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拳腳如雨下,林逸吼叫著爬起,出手反抗,混亂中不知被誰在下顎上打了一拳,腦袋立即懵了,兩眼發黑,分不清西北。


    魏文斌趁機抓住他肩膀,抬起膝蓋,朝他臉上撞去。林逸急忙抬手護住臉,膝蓋重重砸在他手指上,指骨碎裂般刺疼。他顧不得疼,咬牙撲上去,結果被人從後麵架住,眼角又中了一拳。


    三人圍著他拳打腳踢,林逸想要抵抗,可越是掙紮,越感到無力,昏頭轉向中,白白挨了無數毆打。最後隻能抱住腦袋,背靠書架,努力不讓全身暴露在外。


    一個身材瘦小,花街柳巷中賣唱為生的琴童,如何是靈官府中天天練武,體格健壯的弟子們對手?


    實力懸殊太大,還是三對一,結果毫無懸念。


    約莫半柱香功夫,魏文斌們打得累了,喘著粗氣停下。再看林逸,已是眼眶紅腫,鼻血長流,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遍布淤青,縮在角落裏。書架傾斜,卷籍散落,幾乎將他半個身子埋住,隻剩胸口還略微起伏。


    “文斌兄,這小子沒事吧?”一位弟子惴惴不安地問道。


    魏文斌心裏忐忑,本想著打到他開口求饒,保證以後離洛采薇遠點便罷了,未料他這麽不堪揍,又偏偏不肯討饒。結果打得興起,下手失了分寸,看到林逸現在這幅慘狀,事後洛師父若是知情,勃怒嚴懲下來,三人都得遭殃。


    魏文斌一番後怕,麵色難看,勉強安慰同伴道:“應該沒事吧,有無心哥幫我們撐腰,師父有火也該衝他發作。”他定了定神,壯起膽子,衝奄奄一息的林逸恐嚇道:“臭小子,服氣沒?今日隻是給你一次警告,若敢把事情捅出去,我們天天過來揍你!”


    說完將身邊桌子踹翻,啐了口唾沫,帶著人揚長而去。


    過去一個多時辰,直到窗外夜幕落下,書堆中才有了動靜,一隻手顫抖著抬起,將書本撥開。


    林逸緩緩起身,結果胳膊吃痛,又跌回去,喘了幾口氣,再掙紮著起來,“噗通”一聲,還是跌倒。他紅著眼,滿懷不甘,死死咬住牙關,雙手拽著書架,一點點把自己抬起。


    林逸靠在書架上,用發抖的雙腿,將身子撐住,心中屈辱爆發,猛地大吼一聲:“我不服————!”


    聲音洪亮震耳,刺破雲霄!


    這吼叫夾雜著怒意,經久不絕,路過小院的行人,紛紛被嚇了一跳,不知何故,麵麵相覷。


    第一個趕來的是洛采薇,她今天等著林逸來吃飯,結果坐了半天看不到人。奇怪之下,尋到青藤齋,驀然聽到喊叫,連忙衝進院子,看到林逸遍體鱗傷,在那咬牙切齒地瞪著。


    洛采薇乍見之下,臉色驟變,快步上前,將他扶住,待問清原由,又驚又怒,氣勢洶洶往外跑,道:“這幫混蛋欺負新人,我去告訴爹爹,揍死他們!”


    “別!”林逸急道。


    洛采薇愣住,不解地回頭,問道:“怎麽,你還怕了啊,擔心他們報複是不成?”


    林逸鐵青著臉,眼裏壓抑著慍火,“我不怕,我恨。”吐出一口血沫,顫聲道:“恨自己無能,弱小!我要有本事,就不會被他們按著打,我要機靈點,就不會被白目狼抓住,我要有武藝,就不用躲在暗格裏,眼睜睜看著娘死,像個懦夫般苟且偷生!”


    “林哥……”洛采薇被他突然嘶吼,給嚇了一跳,細聲呢喃,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幾乎耗盡全身力氣,才將這段話說完,發泄完心中苦楚,林逸稍微好受點。望著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明明比自己還小,卻想方設法照顧自己,有點哭笑不得。他歎口氣,也不管渾身傷痛,埋頭收拾一地狼藉,洛采薇趕緊幫忙,兩人將書本歸位,地麵掃淨。林逸泡了壺茶,拿出兩個杯子,邀她在客桌旁坐下。


    窗外月光明亮,皎潔如雪,兩人相視而坐。


    “洛小姐,這段日子你對我照拂有加,我心裏明白。有些事藏了很久,除了你,不知該與誰說。”林逸苦笑道,隻是這笑容淒切,充滿了悲傷。


    “林哥,你說吧。”洛采薇點頭,端過茶杯,霧氣遮蓋粉嫩臉蛋,靜靜候著。


    “謝謝。”林逸理清思緒,徐徐講述經過,比起上次,更加詳細。從淮江上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開始,直到白目狼畫舫設宴,請二人獻藝,頤指氣使。爭吵中,自己一時氣憤,捅傷了軍漢,徐公趕來救人,卻敵不過白目狼,帶著他們母子倆逃離。最後被追上,徐公被殺,落入江中,屍首不知,母親慘死,隻有自己躲在暗格裏,逃過一劫。


