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強皺皺眉,跨過了警戒線。


    用他自已的話來說,自己的嗓子不淺,參加刑偵工作這麽多年了,不僅麵對過各種血腥的屍體,同樣也麵對過各式各樣的解剖。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警察都跟自己一樣,有過這種閱曆。話又說回來,畢竟人家沒幹過刑偵這一行,這種擔心,多多少少可以理解。


    三具屍體由遠及近,依次排開。


    一眼望去,屍塊就像從車上掉下的煤渣一樣,七零八落。


    瓦強繞著這些屍體,剛走了一圈,就聽到了法醫在跟誰說話:


    “這些骨頭暫時不要弄了,等照片拍過之後,先把那條大腿拎過來。那條腿上還有點肉,馬上提取皮下組織,留作dna鑒定。”


    “這……”旁邊那個捂著白口罩,戴著白手套、身著白大褂的助手欲言又止。


    “你說什麽?”法醫皺了皺眉,拿眼直瞪著他,像瞧個陌生人似地。


    “我是說,那條腿擱那兒都一上午了,已經高度腐敗,太味了,還能提到dna嗎?”助手小聲地嘟嚷道。


    “就你事多。還太味了,難道別人鼻子就不是鼻子,還是你的鼻子多了個眼?照你這麽說,人家賣臭豆腐的早該關門大吉了,我看你回回吃得不是挺香嗎?”法醫訓斥道。


    “這大腿、臭豆腐…..能擱在一塊摻和嗎?它們又不是一回事……”助手的臉漲得通紅。


    “我還想把你培養成高原上的福爾摩斯呢,這下倒好,實習這一關你就不能過,輸就輸在你那倒黴的鼻子上。你呀,丟人不丟人?這要讓局領導聽到了,我帶的是啥人?我這張老臉往哪擱。”法醫氣得七竅生煙。


    “教授,你別急,我去扛不就得了。”實習生助手知道壞了,想跑開。


    “回來,你昏了頭了,大腿在那邊……”法醫揮揮手,又吼了一句。


    可憐的實習生助手,拎來了血淋淋的大腿,正如他擔心的那樣,還真是個味,不過,也正如法醫所說的那樣,還殘留著不少的皮下組織。


    這是條異常白晰的大腿,白得紮眼,表麵的肌膚卻很鮮嫩,很光滑。


    法醫用放大鏡又照了照,提取了樣本之後,才叫助手裝袋。


    “教授,你能初步判斷一下屍體情況嗎?”瓦強從一旁走了過來,問道。


    “哦,瓦強呀,你來的正好,情況複雜呀。不過,這條大腿保存得還算完整,應該對破案有所幫助。”


    法醫拉了拉口罩,接著又說:“從殘留的指甲油和毛孔的粗細來看,應該是一個年輕女性的下肢。皮膚有一定的鬆馳度,但光澤還不錯,初步判斷,死者的年齡應該在二十五至三十歲之間。”


    “那麽,死亡的時間呢,能不能有個大致的判斷?”


    “這個……如果現在就想知道的話,當然,也不是不可以,但稍稍有點難度。我也隻能憑直覺了,因為五髒六腑都沒了,眼睛也沒了。比如說這條大腿的主人吧,根據我的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大於24時,但少於48小時,換句話說,她前天還是個活的,但昨天卻死了。”


    “那麽,另外的兩具屍體呢?都是一塊遇害的嗎?”


    “時間上沒什麽疑問,應該都在同一天……不過,這有件事,讓人感覺很怪,很費解。”說到這,法醫脫下了口罩和手套,略為停頓了一下,“你看,這三具屍體都有個共同的特點,不是少了胳膊,就是缺了大腿,還有個沒了腦袋,成了無頭騎士。為什麽凶手在殺人之後,還要拿走這些肢體呢?他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這個人還有點變態......”


    “變態?”


    從一向嚴謹的法醫嘴裏,竟然蹦出這樣的用詞,瓦強的心頭不禁一顫。


    “既然殺手有變態的跡象,那換句話說,也就是心理特別晦暗,行為特別地乖張,同時又不乏癲狂。那麽,或多或少總會留下點蛛絲馬跡。”


    “對了,現場不還有個活人嗎,既然他受了傷,這說明他與凶手之間,很可能有過肢體上的接觸,甚至是麵對麵的打鬥,他一定看到了些什麽,或者聽到了些什麽……”


    瓦強在不停地思索著。


    所有的屍體清理完畢,現場取證已按近尾聲。


    當警方把裝著屍體的大號黑塑料袋,逐個搬上警車之後,技術科、法醫當下的任務已然完成,眼瞅著就要收工。


    瓦強把另外兩個刑警叫到一邊,小聲叮囑了幾句,叫他們先行一步。


    “瓦強呀,你們刑警隊還有事嗎,要不要我們也留下來,一塊協助調查?”法醫也走了過來,抬頭看看天,擦著一腦門子的汗,感歎道,“哎呀,今天的溫度實在是太高了,能有個三十多度吧?”


    瓦強笑笑說:“是呀,你說的沒錯。接下來,我還有一大攤子的事,要到村子裏走一走,調查調查。你們就擠擠吧,留台車給我就行。”


    “那好,我們就先回了啊,不然的話,那些屍體可真的擺不住了,味大了。今天就你一個人辦案,事事悠著點,小心中暑。”


    刑警隊長瓦強上了越野車,與紮劄尼警員一道,急衝衝地,趕往傷者的家中。


    村中並沒有多少人,顯得有點空落落的。


    有幾個滿身泥巴的小男孩追著竹蜻蜓到處跑,竹蜻蜓飛到那兒,他們就追到那兒。而另一個剛學會走路,搖搖擺擺的小女孩,則懷抱著咪咪直叫的小羊羔,把它的嘴唇連同腦袋瓜,摁在一隻擠奶的木桶裏…..


    “嗯,到了,恐怕就是這。”紮劄尼警員指著對麵的一所房子。


    “哦,已經有了不少的人了。”瓦強一眼就看到有不少的牧民,而且,看樣子那個藏醫也在———一個身著紫色藏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忙前忙後。


    傷者無力的躺在那。


    床頭燃著植物的根莖,像細細的線香,青煙嫋嫋,散發著草藥的味道。


    藏醫俯下身去,扶著那癱軟的軀體,從傷者的嘴邊挪開了一隻小花碗,這會兒才發現,山羊胡子口吐鮮血,已處於極度虛弱之中……


    山羊胡子躺在那裏,強睜開眼,斷斷續續地說:“那東西,夏爾巴人叫它‘夜帝’,印度人叫它‘切莫’,它是魔鬼,專掐人的脖子,千萬不要惹它……”


    牧民們一聽這話,立即臉色煞白。


    “夜帝?切莫?這又是什麽東西?”


    一進門,就聽到了這兩個極陌生,又很刺耳的詞,瓦強的心中頓起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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