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引蛇出洞?”司命倒也來了興趣,目光炯炯看著少嬉。


    “不是說那些姑娘都是死於采花賊之手嗎,你又說采花賊向來隻盯漂亮的姑娘。”少嬉嬌俏一笑,提著羅裙於司命跟前轉了一圈,玉手一挑長發,盡顯幾分綽約多姿,“你看我怎麽樣?”


    敢情這是要以己作餌,引蛇出洞了?


    司命一張臉登時黑了下來,想也不想,隻冷冷回了兩字:“不行。”


    “為什麽啊?”一盆冷水從頭澆下,登時撲滅了少嬉的一腔熱情,她憤憤然走到司命麵前,居高臨下的瞪著他,“為什麽我不行?是我不夠漂亮,還是我不夠吸引人啊?”


    司命抬頭亦直視她清亮的眸子,顯見的慍怒微壓了壓,卻半點兒不肯退讓。少頃,略平溫了語氣道:“太危險了,我不放心。”


    滿腔的火氣登時被這話澆了滅,少嬉彎唇一笑,心裏竟沒來由開心了一下。原以為是司命覺得她不夠漂亮,不能擔當誘餌,卻沒想到,原是關心她的。


    少嬉兩頰紅紅,垂下的兩根手指不安地來回絞著,忽想起什麽,噔噔噔跑到衣櫥裏左翻右翻,卻不知在找著什麽。司命正納悶,剛動了動唇,隻見少嬉已經打開房門跑了出去,不多時隻一手拿著紙並個銀剪子又跑了回來。


    “你要剪東西嗎?”


    “不告訴你。等會兒你自然就知道了,且看好吧。”少嬉故意賣了個關子,手持銀剪認真的就著那張白紙裁剪起來。


    司命隻輕輕搖了搖頭,也不出聲作擾,又實在無趣,便施法幻出一冊《凡人命數薄》,再手執一支羊毫小筆,刮了刮筆尖多餘的朱砂墨,心無旁騖的做起本職事情來。


    昨晚他應允了閻判所求要替凡人改改命數,旁的倒不必去管,隻是這有關惡魂的記憶……怕是留不得的。惡魂造孽不少,死傷凡人更是無數,若要一一更改起來,實乃是件不小的工程。


    二人各司其職,房裏倒也是難得的安靜了片刻。


    “終於弄好了。”少嬉放下剪子,忽然驚叫了一聲。


    司命正專心致誌更改著凡人命數,突然被這一叫給驚了不小,手一微抖,羊毫筆尖略略擦過手中簿子,竟有一人被朱砂墨不慎勾去了名字。司命無奈笑笑,羊毫筆一揮,勾錯的地方立時幹淨如初,再一揮手,簿子並著羊毫筆已憑空消失。


    “一驚一乍的,都不知道安分點。”雖如此說著,話裏倒並無半分責怪之意,反倒隱約帶了幾分寵溺。


    少嬉朝他吐了吐舌頭,旋即舉起剪裁好的白紙遞到司命麵前晃了又晃。


    司命定睛一看,原是個剪出來的紙人。模樣瞧著倒是有三分像少嬉,隻可惜是個不會說話也不會動的紙娃娃,不禁是好笑的看著她:“當真是無聊了,竟還剪起紙人來了。”


    “什麽無聊啊,我可是在盡心幫你出謀劃策呢。再說了,這可不是個普通的小紙人,你且看著。”少嬉有些忿忿難平。


    她將剪好的紙人平放在桌上,滴上一滴右手中指的指尖血在小紙人的額頭上麵,旋即闔目,雙手撚起蘭花指,口中似溢溢有詞。


    司命定睛看著少嬉,心中恍然憶起什麽卻未道破,隻在不經意間微微蹙眉。


    瑩黃的光暈盈盈纏繞在指尖,少嬉口中一直喃喃有詞,隻聲音宛若蚊呐聽不太清。少頃,隻見她指尖纏繞的光暈竟兜兜轉轉傾入紙人身體中,那紙人竟無風自動,飄飄揚揚在房中轉悠,然後落地竟成了一個與少嬉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這是……傀儡術?”司命微微蹙眉。


    待得法成,少嬉這才緩緩睜眼,舒了口長氣。


    瞧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兒,少嬉倒是來了興趣,繞著那紙人所化成的女子來來回回打量了數圈,最後十分滿意的拍了掌:“瞧,我法術又精進了不少,比上次那個還要完美,簡直是跟我一模一樣嘛!”


    司命蹙眉望著她:“這傀儡術是誰教給你的?”旁門左道,必不是非言上神的手筆。


    “棲梧啊。”


    少嬉老老實實交代,恍然想起第一次使用這傀儡術時,對象還是師傅。隻是師傅太厲害了,竟然一眼就識破了,為此竟還責備她不思進取,隻知玩些旁門左道,還罰了她整整三千篇小字,寫得手都快斷了。


    擱在桌麵的手緩緩成拳,司命似不欲去看與少嬉一模一樣的紙人,索性避開頭去:“你可知傀儡術最傷心神、費靈力,況且,這也不是什麽正派的修仙之術,乃是旁門左道,你練這些做什麽?”


