


    朱溫答道:“這是軍事機密,和買賣有何關係?”


    黑衣人答道:“不瞞將軍,這就是此次買賣的本錢,將軍還沒有如實回答我呢?”


    朱溫見黑衣人麵帶坦誠,回答道:“據本將軍的判斷,勝算是天注定的,應該有五分之數。”


    黑衣人讚道:“朱將軍真是高見,既然人算加天算,此次南下的勝算也不過是五五之數,那朱將軍有沒有考慮過萬一此次南征失敗,今後又該如何呢?”


    朱溫點頭稱是,自言自語道:“閣下看的比較長遠,如果此次義軍南下失敗,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黑衣人哈哈笑了一聲:“朱將軍是一個明白人,何不趁著現在手中還握有重兵,多尋一條生路呢?例如,多結交一些朋友,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生路嘛!”


    朱溫立即明白過來了,試探道:“閣下的意思,是要本將軍暗地裏背叛黃王,投靠其他的勢力?”


    黑衣人嘿嘿了一聲:“朱將軍言重了,現在正是亂世,各種勢力爭鋒相對,誰也不能確定這天下最終屬於誰家,正所謂狡兔三窟,是當今最常見的明哲保身之法,再說在下也沒有讓閣下立即就背叛了黃王,而是在將軍忠於黃王的同時,也暗地裏和一些其他勢力接觸接觸,萬一義軍失利,將軍不就多了一條退身之路嗎?”


    朱溫這才明白過來,他覺得黑衣人分析的有些道理,接著問:“那我下一步應該做些什麽呢?”


    黑衣人說道:“現在義軍中除了黃王外,還有尚讓和將軍是競爭對手,但尚讓目前勢力還比較強大,但他過於義氣用事,應該不足為慮,隻是當前黃王身邊多了一個青年俠士徐至,此人不但武藝高超,而且富有遠見,而他又是黃王的駙馬,將來必然會取代黃王,成為義軍的領袖,這也會是將軍未來的主要對手,將軍要掌控整個義軍,就必須先除去徐至,再離間黃王和尚讓的關係,然後就可以取黃王而代之了。”


    朱溫暗忖此人的計策和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吃了一驚。但是表麵上還是表現的非常平和,討價還價道:“聽君一席話甚讀十年書啊,朱某願意結交你這個身份不明的朋友。不過除去徐至,恐怕也是你們的目的吧,畢竟徐至眼下還是黃王的駙馬,要除去徐至談何容易,我冒險去做這件事,我從你們這邊能得到怎樣的好處呢?”


    黑衣人見朱溫的確比想象中的要難對付,隻好說道:“我們用一本奇書的秘密和朱大人交換,如何?”


    朱溫故意笑道:“一本破書,我要破書有何用?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朱某不認識幾個字嗎?”


    黑衣人笑道:“要是一本能預知天下未來、能決定朱將軍前程的破書呢?”


    朱溫奇道:“難道天下真有這樣的一本奇書?如果有,那我是可以考慮跟你們合作的!”


    黑衣人見目的已經達到,又轉身跳上房梁,告辭而去。


    這時,府內的朱管家匆忙過來稟告朱溫說:“黃王府內的大管家黃鶴帶了黃王的口信,邀請將軍去迎賓樓商議南下的要事,聽說已在迎賓樓擺下酒宴等候將軍的駕臨!”


    朱溫聽了,趕緊去門外迎接黃鶴,黃鶴也沒有和朱溫寒暄,直接說明了來意,邀請朱溫去迎賓樓赴宴詳談,朱溫和黃鶴平時交往並不多,但此次見黃鶴親自代表黃王前來相邀,不便拒絕,隻要帶了數十名侍衛前去赴約。


    朱溫和黃鶴離開將軍府好一會兒,臨近中午,周沅芷、徐至、尚讓帶了幾十名士兵和黃王的旨意來到朱溫府上,要求朱溫接旨,管家連忙出來迎接,說朱大人已經跟黃總管去了迎賓樓。


    周沅芷笑道:“朱將軍不在?其實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奉了黃王的意思,為提高軍隊的戰鬥力,讓尚將軍每天將各將府中的衛兵集中起來操練,晚上就遣回各將府。