    他死裏逃生,遵著母親遺囑,本想去天冊府學藝複仇,卻又被白目狼逮到,玉牌被收走,天冊府之事告吹。好在洛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他,這才一直跟上門,想要拜師,報那血海深仇。


    聽完這些經曆,洛采薇哭得淚花直滾。林逸慘然一笑,心說果然還是個小女孩,又開口說:“洛小姐,我隻盼你爹爹能收我為徒,傳授武藝。今天挨打也好,往日娘親和徐公遭劫也罷,我的仇……由我自己來報。”


    “我會跟爹爹提的。”洛采薇帶著哭腔道,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遞過去。“林哥,這是爹爹寫給我的練氣法門。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你拿去學吧,等種出靈根,踏上修行之路,就沒人能欺負你了!”


    林逸大喜,連忙接過,叫道:“善!”


    “噗嗤。”見他模樣,洛采薇禁不住笑出聲,抹淚嗔道:“瞧你高興得,小禮物而已,不好!”她慌慌張張,跳起來道:“都這麽晚了,爹爹找不到我,肯定會急死,我得走啦!”


    林逸起身送行,洛采薇回過頭,突然想起來,擔憂地打量他:“差點忘了,你受了這麽重的傷,快去看大夫。”


    林逸笑著點頭:“知道了,我會的,你快回去吧。”等洛采薇一臉擔憂地離開,他頹然坐倒在地,苦澀道:“我也想啊,可哪有錢去請大夫?”


    身無分文,亦是種悲哀。


    他搖搖頭,心說:算了,都是些皮外傷,隻要沒斷氣,就能養好,當務之急是修煉。


    林逸照著月光,翻開冊子。不久前已找到氣感,可無法控製,查看洛山所寫,皺眉凝思,忽然一道靈光在腦海閃過,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真氣,人命本源,以氣引導,順應自然。


    之前一直無法控製真氣,是因為太著急,想要憑借意誌去約束,讓真氣服從。現在才明白,訣竅在於引導,而不是操縱。


    林逸打坐入定,心神沉浸,不多時,察覺體內躁動慢慢斂聚,化為一絲細流。這細流便是真氣,平時散布在體內,唯有靜下身體,才能感受。他澄空腦袋,讓神念顯露,集中在真氣下方。過去許久,真氣漸漸活了過來,不由自主地,朝神念集中之地,慢慢移過去。


    “成了!”


    林逸大喜,叫出聲來,結果好不容易聚起的真氣,瞬間消散無蹤。他壓抑住興奮,連忙收斂心神,再次靜思。


    月輝照耀窗台,鋪灑出三尺長方。林逸端坐不動,試了又試,但總在關健時候,散了念頭。時間迅速流逝,不知不覺中,天色漸亮,遠方雄雞打鳴,已經到了清晨。


    失敗了整宿,林逸卻沒有氣餒,仍保持姿勢一直沒動,努力引導真氣,遊向臍下丹田。終於,真氣如涓匯入旱地,一股腦融了進去,暖意頓時籠罩其中。


    “以神馭氣,告成。”


    林逸緩緩睜開眼,望著窗外晨光,嘴角止不住掛著微笑。忍著疼痛,辛苦一夜,終於成功,接下來,就是學會用真氣載運精元。


    什麽是精元?


    林逸翻開冊子,小聲念道:“**物華,人以此為生,日久習常,忘乎本能,自覺難查。”


    精華確實存在,但人吃喝是本能,平時也就感受不到。據冊子上所寫,想要察覺它存在,必須忘掉繁念來感受,首推之法便是辟穀。


    林逸心中明了,揉著發酸腫脹的雙腿,起來洗漱。結果脫下衣服,渾身淤青,疼痛無比。想到昨日那三位弟子嘴臉,倍覺羞辱,惱火中差點砸掉臉盆。


    他努力沉下念頭,咬得牙齒咯咯作響,才勉強克製住。洗漱完,拍掉衣服上灰塵,開始準備辟穀。


    滿臉傷痕,不適外出,托洛采薇幫忙,帶來些饅頭瓜果,儲備好。既然青藤齋平時無人問津,樂得清閑,索性將門反鎖,外麵留了張紙條,給洛采薇和張英卓,大意是自己要閉關修煉,暫不出門。


    做完這些,林逸獨居屋內,沒事就研究冊上知識,練習以神馭氣。刻苦修行中,真氣引導之術,日益精進。


    過去五天,林逸滴米未進,隻偶爾喝了幾口水。身體虛弱到極致,差點忍不住偷吃,好幾次手伸了過去,都硬生生忍住。後來他幹脆將食物藏在樓上,自己坐在樓下,眼不見,心不煩。


    到了第六天,林逸衰弱到無以複加,實在挺不住饑餓,才結束辟穀,其中餓暈過好幾次,全靠意誌強撐。他掙紮著爬上樓,麵如死灰,嘴唇又幹又裂,眼裏隻剩下那一堆食物。


    林逸努力爬著,神識漸漸模糊,隨時都要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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