    少嬉發覺司命似生了氣,可她明明是好心啊,搞不懂他為什麽又要責備自己。


    “我、我沒有經常玩的,我隻是想幫你啊,是你剛才說不想我犯險,我才……”少嬉低低垂頭,兩根手指來回打著圈圈,備受委屈的囁喏出聲,“搞不懂你為什麽跟師傅一樣,老是要無緣無故的罵我。”


    這話說得那叫一個委屈至極,司命似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於強烈了些,他遂起身望向少嬉,卻又在同時看到了她身旁幾乎麵無表情卻又一模一樣的紙人,心裏煩悶,一拂手,那化作成少嬉模樣的紙人便又飄飄蕩蕩地落在桌上,成了原本的模樣。


    “少嬉。”他輕輕一喚,少嬉卻不肯理會他,司命無奈地笑笑,探手在她頭頂輕輕一揉,“我沒有要罵你的意思,我隻是希望你不要修習一些旁門左道,對你全然無益。須知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你貪玩可以,但有些東西,我並不希望你染指。”


    “我真的沒有經常玩的,第一次是因為好奇,這次是為了要幫你查清那些姑娘遇害的真正原因。我發誓。”少嬉像模像樣地豎起三根手指,倒是惹得司命啼笑皆非。


    “隻這一次?”司命歎氣,最後卻不得不妥協。


    少嬉立刻如搗蒜般使勁兒點頭。


    司命淺笑,拉著少嬉坐到圓凳上,這才拿起桌上的小紙人就著少嬉麵前比劃了番,兀地一笑:“還別說,是挺像的啊。唔,就是沒你鬧騰。”


    “嘎?”


    司命笑意更深,望著少嬉似眉目間也含了水,溫柔多情。


    少嬉卻一臉茫然,但見他笑了,便也跟著笑了起來,格外有幾分天真無邪。


    入夜後,少嬉信步在街頭小巷,似漫無目的般也不知去往何處,偶爾身旁有過路之人問上兩句,她卻不允回複,仍舊兀自走著。


    身後,司命拉著少嬉遠遠跟在紙人身後,捏了個訣隱去二人身形,倒是無人發現一前一後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姑娘。隻是旁人不知,前方漫無目的走著的乃是紙人所化的少嬉,身後亦步亦趨跟在司命身邊的,才是如假包換的真人。


    眼下剛入夜不久,街麵還有零星幾人,但沿街的店麵都已陸陸續續收了攤,隻餘了煙花柳巷正趁夜載歌載舞,以及一些剛剛擺上的夜攤正不緊不慢地生著火爐。


    紙人少嬉經過枕香樓,三五個身披薄衫、濃妝豔抹的姑娘正站在門口招攬生意,裏頭絲竹嫋嫋之聲悠悠傳來,空氣中透著一股子濃烈的脂粉氣息,卻顯得過於嗆人了些。


    少嬉跟在紙人身後亦經過枕香樓,濃烈的香粉氣鑽入鼻尖,嗆得她冷不防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隻因隱了身,倒是無人看見。


    撫了撫鼻尖,少嬉駐足在門口看著裏頭亂花漸欲迷人眼,眼中隱隱泛光,腳下竟不由自主地要抬步拾階而上。下一刻,卻隻覺後頸一緊,腳下竟淩空,整個身子都被人憑空提了起來。


    “唉唉唉唉……”


    少嬉手腳並用地胡亂掙紮,一直被司命提著後領走到了一處巷口,司命這才放下了她。


    “你幹什麽呀你?”少嬉忿忿,拿著小拳頭去捶司命胸口。


    “你幹什麽?那地方是你個姑娘家能去的嗎?”司命氣急敗壞,想著剛才他要是不在,指不定這傻丫頭就進了煙花之地,那還了得。


    虧得他不放心硬要一起,否則還不知道這丫頭早早的放那紙人傀儡出來,竟然是想要趁此機會到處耍耍看看……還險些誤入了那種地方。真是氣煞人也!


    “什麽地方是我不能去的,我為什麽不能去?我看那裏麵挺熱鬧的,而且不是有人進去嘛。”少嬉遙遙指著枕香樓的方向,果見得陸陸續續有男子在姑娘的招攬下進去,“你看你看,好多人咧!”


    司命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見幾個衣衫暴露的姑娘倚門賣笑,簡直不忍直視。他回過頭,餘光卻瞥見身旁空空,他抬頭一看,身邊哪兒還有少嬉的身影。


    那廂少嬉趁著他轉移注意力,趁著這個空隙一溜煙奔向枕香樓,熟料一隻腳剛踏上,身子卻兀地一輕,反應過來時已被司命抗在肩頭遠遠地離了枕香樓。


    “救命啊,拐賣良家婦女……不是,良家少女啦!救命啊……”少嬉被抗在肩頭進行著強烈卻毫無用處的反抗,被倒著的滋味卻是難受,聲音一顫一顫。索性他們隱身了旁人也瞧不見,要不然真是得丟臉死了。


    司命走到小巷裏才將她放下,少嬉剛站穩,他卻倏地探身而下,兩張臉近在咫尺,彼此的氣息清晰可聞,似微微觸到的鼻尖處傳來一陣異樣的電流。


    少嬉臉頰兀地一紅,支支吾吾著不知如何開口,剛動了動唇,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卻響起……


    “嗝——”


    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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