    朱管家還是有些躊躇,覺得還是要稟明朱溫才能定奪,但見周沅芷取出了黃王的金牌令箭,也不敢公然違抗,隻好一麵答應了,一麵偷偷地派人去迎賓樓向朱溫稟明。尚讓將朱溫府上的一百多個兵丁集中起來,然後宣布了黃王的命令,就將他們帶出了將軍府。


    周沅芷和徐至又向管家出示了要見慧風的旨意,朱管家十分為難,因為朱溫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見死牢裏的慧風。正當管家支支吾吾之時,周沅芷豎起了柳葉眉,喝道:“怎麽黃王的鈞旨你們也敢違抗。”


    朱管家趕緊跪下,麵有難色地說道:“小的,不敢!隻是……”


    周沅芷厲聲說道:“隻是什麽?還不向前帶路。”


    朱管家隻好無奈地帶了周沅芷和徐至兩人前去死牢探望慧風。周沅芷和徐至見管家先是吩咐手下的人點一支火把,在前麵照路,然後小心翼翼地下了通往地下的台階,點亮了死牢四周土壁上幾盞昏暗的油燈,那油燈架上掛滿了蜘蛛網,說明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那些死牢裏的犯人一聽外麵的腳步聲,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個個都放聲嚎叫起來,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原來這死牢是設在陰暗潮濕的地下,牢內充滿了汙濁發臭的地下水,終年不見陽光,空氣也十分渾濁。朱溫對待死囚十分殘忍,將這些囚犯長期浸泡在水牢中,時間久了犯人全身的傷口都會潰爛,腰以下都長滿了蛆,所以這些死囚犯是熬不到秋後問斬的,早早就斃命於獄中了。


    徐至和周沅芷在死牢的盡頭,終於見到了奄奄一息的慧風,隻見他麵色蒼白,渾身是傷,早已被朱溫嚴刑拷打的皮開肉綻,雙手雙腳被鐵鏈鎖拷住,不能動彈,腰以下浸泡在殷紅色的水中,正大口大口喘著氣,模樣十分痛苦。


    徐至喊了一聲:“慧師弟,是你嗎?”


    慧風喉嚨裏“咕嚕”了一聲,算是回答,周沅芷見了,心中也是不忍,趕緊讓管家打開牢房,朱管家猶豫了片刻,還是很不情願地掏出了鑰匙,打開了牢門,小聲地回道:


    “公主和駙馬,就不要為難小人了,你們在這裏趕緊和朋友說幾句道別的話,就早早離開吧,這裏畢竟不是你們待的地方!”


    周沅芷答應道:“朱管家,麻煩你給我們帶路,我們和朋友還有一些告別的話,要私下說,您老能不能暫時回避一下,我們一會的功夫就會出來的。”


    朱管家又遲疑了片刻,覺得周沅芷說的合情合理,再怎麽著也不能得罪公主啊,再說慧風一個身負重傷的活人,他們也很難從死牢裏帶走,就答應了。


    周沅芷見朱管家等人走遠了,拉了徐至的手,進入死牢中,見慧風還有一些氣息和心跳,知道他至少好活著,徐至靠近慧風,貼著他的耳朵說道:


    “慧師弟,讓你受苦了,大哥來救你了!”


    慧風聽了徐至的話,吃力地睜開了眼睛,用嘶啞的聲音小聲回道:“好,徐大哥你們也順便救了其他無辜的證人吧,他們就在隔壁的牢房中!”


    徐至開始沒有想到要救這麽多的人,他一邊在思考方法,一邊故意絮絮叨叨地說給朱管家聽:“兄弟,你怎麽這麽糊塗啊,你怎麽能殺人呢?殺人可是死罪啊!”。


    徐至說著說著,終於想到了一個方法,他向周沅芷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拿出一件衣服給慧風披上,說道:“兄弟,我們沒有東西可以送你的,你把這件衣服收下吧!我們就要走了!”


    徐至說完,用手去拿了牆上的油燈,故意不小心碰翻了油燈,點燃了衣服,那衣服裏早已包裹了大量的火藥硝石之類的引火之物,徐至一邊舞動了著火的衣物,似乎要不知所措地撲滅明火,暗地裏卻將所有牢門的木頭柵欄都點燃了,一邊驚呼著火了,一邊用利劍奮力砍斷慧風手上和腳上的鐵鏈。周沅芷也抽出了寶劍,護住了牢門。


    朱管家和幾個從人見了,頓時驚慌失措,大驚失色,趕緊呼喊救火,但是死牢內火光熊熊,濃煙滾滾,火勢很大,瞬間就已把幾間牢房的木質圍欄燒毀,各個牢房裏的死囚見是個機會,個個掙紮起來,奮力從水牢裏跑了出來,帶著手銬腳鐐,趁亂向外逃竄。朱管家等人攔了這個,攔不住那個,周沅芷和徐至見是機會,迅速背上慧風,趁著混亂,帶領程鶯鶯、李振等眾死囚,就向地下牢房的出口,衝了出去。


    朱管家帶領一群下人見徐至和周沅芷劫了死囚,趕緊堵住地下出口進行攔阻。徐至快步趕到,來不及思考,伸出右手點住了朱管家肩下的鳳尾穴,朱管家一聲尖叫,隻覺得渾身酸軟,就癱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徐至見一個下人從左邊持木棍撲了上來,左手揮拳擊中了那人的太陽穴,將他當場擊斃。其他家人見徐至凶狠,一連擊倒了幾個人,再也不敢攔阻,隻好一邊高叫:“快去通知朱將軍,公主和駙馬假轉黃王的命令劫了死牢,放走了死囚!”,一邊紛紛向後撤退。


    再說朱溫在迎賓樓和黃鶴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之際,朱溫見這黃鶴一味的勸他飲酒吃菜,話語中有些晦澀,久久不進入正事主題,心中很是奇怪和納悶,因此試探地問黃鶴道:


    “此次義軍南下事關重大,黃總管,怎麽這次宴請隻請屬下一人參加,怎麽其他將軍也不邀請一個?”


    黃鶴連忙說:“這是黃王的意思,目前南下之事還在籌備之中,還不便通知所有將領。另外在下也十分仰慕朱將軍,也想和將軍私下交個朋友,不要見怪。”


    朱溫見黃鶴前言不搭後語,暗暗長了個心眼,故意不勝酒力,要告辭出去方便一下,黃鶴見朱溫兩眼迷離,醉意沉沉,隻好應允了。朱溫趁機離開了迎賓樓,帶了隨行的數十個兵丁直接回了將軍府,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報信的家人,那家人趕緊向朱溫說了周沅芷帶了徐至和尚讓來將軍府,撤走了衛士,直接進入了死牢。


    朱溫聽了,大叫一聲不好,趕緊指揮兵丁快步趕回府中,隻見周沅芷揮動長劍,在前麵開路,徐至背著慧風,領了一大群死囚正要殺出了門來,朱溫斷喝了一聲:“是怎樣的狂徒,竟然大白天的冒充公主和駙馬,前來我府中劫獄,來人,都給我圍起來了!”,說完指揮手下的兵士手持刀槍弓箭,將徐至和周沅芷等人團團圍住。


    周沅芷趕緊從懷中取出黃王的金牌令箭,高聲說道:“各位將士都看清楚了,本公主是奉了黃王之命來提取罪犯慧風一幹人等的,如有阻攔就是違抗王命!”


    眾士兵不知可否,都用眼睛看著朱溫,在等待他的命令,朱溫笑道:“各位將士,不要被這野丫頭蒙蔽了,她是個假公主,她的令箭也是假的,真公主我剛在黃王府見過,你們都不要猶豫了,給我格殺勿論!”


    周沅芷見朱溫狡猾凶殘,連自己都不放在眼裏,氣憤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好連連嚷道:“朱溫,你,你,竟然汙蔑本公主是假的?”


    那些士兵見朱溫指證公主是假的,就大膽地放起箭來,頓時箭如雨下,徐至趕緊揮動長劍檔在周沅芷前麵,替她擋住了第一波箭陣,其中有幾個死囚躲閃不及,身中數箭,當場斃命。


    正當朱溫下令再放第二波箭時,就聽到身後有一人高聲叫道:“都給我住手,我這個尚將軍應該不是假的吧!”,說完手一揮,隱藏在朱溫府附近的一百多個喬裝打扮的虎賁戰士手持利刃,又將朱溫等人圍了起來,朱溫大吃了一驚,趕緊讓手下的弓箭手停止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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